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惊才绝艳的作曲家
——「Cube公司」的人没有错误。
和加藤悠介不同。
对方毕竟没有玩过《Clannad》这款游戏，自然无法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这是非战之罪。
但还是那句话。
加藤悠介来这边是为了称心如意的，所以不会选择将就。
因此，即使对方表现出抵触的情绪，他也不打算妥协。
他轻轻皱着眉，在脑海的记忆深处挖掘搜索一阵子，而后缓缓开口道：
“……关于游戏音乐的事情，我没有想要刁难贵方的意思。只是现有的曲子风格跟我理想的有很大差异，所以我才说不行。”
音响制作马上发问：
“那么，您能详细告诉我们您的具体要求吗？说明的时候还请避免使用暧昧模糊的字眼，尽量明确表达。”
加藤悠介看了她一眼，把目光投向音监，沉吟道：
“后藤先生，我不是专业的音乐人士，无法像你们那样表达。可以的话，我能大致哼一下我想要的旋律吗？”
“嘿诶～哼唱吗？”
后藤听到这话，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然后痛快地点头。
“嗯，这主意不错啊！那加藤小哥你就尽管哼哼看吧，不用害羞。”
对此，音响制作一脸不置可否，静观其变。
后面的混音师撇了撇嘴，心中发笑。
要说作曲这东西看似简单，哪怕是一个三岁小孩儿也能随便哼哼两句，但要是想写出既好听又符合主流的旋律，可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若是没有那么点专业知识傍身，普通人要想写出能用在商业作品上的曲子，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痴人说梦！
混音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露出了看笑话的表情。
加藤悠介没有理会那些夹杂着微妙恶意的眼神，冲音监点头致意。
“那么，首先是一首主题歌。”
他清了清喉咙，稍微酝酿一下，开口清唱起来。
“团子～团子～团子～团子～团子～团子，大家族。”
随着他一开口，众人皆是一愣。
这是……儿歌——？？
音监不由得傻眼。
音响制作皱眉。
混音师不屑。
三人的神情各异，但也没开口打断。
惠什么也不说，把另一只手也覆盖在他手背上，与他十指紧紧相扣，像是要传递支持一样用力握紧。
加藤悠介感受到这一点，眼神温暖地侧目朝她望去，柔情一笑。
“顽皮捣蛋的烤团子～温柔好心的豆沙团子。”
“大家～大家～凑在一起，组成了百人大家族。”
“团子宝宝～永远过得幸福快乐。”
“团子老人～总是笑得眯起了眼。”
紧接着——
“团子们其乐融融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圆圈～～～♪”
优美的旋律流泻出来，上扬的副歌一下子变得抓人。
众人：“——！？”
“团子们建起小镇，在团子星上笑开颜～”
“天上有兔子在招手～还有大大的月亮婆婆～”
“把开心的事～悲伤的事，全部揉成一团吧～～～♪”
悠扬的尾音飘荡在空气中，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宛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随着歌声一停，室内出现短暂的空白，只剩微弱的呼吸声。
“后藤先生。”加藤悠介直视前方，“这是古河渚这个角色的主题歌，你觉得怎么样？”
“嗯…………”
音监略有踌躇地皱着眉头，摸着下巴认真琢磨，半晌后问道：
“那个啥……加藤小哥你不是说就是简单哼唱一下吗？这怎么连填词都有了？？”
加藤悠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道：
“……总之，我想要的古河渚的主题歌就是这个。乐器以木琴为主钢琴为辅，第一篇章结束后，后半部分的副歌要加入和声。”
“后半部分？？这话的意思是说……加藤小哥你已经有完整的曲子了？”
“……算是吧，能做到吗？”
“唔……该怎么说呢？容我先想一下。”
音监说着闭上双眼，脑袋不住轻轻上下摇晃，像是在脑海中模拟那段旋律。
过了一会儿，他倏地睁开眼睛，眼神微微有些发亮。
“有点意思……不，这很有意思。加藤小哥你要木琴和钢琴是吧？这些乐器我们公司都有！跟我来吧，我们仔细聊聊这个。”
语毕，便风风火火地朝外走去。
加藤悠介自然不会迟疑，拉着惠一同跟上。
音响制作和混音师互相看了一眼，也追了上去。
就这样，一行人从控制室转移到乐器室。
后藤打了一通电话，喊了名会弹木琴的帮手过来。简单向对方说明一下旋律后，他自己在钢琴前坐下。
“好了，加藤小哥，万事俱备，我们现场合奏一下这首主题歌吧！你尽管唱，我们会看着配合你的。”
“好。”
加藤悠介点点头，对此也不怯场，直接站在麦克风前。
确认他准备好以后，音监对木琴师使了一个眼色。
叮叮咚～
伴随着清脆敲响的琴音，少年也随之开口。
“♪～～～～～～”
这一次，加藤悠介的清唱变得不同。
多了木琴的伴奏以后，旋律立马就没了之前的单调，变得很有节奏感与动感。
鲜活的音符在室内轻盈跃动，琴声与歌声相和，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人们的耳朵里面。
直到——
“团子们其乐融融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圆圈～～～♪”
当副歌响起的那一刻。
观众们的身躯不约而同地一震，皮肤上骤然竖起一层鸡皮疙瘩，却又屏息凝神，竖起耳朵细听。
房间变得异常安静。
伴随着少年干净悠扬的嗓音，优美的旋律萦绕在空气里，情感丰满又美妙动听。
听着那极富感染力的歌声，音响制作不禁有些动容，觉得自己就像被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却又感到无比熟悉。
混音师愕然瞪大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脑袋里蹦出这个念头。
他愣愣地张着嘴巴，表情凝固。
主要是，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外行人怎么可能写得出这种旋律呢？？！
还是那句话——！
作曲这行看似简单，实则门槛相当之高。
通常来说，一个没有专业知识的普通人编写出来的旋律，基本只有一个乱字！
别说什么段落的铺垫和情绪的循序渐进了，就连对仗工整都是个问题！
然而加藤悠介却是不同——！
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很难掌握的问题，在对方口中竟然一点都没有出现！
少年的编曲精妙，节奏感强而且起伏跌宕。
尽管那里面有许多重复的段落，可对方却巧妙地使用了一些变化，让整首曲目变得更加出色。
混音师听着耳边那温馨动人的、仿佛能勾起人们美好回忆的旋律，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先前所做的曲子。
仔细想想，自己的东西好像还真不如人家的……
他的内心是既复杂又憋屈，最后陷入惆怅。
惠安静地站着，双目凝望中央的少年，心里头枝枝蔓蔓，水波荡漾的瞳孔温柔摇曳。
叮～叮～咚。
最终，歌声与琴声一同停了下来。
木琴师放下琴锤，看了一眼陷入沉默的众人，而后讶异地给出评价。
“可以啊，这曲子做得真不错。
旋律简单好听、编曲丰富多彩、和声层次感强，而且感染力也挺抓人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更适合女孩子唱。
这位小哥的声音虽然不难听，但是少了点纤细和空灵感，表现不出那种灵气。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见到他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音监不客气地笑骂起来。
“拉倒吧你。人家本来就不是专业的歌手，你少在这鸡蛋里挑骨头，有本事你也写出这么一首曲子来看看？”
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好。
面对音监的挖苦，木琴师只是耸了耸肩膀，而后用有些热切的眼神望向加藤悠介。
“多的不说，小哥做的这首曲子真的很有水平。请问你是在哪里高就？有兴趣来我们这就职吗？”
闻言，包括加藤悠介在内，众人不禁为之一怔。
不过下一刻，音监就一脚踢在了木琴师的屁股上。
“笨蛋，人家可是我们公司的客户，你脑子坏掉了吗？”
“啥？客户又怎么了？我就是问问呗，万一人家要是愿意呢？”
“问你个头！都叫你别老一天到晚宅在家，多关心点外面的事情了。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加藤小哥可是前段时间版权卖了一个亿的漫画家！你还想聘请人家，你请得起吗你？”
“啊——！？”
木琴师大吃一惊，像是才注意到这件事情，瞪大眼睛对着加藤悠介一阵猛瞧，最后面露惊异，说了一句原来是你。
那仿佛在看稀缺动物一样的眼神让加藤悠介有点不舒服。
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时，后面的音响制作走了上来，并以「请不要对公司的客人失礼」为由，把看上去有点脱线的木琴师推出房间。
“……真是非常抱歉，我方的员工给加藤先生您添麻烦了。还有……我也要为自己之前的无礼向您道歉，您编写的曲目真的非常出色。对不起。”
音响制作言辞诚恳地道歉，态度端正地深鞠一躬。
有才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尊重，这是一个四海皆准的道理。
混音师见到她的反应，心情五味杂陈，同时又不得不承认人家做的曲子是真好。
音监对此倒是乐见其成，朝走到惠身旁的某人问道：“加藤小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团子大家族》。”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愣，像是觉得有些过于简单直白。
加藤悠介无心计较这些，环视一圈乐器室。
“后藤先生，我还有一些其他曲子想要演示，可以拜托你帮忙吗？”
“还有其他曲子？？”
音监的眼睛一亮，“当然可以！你需要什么乐器？我找人给你伴奏。”
“好，那就有劳了。”
加藤悠介礼貌致谢，安然接受下来。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客气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就这样，两人旁若无人地交流起需要用到的乐器。
音响制作和混音师站着旁听。
惠找了一张椅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拿出手机。
等到确认好加藤悠介的需求以后，音监很快找来了许多帮手。
有弹吉他的、拉弦乐器的、吹管乐器的……几乎各种人才都有。其中也包括那位被赶走的木琴师，甚至连混音师也上阵担任了键盘手。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房间也变得热闹起来。
加藤悠介被一众乐手围在中间，淡定自若地讲述着自己想要的旋律，并不时现场哼唱一段。
他哼唱的速度并不快，有时还会停下来思考一阵子，像是在考虑后续的设计与衔接。
虽然有点断断续续，但在音监他们看来却十分正常。
毕竟作曲这东西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如果加藤悠介什么都像唱《团子大家族》时那么流畅，反而才显得不正常。
一众乐手们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并从加藤悠介口中得到解答。
等到所有问题都解答完毕后，乐手们纷纷抄起自己的乐器，开始尝试性地演奏。
首先演奏的是《小小的手心》。
刹那间，优美的旋律在房间扩散开来。
这首曲子里面使用了《团子大家族》的副歌段落，主调略降。
配乐以钢琴和木琴为主，佐以合声器渲染出盛大的悲伤，奏出的音色纯净又空灵，很有画面感。
一曲终了。
不仅是观众，就连演奏者自己也惊讶万分，为这曲子的出色程度感到啧啧称奇。
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回味，第二首《潮鸣》马上开始演奏。
它以一种温柔悠扬的方式开场，用钢琴和弦乐器的搭配营造出一种安静而沉思的氛围，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宁静而美丽的海岸边。
随着曲目的逐渐推进，钢琴和弦乐器的旋律也随之加强，仿佛是海浪慢慢拍打着岸边。
同时，吉他和打击乐器的演奏也渐渐激烈，节奏越来越明显，如同是海风和浪涛的相互激荡。
最后，在整个曲目的高潮部分，弦乐器和打击乐器的演奏达到了顶峰。
紧张激烈的音乐直观表达了海浪带来的巨大力量，以及那美丽壮观的景象。让人们深刻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神奇。
无人讲话，只有伤感美丽的音色在房间里飘荡，像是要触动人们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叫人情绪低落。
乐手们久久沉默着，只觉得胸口有些发堵。女性音乐制作更是忍不住别开脸，轻轻擦拭眼角。
接着是第三首《愿望成真的地方》。
它的旋律简单而纯净，以钢琴和吉他为主要伴奏，加入了一些轻柔的弦乐器作为点缀。
整首曲子表达了生命的意义和真谛，温暖的音色为这种主题注入了深刻而纯粹的情感。伤感却又轻扬，深深引发着听众的共鸣。
乐手们神色苦闷，面面相觑着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都有些怅然若失。
加藤悠介站在中央，犹如是乐团的指挥家，宣告下一首曲子的准备。
然而大家仍然还沉浸在那淡淡伤感的余韵中，不愿意醒来。
混音师摇摇头，口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嗟叹，已经彻底服气。
对方的水准比他高太多了，其中的差距大到让人连嫉妒这种情绪都觉得多余，只剩下敬仰。
一般来说，作曲家在创作游戏音乐的过程中主要有四个重要考量。
分别是情感表达、游戏需求、时间压力、以及音乐的适应性。
一名作曲家只有掌握了以上这些技能，才能创作出令人满意的、高水准的游戏配乐。
这背后不仅需要有深厚的音乐理论与和声知识，而且还要能巧妙地将这些元素融入到作品中。
除此之外，玩家与音乐之间的交互性也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混音师作为行业内的老人，参与制作的游戏音乐早就不计其数，并且也亲手做出过感到满意的作品。
然而——！
那都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心血，甚至还必须要有灵感才能完成的工作。
像这种几小时内连续创作出这么多首高水准的曲子，他就算做梦也不敢想象。
加藤悠介稍微等待一会儿，再次提出要进行下一首合奏，并表示这将是最后一首。
这一次，乐手们没有再推三阻四，期待地演奏起《两个笨蛋》，让欢快的旋律和明快的节奏响彻房间。
这首曲子采用了钢琴、吉他、口琴、小号等多种乐器的组合，旋律轻快流畅而富有动感。
曲风渲染了轻松愉快的感觉，打造出一个充满活力、阳光明媚的场景，让人不自觉地跟着音乐的节奏扭动起来，缓解了刚刚的忧郁心情。
最后，所有曲子全部演奏完毕，合奏在愉悦的氛围下落下帷幕。
加藤悠介满意地点点头，心里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暗道一声这才是他熟悉的《Clannad》。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他无法完全回忆起游戏里的所有音乐，只能尽力还原出这五首印象深刻的曲目。
温馨治愈的《团子大家族》。
纯净悠扬的《小小的手心》。
伤感深刻的《潮鸣》。
真挚纯粹的《愿望成真的地方》。
轻松欢快的《两个笨蛋》。
听众们享受了一场听觉的盛宴，精神上得到极大满足。
乐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既而一窝蜂涌到加藤悠介身边，双眼放光地围着他问这问那，热切的眼神犹如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音监禁不住感到有些激动，脸色因为亢奋而变得潮红。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在创造经典。
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音响制作的脑海中。
她反复盯着手中的相关资料，深刻意识到这个案子的非比寻常，表情一阵变换，觉得有必要提醒上头重视一下。
惠默默放下手机，把从头到尾录制下来的视频保存起来，发在工作室的联络群里。
这么做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喜欢的人那么肤浅，而是要证明做出这些惊艳曲子的主人是谁，以防日后出现纠纷。
出于这样的理由，她还特地与莲见佳乃子私聊了一下，表达了自己的顾虑。
加藤悠介被乐师们的热情扰得有些不耐烦，敷衍了几句后便匆匆抽身而出，带着惠一起离开乐器室。
重新回到控制室这边。
跟音监深入探讨一阵游戏音乐的曲风之后，对方这样开口道：
“……原来如此，我基本上明白加藤小哥你想要的风格了，我们这边会重新设计所有音乐的。”
加藤悠介看了眼旁边的音响制作与混音师，两人冲他友好地点头致意，脸上已没了先前的抗拒和不满。
“那就有劳各位了。”他客气地说道。
三人连连摆手，说着不会。
音监露出感慨中又夹杂着兴奋的表情，踌躇满志地表示道：
“加藤小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说实话，自打我从乐队退役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激情了。”
“托加藤小哥你的福，我现在又多了许多灵感！你的游戏音乐尽管包在我身上，绝对给你打造成游戏中的经典！”
面对突然热血起来的音监，加藤悠介礼貌地弯身表示感谢，“好的，那就拜托后藤先生了。”
“哈哈，别客气。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加一下LINE的好友吧。如果加藤小哥你之后又想到什么新的曲子，也请通知一下我们。”
“好。”
加藤悠介拿出手机，与对方加了好友。
既然事情已经敲定，他也无意再继续待下去，直接提出了告辞，和惠一起离开公司。
来到外面时，少女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悠介，我在网上查到这附近有一家户外用品商店，想要过去看一下。你能陪我一起吗？”
加藤悠介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诗羽送的腕表，发现这会儿的时间刚刚六点过半。
他想了想说：“……嗯，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不累吗？”
惠摇了摇头。
“唔～要说的话也不是那样，但我们下周就要出发了，我想早点做准备。等逛完那家店我们就回家，可以吗？”
“那好。”
加藤悠介轻轻颔首，答应下来。
两人肩并着肩，一同向前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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