有人要走,天地难留。
官道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老人难得没有十分驼背,身上背着喜极而泣的少女。
守墓人常年孤独一人,又加上守墓千年,身上暮气沉沉。
但是老人如今终遂心愿,撂在老人肩膀上的担子终于卸了一半。
在实现与孟青诺言后,老人本来打算亲自走一遭中土神州,去找一下王的血脉还有存无的可能。老人本早已不抱希望,可几年前曌去困魔村的时候,给了老人模棱两可的答案:别急着死,后面惊喜还不少。
老人对待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老人曾在困魔村中不断用天相地势人算,推测一个可能。
老人心里期盼算得到,又期盼着算不到。算得到便可以将一个心坎放下但是老人算得到也会有其他人算得到,所以老人还是心中期盼着算不到的,却又难免担心王钰的安危。
背上的少女已经打起微鼾,紧绷的弦终究得到松弛。老人放缓脚步,不着急。
远处官道上逃而复返的天赐王朝的官员勒住马,身后护卫疾驰而来,面对自家主子的古怪行为十分不解。先前天地异象吓得官儿魂飞魄散、肝胆欲裂,现在官儿却如同换了个人,嘴上叨叨着要看一位故人,眼神也不再如死鱼白那般浑浊,反而倒像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官场巨佬?
只是万相主一尊法相的官员看似在自言自语:“你说说,她是凭什么来到东洲的?”
身旁施展了一些小手段来隐蔽身形的说书人笑着说:“就凭东洲此地刚死了个神明,天象混乱不说,年倒是也把整个人间气运搅得混乱不看,能有几个算到且来得及阻拦的?”
万相主点点头:“有道理。你说要是当年追随王的那仨老头子没有各自画地为牢,还能…”
说书人打断万相主的胡思乱想,说道自己的那个猜想:“可能百万年来,除了彼岸客,三人一直会是并列于天下第一的。”
两人肩膀上各自落下一个手掌,一位身穿窄袖胡服模样的中年汉子就这样突兀站在两人身后:“这么看得起我?”
万相主法相差点溃散,汉子白了一眼:“莫必要装得这么像。”
说书人也神色一紧,个子稍矮的汉子拍拍说书人后背:“莫紧张啊!”
当世排名第二的万相主问道:“前辈何事?”
汉子咧咧嘴:“一是来看场戏,二是来安排后事。”
汉子看到即将暴起杀人的万相主,连连赶忙说道:“俺还没说完呢,莫急!俺的意思是俺要寿终正寝了,特地想找你们等二十个人左右交代一下俺的后事。”
万相主与说书人对视一眼。
汉子拍拍万相主法相:“不打紧,你这一具法相留在这便是,我可以找你真身谈。”
万相主点了点头。
汉子拉着说书人肩头,一闪而逝,奔去中土神州。
与此同时,整座天下有十三四道不同大小光芒沿天际划过,共同聚向广袤的中土神州中部。
天下十人与候补十人共聚这片大陆之上。
有些是偶然路过,有些是感知而来,有些是常年居此。
还有些是彼岸客亲自邀来。
旷野上,一老仆跟随一少年身后,两人同时抬头望去,一位左佩刀右佩剑的孤傲之人站立眼前,大概是木制的面具上沾染岁月枯痕。看上去十分落魄孤独之人双手搭在断剑断刀的剑柄刀柄上,默然不语。
少年唉声叹气:“巫遇医,我打不过啊!”
天下第五的老人柔声说道:“少爷打不过的,老奴就更打不过了。”
少年贼兮兮说道:“要不咱俩群殴他?”
世间罕有的孤寂之人身边空间破裂,刀剑离微微皱眉,斜眼看向身边从虚空走出的女子。
曌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万相主武德不行啊,怎能欺负我们这些柔弱女子?”
少年讪讪而笑,身后巫遇医神色大紧。
曌眯起好看的丹凤眸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有些山水邸报说是你亲手把我打下天下第二的宝座?”
少年咳嗽几声:“谣言哈,都是谣言。谣言都是止于智者,曌姐姐莫要听信谗言。”
曌无动于衷,转头对刀剑离说道:“你先挑一个打?”
性别居然是女子的刀剑离双手抽刀抽剑,骤然间整座天下的三分武运,汇成能遮蔽天日的磅礴江河疯狂涌入刀剑离体内。
原本普通至极的断截兵器,悄然变作能杀十一境如屠狗的神兵利器。
旧女子修道魁首曌,与新女子练武魁首刀剑离,联袂登场。
远山之上,幽静道场里,师傅端坐讲道,这一世唯二的两个徒弟,男徒弟斜卧土地上一手撑脑袋,一手啃着火龙果漫不经心;女徒弟飘离地面,离地三寸,认真低头听恩师讲道。
士道讲到名篇南华经时,阐述大自由的时候。
有人推门而入。
士道看到此人后合上经文,起身相迎。
两位徒弟见师傅如此认真,也各自准备行礼向迎,不速之客却说:“没必要没必要,繁文缛节最伤脑筋。”
士道微笑不语。
大咧咧的男徒弟眯眼望去,看不穿。
身上遮蔽重重迷雾,腰上只配上两把无剑剑鞘的繁简笑着说:“我只是来收回一道前世剑意的。”
士道也微笑回应:“不问剑,多少有些不礼貌。”
找回前世记忆一半的汉子笑问道:“那我讨教一下?”
士道不动如山,男徒弟依旧斜卧在地。
天下并列第七之一的女子脚尖终于点地,天下至寒体质爆发,以此处道场为圆心,方圆千里只在一瞬间变作,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江山画!
望向眼前被暂时冻成冰雕的繁简,士道踢了男徒弟一脚,照顾好你道侣,你俩也不一定打得过这位剑客。
男徒弟终于神色认真,本名焱的男子双手紧握,两手搓出迷你太阳,周围温度瞬间上升至恐怖水平。
繁简早已用气功将冰块敲碎,面对艳阳,中年剑客面不改色,双手附上青色灵气,然后从左右腰上剑鞘中拽出两大串首尾相接的青色袖珍小剑。
士道将经书背后,叹息道:“注定看不到这一招之威。”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一位身穿补丁衣服的人亦是步入道观。这位怪人身上补丁不计其数,有大有小,五颜六色。他直接抛出四壶酒扔向四人。
繁简闻到酒香,将两条剑阵又塞回剑鞘,然后伸手接过一壶酒。
手搓出太阳的焱双掌猛然合上,将太阳熄灭,阳光开朗的焱接过酒壶不忘跟怪人打招呼:“龙君又来玩了啊!”
高冷的淼没有接过酒壶,反而用术法推给自己的师傅。
士道笑着接下两壶酒。
怪人跨过门槛,对着繁简问道:“可曾还记得我?”
嗜酒如命的中年剑客摇摇头,但随即说道:“喝过可能便记起来了。”
繁简便将黄泥封口揭开,痛饮一口。
龙君笑笑:“这还是当年你在我那疙瘩地亲自酿的呢!”
繁简眼神一片恍惚,在第三口时便想起来了。
依稀记得龙君自称:世间万兽,以龙为尊;世间蛟龙,唯我独尊。
繁简终于回过神来:“原来是水中无敌手。”
龙君一笑置之。
汉子带着说书人来到中州一处市井之地,说书人看着落地之后模样迅速变化的彼岸客有些无言以对。
已是屠夫模样的彼岸客诧异看向目光古怪的说书人:“怎的了?”
说书人叹息道:“不知你所说的寿终正寝什么意思,我看你气机十分旺盛,不像是将死之人。”
屠夫笑着说:“过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穿梭于胡同弄巷之间,路人见屠夫壮如熊便纷纷让道,使得两人很快到达目的地。
前方是一处再看起来也不过是疏松平常的集市,屠夫带着说书人游荡在各个摊铺前,终于在一处卖刀的摊铺前站立。
摊铺老板看着屠夫说道:“你这是要买杀猪刀吗?”
屠夫充耳不闻,挑起一把刀就往手腕上割,屠夫看着手上划开的口子笑着说:“找到你啦,天下第三铸物师!”
摊铺老板眼皮跳了跳,就凭自己的刀能划伤这位深不可测的高人?
老板咽了咽口水:“万相主找我有事?还是这位说书人要找我谈事?”
屠夫摆摆手,约莫是考虑到自己这副模样不像善茬,于是再次变化身姿成为一个俊朗书生模样,只是显得与周围风景格格不入。
书生开门见山说道:“世人在这十万年里称我为彼岸客。”
老板恍然大悟。
不等书生额外多说,摊铺老板就迅速收拾摊位,卷成一堆,随手丢入戒指之中。看到两人将目光移在自己戒指之上,铸物师笑着说,这是一处洞天道场,自己铸物时便在里面呆着,省的闹出的动静太大。
说书人犹豫说道:“我缺个醒木,不知阁下有没有,又不知阁下打算怎么卖?”
铸物师手掌一翻,一块醒木出现手上,递给说书人:“先欠着便是,以后帮我解决点事便好。”
说书人刚要客气一番,铸物师打断说道:“无妨,我走的赊刀人的路子,一直是这么做生意的。”
说书人抚摸着醒木,爱不释手。
先前所用的醒木往往因为说书人道气太强而撑不住,极易破碎。
彼岸客化作的读书人打量一眼,《大荒北经》有言:大荒之中,有洞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
铸物师眼神一亮:“呦,识货!”
说书人会心一笑,号称说尽天下江湖事的他怎会不知大荒北经?
彼岸客是想抛砖引玉。
但我就是不说。说书人打定主意,不去揭穿铸物师铸物法。
基本的江湖道德,说书人还是懂的。
铸物师却自顾自言说道:“一块醒木上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想必说书人你也知道,而用若木制作而成的九方醒木,则就这么一块。”
说书人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传说若木在日落之处生长可为真?”
铸物师嗯了一声:“确实如此,其质坚硬,非比寻常。我用了两件神器,一件劈开一截树枝,又用一件打磨成型。当然制作醒木只是一时念头兴起,绝非刻意为之,说书人尽管放心拿去用。补充一句,我并未用精血炼化,说书人不嫌弃的话,可以滴血炼化。”
说书人点点头。
读书人笑着说,那找个地方聊聊我的后事?
一个眨眼功夫,三人瞬移来到不周山山巅。
铸物师瞪大双眼,寻找什么。
彼岸客笑着说:“那位传闻中的天下第零打架打到天外去了,一会半会回不来。”
铸物师点了点头,说书人问道:“怎地不见其他人呢?”
彼岸客手中多出一柄扇子,猛然展开,上书四字:沧海桑田。
字迹遒劲有力,笔力丰筋多力。
一摇扇,四人而至。万相主、刀剑离、巫遇医以及曌。
万相主身上一片狼藉,杂草泥土粘在衣服处处。
曌斜眼看向在此等候的三人,有些头疼。
巫遇医摇摇头,叹息一声,有和事佬,不打了。
脸上面罩破碎一半的刀剑离一刀一剑收回鞘中。
彼岸客礼貌跟几人打了招呼,毕竟都认得,熟不熟另说。
二摇扇,五人而至。
龙君、士道率先出现,焱与淼牵手而来,繁简微醺而至。
三摇扇,又是四人而来。
身穿黑衣,负剑第一帝,秦帝嬴政傲然挺立。
手持大戟,沙场无敌手,无双吕布欲求一败。
吃斋念佛,金蝉法易悟,祖徒玄奘慈悲似海。
面色如雪,魔鬼术皆通,狐妖会之权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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