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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中乱


几天无事,狩者扛着受伤不清的疯子女拳师回到村中。

没等赤剩凡解释,狩者就嘴上骂骂咧咧。

老学究哪里是让狩者看住女疯子,分明是支开自己好去与“说书人”问道一场。

狩者也没给赤剩凡好脸色,甚至有些埋怨赤剩凡。尽管狩者心里清楚,论道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晚去活的几率更大吗?·

狩者最终决定临时闭关,准备修整一下奔向中洲帮忙。

要不光凭老学究一个人能打赢天下第十吗?

赤剩凡则待在自己小屋里研究琢磨《问》,另一本《答》被赤剩凡放入青龙道场,由何白保管。

书中第一页谈到人生天地间,借问闯世间,探访询查,得大道易。神圣有问,方可知也。书中道理深悟,是赤剩凡在姑苏城读书以来最难懂得。

良久,赤剩凡合上书,闭目养神。之后传来一阵敲门声,小姑娘雨馨雅开门后,发现是身材高大性格内向的铁匠。铁匠走向赤剩凡,赤剩凡感受到那种磅礴气息后睁眼与铁匠对视。

老学究走之前,对赤剩凡耳语过:铁匠可能是村中大佬中前三想杀赤剩凡的。

铁匠沉声道:“年关已至,有天外陨石落入几十里外其他村落里,我要让你给我带回来。”铁匠言之凿凿,毋庸置疑。

赤剩凡迟疑了一会,刚要张嘴开口问,铁匠深沉的说:“向东,四五十里左右。”

赤剩凡眼神看向雨馨雅,铁匠闷声道:“我来照顾她就行。”赤剩凡抬头看向铁匠,后者眼神温柔。

赤剩凡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行囊。

雨馨雅望向赤剩凡收拾行李孤单模样,欲言又止。她没有帮忙,只是咬紧嘴唇。赤剩凡察觉异样,却默默无语。走了孟青,没了学究。赤剩凡不知道该信谁,只是脑海之中出现了那位姑苏城紫衣女子身影。

第二天清晨,赤剩凡村中买了匹健壮的马匹。碰巧卖马之人是当年王侯的跟班,卖马之人始终不敢与卖马的俊朗年轻人对视。赤剩凡轻笑一声,骑马去也。再次驾马到村口,赤剩凡再度回首,村落牌匾被罩在赤剩凡影子之中,“清池落”的村名有些模糊不清。

赤剩凡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一身披斗笠的人,与自己擦肩而过。一个出村,一个入村。那个身披斗笠的人背影有些熟悉。赤剩凡没有在好奇心驱使下拨转马头,只是依旧向东而行。向东而行,有日而升。赤剩凡静心养剑,骑马缓行。深冬季节,地上荒芜。赤剩凡抬头望天,天上风轻云淡,偶尔几只鸟飞往。天穹之上,有无更有趣的别样人家?

如此同时,遥遥天上孤云处,有仙人俯视人间,与抬头望天的赤剩凡对视。只是后者丝毫察觉不到仙人。仙人抚须而笑,原来是同道中人。

赤剩凡继续前行,大道远矣,路难行矣。

接近黄昏,赤剩凡到村。这个小村庄依靠在一座山脚下,而赤剩凡远远望见山半腰上,烟火滚滚,陨石坑深。村中客栈罕见的人山人海,都是些外乡来企图从年关中寻求机遇之人。

赤剩凡花了大笔银子才勉强住上了一个下等房,而且是跟一个面憨青年拼的。空间狭小,甚至有些潮湿。憨厚模样的青年望向这个将与自己一室,更将有可能抢夺机缘的同辈人只是咧嘴一笑。

两人依次进入那间狭小客房后后,赤剩凡本想客气请那位青年挑选床铺,却没料到随着房间门关闭,高大青年眼神瞬间阴翳,霸道占领了更为宽大舒适的一张床。

赤剩凡微微眯眼,想与高大青年针锋相对的想法转瞬而逝,独在异乡为异客,眼前这位有极为陌生口音的青年一定走了很远的路,而且会是有强大本领傍身的那一种,否则这种脾气性格的人一定会被暴打一顿长长记性。

这个村落极为罕见的落了陨石,但村中对追求机缘之人的秩序安排井井有条。首先要上交一定的保证金以及押金,一次放行百人,三天放行一次,每人只可待三天以内,违约者按照情况进行不同程度的扣除押金乃至罚款。

当然,富足人家足以可以无视押金和罚款带来的损失。·还有,传闻三教一家每年会派遣一位稍有名望的修士看守一方陨石,以防出现天大的意外。

赤剩凡被安排在了九天后入山,同屋青年则六天后入山。安顿好住所,赤剩凡就出门游逛,眼不见心不烦。赤剩凡出了客栈,远远望见一骑,鲜衣怒马,身背一杆长枪,腰胯双刀,英武非凡。待到下马摘下头盔之时,竟是一位女子。赤剩凡收回视线,估计是一位兵家修士亦或是江湖游侠想要凭借本事得一份机缘。赤剩凡走在街角小巷中,一边悄然打听村落中的风俗习惯,一边揣度行动计划。

村中有座破落寺庙,赤剩凡不由想到当年与孟青生活的尴尬情景,寺庙里面荒凉一片,破碎神像四分五裂摆在地上,掉漆掉的厉害。赤剩凡小心从神像处跨过,已经读过不少书的赤剩凡依旧认不出神像是何方神圣。但是赤剩凡犹豫片刻仍是拿出了上好的三炷香对神像摊位礼敬,香烟缓缓飘入偏屋的殿堂,一阵咳嗽声传来,赤剩凡吓了一跳,紧接着偏屋里走出了个黄帽黑衣白裤的···算命先生?

这位云游四方的半吊子算命先生扶正自己的帽子,瞥见赤剩凡手中三根香。挺好的香,摆错了神。赤剩凡歉意望向了这位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摆了摆头,示意无妨。这位云游四方的道人笑着提醒赤剩凡,以后不要再拜这种神像被人砸碎的庙宇了,一是因为神像破损之后就基本不会显灵了,二是神像被砸很可能是某方面不符规则而被砸,再拜容易引人反感。

赤剩凡记住这些道理,笑着与道士抱拳致谢。道士摆摆手,不置可否。东洲年轻人很少有这么客气的人了,道士曾碰见一个小和尚,瞅着也挺年轻,就是腰间别着一把很有仙气的酒葫芦,比起和尚,更像酒鬼。道人曾经跟这位道号法海的小和尚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也没打起来,毕竟都是以四海为家的过客嘛。

道士扶正自己的帽子后,又整了整衣襟,目送赤剩凡离去。僧不言名,道不言寿,山水神祇不问前生。这位碎掉的神袛神像之前有过“大不敬”,竟然私下供奉着一位魔头曾经配有的玉佩。道人猛然回头,寺庙里所有神像碎片皆化作点点滴滴暗金光点追随赤剩凡而去。道人丈二摸不着头脑,那三根香?不至于,神像已碎,灵性全无。

道人只好当做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机缘,于是也不阻拦金光去势。只是道人难免担忧赤剩凡能不能承受得住,于是犹豫片刻,道人做了个奇怪举动。只见他左手抓住自己左脸,右手抓住自己右脸,猛然一撕,自己把自己撕开?只见道人衣服后显现出阴阳鱼图案,伴随道人撕开自己,阴阳鱼图案也随之分开,各居一边。道人一分为二,左边一半化作一英武男子,右边一半化作阴柔女子。二人心照不宣,英武男子悄然尾随赤剩凡而去,阴柔女子则心算天机。

赤剩凡继续漫步在村中,部分村民已经被疏散,部分村民还留在村中由当地兵马以及县城派来的兵马保护。其他村民则被派遣到其他地方避难。这些村民都无修道,对于这些年关传闻将信将疑。

蓦然间,赤剩凡恍惚一下,有一人面容似曾相识,笑问赤剩凡:“曾记否?”不等赤剩凡回答,随后此人身形消散,只有一块玉佩悬浮于赤剩凡面前,赤剩凡下意识伸手一抓,玉佩也在触碰间消散,若云烟过往

。赤剩凡回过神来,回头看向身后,一位英武男子拄剑而立,神态庄重严肃,极具仙气。见到赤剩凡一脸疑惑,男子微笑问道:“你,有没有见到,呃,奇怪的事或者人?”

值得一提的是,当男子从庙内走出时没有看到那些暗金色光点。赤剩凡否定的摇了摇头,男子面不甘心,问道:“我可以探视一下你身体状况吗?”随即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抱拳说道:“对不起,唐突了。不过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公子感到自己不适···”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赤剩凡善解人意地说道:“可以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叨扰的。”

男子嗯了一声,不再画蛇添足,转身离去。庙宇之中,女子心算沿着光阴长河逆流而上,想要查明一个“真相”,在女子心中预测的万千场景之中最后一幕是一位赤发红瞳青年男子,在过去之时,面对将来之人。

这位男子向前伸出一只手,掌心朝外。用一个简单的阻拦动作说着最霸气的话语:前方区域,神明禁行。

女子强行咽下涌上喉咙的血液,遮掩不住自己的疲惫神色,头一次!头一次心算天机给自己带来如此恶的后果。在将要探查出这位破碎神像的前世真相时就这样被莫名打断,自身神识还遭受反噬,没有比这更让这位术算家糟心的了。

男子也无奈归来,两人本来就同心一体,心意相通。随即二人合二为一,再次变为那个黄帽黑衣白裤的道人。

道人幽幽叹息,东洲青年都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赤剩凡换了条路返回客栈,慢慢悠悠,心中却有些担心山上那颗陨石蕴含的机缘都被人抢光,没办法,自己排号晚了,亏在当时在骑马赶来这个村子路上慢慢悠悠,还自以为是这偏僻村落没人会来。书上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赤剩凡自认无法如此豁达,倒也没捶足顿胸。

此时赤剩凡不知道的是,滚滚浓烟陨石坑处,一青年慢慢悠悠,拾阶而上,从坑底迈出坑口。

他或者它自嘲一笑:“人间真是愈发难回。”它瞥向中州方向,那里有很多修道真人拦了个自己的“假身”,在老黄历中《尔雅·释天》有记载:“载,岁也。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

曾几何时,它祸害人间,被几位大能联手打退,封印在一颗远古彗星之上。周而复始,围绕天地而转,受天雷,烈日,寒霜侵袭。

当下身影能回人间殊为不易,它将自己“割裂”一分五再顺势借人间年关,天下大乱,最后将自己一份留在彗星上应付那道追起人来没完没了的封印法术,一份气势很足的“假身”吓唬中州人士,掩人耳目,其余两份则混淆阴阳师、术算师人算天算。最终,蕴含“本领”最小但是同样最难发现的一句分身到达了东洲偏僻村落。

它沉思片刻,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卷土”。土是土了点,可毕竟是一种美好寄托。

姑苏城。

老学究在奔向中州途中换了一个路线,临时折返到这座地方不大、奇迹不少的城池。传闻东洲某座高山某段时间的电闪雷鸣与那位传说武夫姑苏息息相关。老学究对此推算过,八成在那场山巅之战中姑苏只有挨打的份,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旧十魔之一,擅长炼化天地万物作剑的老魔头。

老学究眯眼而笑,前方亦然有个与自己年纪般大的老人,如果赤剩凡在此,一定记得他。毕竟这位老人是赤剩凡在姑苏城的房东!老学究一边打量对方,一边啧啧称奇。

对方真身是某种大道显化,不同于山水孕育诞生的神灵,这位老人生于“人和”,是某些文字篇章的灵性显化。

很显然,两人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老学究终于开口道:“你当下名号是?”

老者摆摆手:“依旧是那‘文香’,未曾改过。”

老学究笑着打趣:“这些年驱蚊驱了不少?”

两位老人并肩而走,沿着姑苏城某个小街巷缓慢而行。曾有那么一段青春时光,年轻书生与心中抱负齐心协力,力挽狂澜,抗拒天倾。

可惜在那之后,抱负还是那个抱负,书生心性却发生了变化。

在老学究还不是老学究的那个时候,老学究以抽丝剥茧的手段将自己的“旧理想”寄托于一本自己年轻著作中。

从此两“人”分道扬镳。二人最后却共同隐世,一个自嘲作学究,一个自号文香当房东。

两人沉默良久,文香问学究:“打这一架需要帮忙吗?”老学究摆摆手,对这位曾经自己想活成的人说道:“你帮我拦住狩者就行,他年纪也不小了,就爱管些闲事。”

文香笑着说:“赤剩凡那小子就是跟狩者学的香煎包子吧。”老学究不置可否。狩者,猎人。包子面是普通的面,馅子则是早先狩者亲手杀掉的奇珍异兽的肉馅。故而有着能媲美替死符的作用。当然赤剩凡只学了做法,并不知道狩者的馅子是如此的······逆天?

文香犹豫一下,看向老学究。老学究摇摇头,摆摆手。

两人刚刚心声交流了一番,文香老人得到几个答案:老学究的学生不会插手这场命中注定的架;情况有变,那位天下第十说书人也正在往东洲而来,战场不是由老学究说了算的。

另一边,千龘悄然踏上中州大陆。

一路上说是千辛万苦,但好歹,活着,踏上了这片大陆。千龘展开神识对周围扫了一圈,除了身后庞大的跨洲渡船上有几个境界仅仅算是略高的渡客,绝大部分境界都不过五。

千龘稍微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这个多年未来的老地方,却看到前方一位老先生说书,书声朗朗,而且老先生相貌清奇,仪表堂堂。

当然这些都不是吓到千龘的关键所在,而是那位老先生与自己对视后,缓缓对周围听众说:“话说不知几千年前,有一神人天灾持刀人祸一刀斩杀三千老龙!”

千龘身后顿时冷汗直流,自己的大道跟脚居然被这位说书先生一口道破,千龘绝对不信这是什么巧合。

眼前说书人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境界之人,那么对于千龘来说就是高深莫测。突然一人拍了拍千龘肩膀,千龘顿时傻眼。刚刚的神识范围之中绝对没有此人!

那人轻声对千龘低语,替我问候一下老龙王。

千龘怔怔无言,很显然,身边此人一样看破了自己大道跟脚。

那人笑道,大胆往前走,莫回头,我来会会这位说书先生。千龘心思复杂,轻轻抱拳随后笔直往前离去,与天下第十的那位说书先生擦肩而过。

说书先生只是轻轻耸肩,然后打了个响指。

然后周围一切静止,只剩那位跟千龘耳语的中年刀客能够活动。

之间刀客腰胯双刀,缓缓走到说书人跟前,后者平静望向前者。前者抽出一把刀插在说书人讲桌上,问道:“分胜负,能拖多长时间?”后者微微一笑:“撑死半炷香。”前者自嘲一笑,另一把刀也插在桌上再问:“分生死,能换多少时间?”说书先生依旧笑答:“至少一炷香。”

这位曾教出学生何白等人的中年模样刀客微微叹息,那便不拦了。

时间继续开始流转,中年刀客已然不见,说书先生停下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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