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梦,话里有话
寤寐再次醒来之时,吓了一跳,有位两眼空洞伤痕满身的老者在青年身边打坐。
老人用两个空洞,‘盯着’青年。
一教之祖笑着说:“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寤寐不理会老人阴阳怪气,双手抱拳问道:“敢问前辈何人?”
被关押百万年的魔教祖师爷答非所问:“就这么不舍得把以前尘封记忆打碎?”
寤寐对于老人知道自己的大道跟脚并不怎么奇怪,只是对于自身道力亲和身旁老人而奇怪。寤寐回答道:“我不知前几世怎地想的,反正吧,我这一世只想做自己,偷窥前世记忆恐怕会影响当世之作为。”
老人点了点头,开诚布公说道:“是这么个理。老朽我啊是魔教教主。”
寤寐依旧淡定:“嗯,早就听说过前辈们镇压此地百万余年,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摩尼看向这个小子有些忍俊不禁:“人情世故你小子没大有啊?”
寤寐一会半会也不着急回到人间,索性陪老人散步在地狱之中。
摩尼笑着说:“既然我们各有疑问,不妨来一问一答,你先问完我来回答,随后该我问。”
黑衣青年笑着答应,思忖着问题,他缓缓开口:“那位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有没有交代过你什么?”
摩尼笑道:“交代过了,让我把你跟裁决搞得那几个大窟窿全给补上,再交由你来检验,免得有浑水摸鱼者偷渡人间。当然我还得把你送回人间,他还说不建议你急着回去也不希望你再次逗留时间太久。”
摩尼眯着眼睛观察寤寐神色变化,黑衣青年一脸淡然:“该前辈你问了。”
摩尼问道:“你是如何修的魔道的?按理说人间大道无数条,你这种天纵奇才修任何一条道路都行,却偏偏选择如此窄巷。关键是魔教道术也应该被人间禁绝久矣,上乘术法更是难寻,偏偏被你修成十一境。”
寤寐有些无奈:“前辈咱俩关系没到这一步吧?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机密,自学而已。”
摩尼似笑非笑看向眼前这位年轻人,跟谁装都行,别跟我魔教祖师装啊!
寤寐说道:“前辈不实在啊,您都能猜出个几成吧。实不相瞒,我原先也就走的正常路数,在一次探寻幽静之地时,误入冥天宫,偶得秘籍,当机立断,自废大道,重修魔道。”
摩尼见年轻人依旧不肯说实话,也识趣地停止追问。
轮到寤寐问了:“前辈这些年就没想着复出,重返人间?”
摩尼翻了个白眼:“你小子行,问你秘事你不好好回答,你反过来追问我的秘事。说了倒也无妨,我们四个只能以神魂游走,真身却被钉在这地狱十八层地下,动一动都难,何谈人间复出呢,不过要是你小子要是肯把浑身道法留于此地,我们倒是能有一线生机,不过人间到时候就又有一场劫难了,估计你也不乐意。”
寤寐淡然说道:“有点心动。”
摩尼一笑置之,想勾起老子胃口?
老人双手背后,如巡视庄稼长势的老农,随口问道:“这千年内发生过啥大新闻给我说道说道?”看到寤寐眼神中藏有不解,老人耐心解释说道:“几乎每一千年,当世天下第零会来‘探监’我们,实则是监控我们有没有大动作。”
寤寐恍然,难怪老人只是问近一千年。
寤寐摇摇头,大事没有,小事不断,人间太平日久,又犯了老毛病。
摩尼笑着说:“老毛病这我熟,没有外敌压迫,就喜欢自己人欺负自己人。想当年我们四族的陨落根本原因既不是有人挑拨离间,也不是王的英勇无敌。而就是居安不思危,才让人族抓到可乘之机被一网打下。”
寤寐叹息道:“所以我才扰乱人间,灭了三个王朝,毁了五个帝国。”
摩尼一脸惊讶,看向身边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这就是你说的小事不断,大事没有?”
寤寐苦笑说道:“未能改变整个世道,不还是小事吗?”
摩尼哑然,若是百万年前得此人,魔族理当再存百万年。
摩尼疑惑不解:“你是想成为人族之危,警以世道?如果是这样,掌灯人早该将你逐出人间了。”
寤寐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孤独寂寞感油然而生:“我猜测,掌灯人讲究制衡之道,整个世间恰好缺乏我这种人,在别人眼中我是异类,靠着制造针对于统治者的灾厄为生。在掌灯人眼里,我却是充当着分解者这一职位。”
寤寐随后看向摩尼:“敢问前辈我为何能成为十一境巅峰?”
世间能成十一境之人,绝大多数是因为脚踩大道,身前无人的境地。
而能成为十一境巅峰之人,则是某条大道的开辟者,身前身后俱无人的境地。
摩尼却再次答非所问:“年轻时的我见过你两次,也恰好是你两次的前世。”
摩尼食指点额头,一缕黑色魔气顺手指飘出,缓缓在寤寐身前凝聚成两个人。
寤寐一眼认出,在自己的梦境空间的殿堂之内确实有两人的雕像。
摩尼眼神之中满是怀念神色,那时候自己遨游天外偶遇其中一人,双方还各自论述自由一词,随后互相结为友人。回过神来的摩尼继续说道:“一位是喜欢远游天外,种族是巨人族的寤寐。另一位则是守一隅之地,过着简朴老农生活的寤寐。”
摩尼顿了顿说道:“两者最后都成为了十一境巅峰,而且是合道不同的十一境。”
寤寐心中震撼,自己的过去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强!
摩尼说道:“所以,在我看来,我们两个不一定谁是魔教教主。”
寤寐看向意味深长的老人,神色复杂。
摩尼说道:“道友,时间差不多了,容老朽送汝回人间。”
寤寐摇摇头,不急,身上魔气疯狂涌出,如江河决堤。老人有些茫然,站在魔气池塘中央呆呆看着这位散道的年轻人。寤寐的境界就这样缓缓下跌,巅峰至中期再至初期。
最后年轻人的境界止于半步十一境,两人已经各自悬空于魔气汪洋之上,摩尼一脸不解,半开玩笑说道:“你是想贿赂老夫?可老夫没法帮你啊!”
寤寐笑笑:“我怕一会打急眼忍不住把这魔气汪洋当头砸下,到时候一洲之地可就毁了,不如放这,你们能用就用呗。”
摩尼当然狂喜,但是他依旧提醒这位做事鲁莽至极的黑衣青年:“小心你这是助纣为虐,到时候人间大乱你就是罪魁祸首。”
黑衣青年眼神冷漠:“他们中大多数已经走上自取灭亡的道路,与其耗费漫长时间等来演替的结果,不如让我加快反应进程。”
摩尼怔怔出神,毫无疑问,这是他见过的杀心最重的一世寤寐。如果这一世的寤寐能胜出,那么这世界历史将改写,新的历史当然会将胜利者的法则作为自己的规则;但如果败了呢,所有的污蔑诋毁将扑面而来,活着的人都将唾弃这位有志青年。
脚下汪洋之中传来一片嘶吼,摩尼低头看去,寤寐所释放的一片汪洋之中,有魔物存在!
寤寐打断摩尼神思:“魔教教主,先送送我?”
没有眼珠的枯瘦老头重重点头,带着寤寐原路返回,将其缓缓送至裁决与寤寐撞开的洞口旁。摩尼叹息一声,最后问道:“既然道友想要加快人族灭亡,可为何又将杀招留下?”
寤寐飘出洞口,转身面对魔教教主,他双手环胸,阳光开朗笑道:“有人劝我再看看。”
摩尼点点头,多看看也好。
摩尼双手合十,被撞开的洞口亦是合拢,这位魔教教主选择继续画地为牢,参悟大道。
寤寐两脚点在大地核心,微微屈膝,双头猛然发力,刹那间电光火石迸射四溅,岩壁被摩擦的光滑明亮,人间已是夕阳西下,有一新兴昼日从岩缝中升起!
孤影悬空,敌伏四面。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寤寐一腿悬空,一腿屈膝,坐于山峰之上束手就擒,因为寤寐决定要实现对某人的承诺:“再看看。”
几年之后,废墟之上建好了一个新的村落。躲避战乱的不少流民在混乱世道里选择居住于此,同时新的王朝也正在崛起,起名天赐,源于旧王朝的毁灭太过突然,犹如天神改变般不可思议。
村中格外和谐,毕竟大家基本是战争难民,就会格外珍惜和平。
村中为此还设立了一座三层祠堂,平日里由一位青衫中年人看管,逢年过节则开放祠堂第一层,决议大事则会在第二层开会,至于第三层嘛,可能也就青衫中年人自己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不少村民猜测是放置了什么神明塑像,也有人猜测是关押着凶神恶煞。众说纷纭了几年,也没人再感兴趣了,只当是建这第三层只是为了好看吧,顺便增添些神秘感、神圣感。
这天夜里,青衫中年人来到三层,背靠那陈旧木门,与身后屋子的主人聊天。
孟青开口问道:“要酒么?”
屋内寤寐翻了个白眼:“清修呢。”
孟青自酌自饮:“很好奇你的再看看到底是指什么呢?”
寤寐平静说道:“就是看看,看完这一世,下一世就走走,好好做做决定。”
孟青疑惑问道:“你就不怕将来的你成为现在的你所恨的人?”
寤寐说道:“每一世都有每一世的自由,我不会干涉。”
孟青没有再问,只是饮酒到天亮。
这个人极其自负且极其矛盾而不自觉。
时光飞逝,三年五载,转瞬即至。
在此驻守的孟青当然与他人不合群,青衫中年人常常独上三楼自言自语,也不管里面这尊魔头是否愿意听这些话语。
孟青说道:“你小子知不知道江湖上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应答。
孟青也不在意:“想要劫走你的人或妖或魔等等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又是什么炼剑奇才、又是什么持斧狂魔、还有什么人间屠子。光听称号就知道是些烂鱼臭虾,纯粹是来涨一波名声且虚荣一生的悲哀人物。”
又过几年,孟青这次苦笑倚门了:“好小子,魔道怪道走的纯粹的小太子、植株妖派的领军人物、龙君的嫡系孙女联袂来劫你,确实有些伤脑筋,我都不得不祭出青龙道场来镇压了。”
屋内胡子拉碴的寤寐轻佻眉毛,沙哑开口:“这次真的是朋友相助。”
孟青略微意外,原来没成哑巴。
“因为龙女,老夫算是得罪自家亲戚了。”
龙君与孟青关系大致为表兄弟。
只是多年未见,早已陌生。
孟青继续侃侃而谈:“你所谓的朋友却不知道你是作茧自缚的状态,只是一味且盲目的试图救你,可还不是该被镇压镇压,该被遣散遣散。”
屋内寤寐面无表情,静静看向突兀出现的不速之客。
守墓人轻咳几声,屋外孟青猛然站起。
屋内寤寐无动于衷,突兀出现在屋内的老人只好自己解释:“上边人派我来镇压的,只靠你的青龙道场怕是镇压不了几个反骨仔。”
孟青神色不悦,老人只好说道:“老夫守墓人。”
孟青了然。“这么大的阵仗至于吗?”
老人闪现至屋外,微微仰视魁梧的孟青。“很有必要,两位与寤寐并肩的强者也算是寤寐道友的朋友。”
屋内寤寐懒洋洋说道:“无所谓,他们答应不插手的。”
这次换作老人没有理睬寤寐。他继续盯着孟青说道:“更何况这次居然有神明下凡,还是位次最高的十一人之一,很难想象会不会有其他意外。”
屋内寤寐再次兴致勃勃说起:“你们说裁决老哥啊?不打紧,上次来的时候也不是真身下凡,若是真身下凡,这一洲之地早没了。”
守墓人嘴角抽动,忍不住说道:“你所谓的真身下凡就必须是携神位,带神道,穿神甲,持神器下凡吗?”
屋内寤寐疑惑道:“不然呢?”
守墓人哑然。
老人灰溜溜离开祠堂,从此,村后一座小山丘设立成坟场,既安葬着战争当中死去的难民,又关押着作乱四方惹人心烦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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