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狗狗系女角色
会议室里,人们重聚一堂。
波岛出海站在会议桌的前方,略带紧张地看着在场的众人,给自己暗暗鼓了鼓气,然后大声说了起来。
“那个——!
我是波岛出海,今年14岁,现在和家人一起住在名古屋。兴趣是动画、游戏、还有画画~!
非常荣幸能够成为「TYPE-MOON」的一员,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拜托了———!”
语毕,便深深地鞠了一躬。
清脆嘹亮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听起来元气十足。
啪啪啪啪啪——
“欢迎你加入我们,出海!”
安艺伦也率先鼓起掌来,如同一个慈祥的老父亲般面带笑容,很是欣慰。
“恭喜你通过考核~出海。”
坐在他旁边的是波岛伊织,俊美的面容上眉眼带笑,此刻同样在拍手鼓掌,表示祝贺。
“伦也学长,哥哥……谢谢你们……!”
波岛出海直起身体说道,表情像是有点想哭,却又由衷感到开心。
或真心或随大流的,其他人也纷纷鼓掌。
安艺伦也斜眼看向身旁的波岛伊织,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你这家伙又不是我们的一员,为什么也在这里啊?”
声音虽小,但波岛伊织还是听到了,并笑着给出回应:“明明都两年不见了,你也太冷淡了吧,伦也同学?”
“我说过好几次了吧?不要鼻音浓厚地叫我「同学」。”
安艺伦也不甘不愿地说:“再说你不是搬去名古屋了吗?干吗回来?”
“这个么,你没看到上面站的人是我妹妹吗?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陪同咯。更何况——”
波岛伊织目不斜视地继续说:
“马上就要到年底的冬COMI了,我自然是要参加那睽违已久的盛会的。也不知道这一次会收到多少名片、邮箱、本子、精品和金钱呢?我现在就期待得停不下来喔~”
“伊织,你果然还在做那种勾当……!”
“哪有理由要罢手呢?”
“别让我一再重复……我就是看你这样子不顺眼啦!”安艺伦也发自内心地说道。
作为墨守陈规的保守派,他和身旁这位追名逐利的原友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理念冲突!
两人相识于国中一年级的春天。
拥有相同爱好的他们仅仅只聊了几十分钟,便成了气味相投的拜把子兄弟。
那时的波岛伊织已经是个御宅族的菁英,不但拥有深厚的知识储备量和丰富的收藏品,就连所结交的人脉也令安艺伦也望尘莫及。
在当年那个夏天,和对方一起结伴去了第一次Comiket的他,又更进一步地见识到了对方的厉害之处。
从大牌的同人创作者,到商业领域的知名漫画家和动画家,再到顶着导演和社长头衔的大人物,里面都有波岛伊织的熟人。
甚至于连一些初次见面的大人物,波岛伊织也能很自然地与对方攀谈并博得好感,社交能力堪称超群绝伦。
理所当然的,安艺伦也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但同时也更加为这位在国中交到的第一个御宅族同好,而神魂颠倒。
哪怕对方是个长得又帅还吊儿郎当的现充,而且每次见面时身旁带的都是不同的女生,表现出一副惹人生厌的样子,让人气到牙痒!
——但他却仍愿意和对方来往,并为此甘之如饴!
直到后面看清波岛伊织同人投机客的本质,他才会在一年后选择与其分道扬镳,直至对方举家搬离东京,彻底消失于他的世界。
一言以蔽之,两人之间实在有过一段遗憾又不堪回首的孽缘。
安艺伦也想着这些的同时,波岛出海也走了过来。
“伦也学长,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当事人指着他右边的空位问道,将他拽回现实。
“……咦?嗯,当然喽,请坐吧,出海。”
“好耶~~谢谢你,学长。”
“哪里,你也用不着这么客气啦。”
安艺伦也和颜悦色地摆摆手,心情很是舒畅。
与让人不爽的前友人不同,出海算是他唯一维系下来的同好兼弟子了。
“总觉得啊,出海和安艺同学简直一模一样呢。”坐在对面的惠忽然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好不坏的感慨。
闻言,安艺伦也便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夸奖还是批评?根据选项的不同,感觉好像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解释啊。”
“呃,都不是啦。我没有要夸奖或是批评你们的意思,就是单纯有感而发而已。”
“不要用那种小学生程度的借口来敷衍人啦。”
“唔,这个嘛……”
惠的眼神在安艺伦也和波岛出海之间徘徊,思索着说道:“该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你们在两年前,应该共享过一段相当充实的时间吧~”
“呃,这个倒是还好啦……”
安艺伦也挠了挠头,把目光投向右边的巨乳萝莉,对方则是给他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对于惠所提出来的观点,他也无法做出反驳和否定,毕竟那本就是事实。
在波岛出海搬离东京前的半年期间里。
对方作为被他看中的继承者、作为深爱着相同作品的同志、作为传承了他御宅族知识以及精神的爱徒——
他确实一直在呵护着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少女。
尽管自己没能在重逢的第一时间认出对方,但这就是他们当时友谊的真实写照。
对于曾连续失去过两个同志的安艺伦也而言,波岛出海的出现就像是新的希望,让他稍微能从小学和国中的两段挫败中缓过来一点。
——其中的意义非凡。
见到他那种追忆往昔的神情,诗羽便是调侃了一句:“真是太好了,伦理同学~黏人系的学妹型角色到手啰。”
“呃……?”
“国中生、不同制服、天降式的登场、再加上守候伦理同学的那份专情……感觉真的让人见识到狗狗型女角色的神髓了呢。”
“是……是喔。”
“如果讲话时句尾再带个「是也」,就完美了。”
“是也?那不是《To Heart2》里女主角的口癖吗?原来伦也学长喜欢这样的吗~?嗯,我可以试着加上哦~!”
“胡……胡说什么啊!”
面对天真无邪的波岛出海,不想被误会癖好的安艺伦也连声辩解着,并忍不住吐槽一句。
“再说!你都被别人说成狗狗型女角色了,难道都不生气的吗?”
“咦?不会啊,反正我也不讨厌狗狗呀~!”
“唔咕……好、好耀眼……”
“讨厌啦~~学长。”
“♪~”
诗羽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对坐在右边罕见的有些安静的英梨梨侧目而视。
“嗯,听了两年前的女人讲的这番话,六年前的女人泽村觉得如何?”
“……你再说下去,我就不画作品中的角色,而是改成作者霞诗子的凌辱本了喔。”
诗羽对此不以为意,呵呵笑了一声。
“可是,从时间上明明是你们两个认识要久一点吧?但你这个青梅竹马却输给了两年前的女人呢~”
“——!”
即使明知她是在故意煽风点火,英梨梨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烦躁。
身为美术部的第一原画,她本来正在察看波岛出海带来的作品,却被他们的吵闹搞得静不下心,遂不耐烦地冲对面讲了一句。
“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现在是该聊这些闲话的时候吗?难道就不能讲点正事嘛,我们的工作室又不是让你们玩的!”
“……”
“……”
安艺伦也和波岛出海顿时为之收声,然后相继做出反应。
“啊,真是对不起,泽村学姐!我因为见到伦也学长太过兴奋,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了。”
“这不是出海你的错啦,毕竟你是因为受到我的影响才……不过,就算英梨梨你说要讲正事,正事又是什么啊?”
“……咦?”
英梨梨不由得愣住。
她本是借题发挥地宣泄一下情绪,哪有真心想过那么许多,一时间陷入哑火。
“这么说起来,我有个问题想问耶~”
像是为了帮她解围,一旁的惠主动开口问道:
“是说出海你不是住在名古屋吗?这样到时要怎么办公呢?”
“啊,关于这个问题。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只能远程办公……不过我会跟大家视频的!给各位添麻烦了!”
“远程办公啊……”
诗羽思索着轻皱起眉,往坐在首位上始终不发一语的少年看过去,问道:“悠酱觉得这样可以吗?”
加藤悠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遂轻轻颔首给出回答。
“没什么,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而且除了出海以外,工作室还会招募一名本地的画师,大家用不着担心。”
众人一听,也不再多言。
“对了,英梨梨。”
安艺伦也下意识地望向对面,问道:“是说你看出海的画好像也蛮久了耶,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
英梨梨浅浅皱了下眉,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作品规整放在桌上,不冷不热道:“还可以吧。”
“喂喂,你可是出海的前辈哦,这种态度未免也太冷淡了点吧?”
“……”
英梨梨轻轻抱起双臂,沉默着像是不屑回答。
“啊,对了……泽村学姐~!”
波岛出海将双手握在胸口,脸上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含有一丝丝亢奋。
“那个,我有听哥哥他讲过哦!没想到那位岛村中学的玉女泽村学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柏木英理老师,我实在是太惊讶了!”
随着此言一出,房间里便倏地一静。
“岛村中学的……”
“玉女……?”
诗羽和惠不自觉喃喃着,把目光聚焦在她们中间的英梨梨身上。
安艺伦也的表情古怪,像是强忍着笑,“……英梨梨,原来你在国中时还被人用那种丢脸的绰号称呼过啊。”
英梨梨凶巴巴地瞪起眼睛,呛声道:“啰嗦,你不知道我现在也一样被人捧得很夸张吗?”
“唉,那倒也是。”
安艺伦也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对这话不能再过认同。
至于诗羽则是状若无意地说了起来。
“让我想想,「美术社的王牌」、「全校第一美少女」、「丰之崎的黄金传说」……你的绰号还真不少呢,泽村。”
“你干嘛要故意讲出来啦!再说你自己还不是被人称作「雪女」嘛,还有最后那个什么传说根本不是夸奖吧?”
英梨梨的脸颊有些微热,下意识地偷偷朝首位上的加藤悠介瞥了一眼,又匆匆收回。
她的动作隐蔽而快速,却刚好被同一方向上的惠看了个一清二楚。
少女忍不住轻轻蹙眉,目光在两个人之间交替,最后什么也不说地略微低下头,假装沉思。
等到人们笑闹过后,波岛出海又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说。
“那个,泽村学姐……不对,柏木老师!
我其实很久以前就听过你的名字,也是你社团网站的忠实粉丝,一直有在关注你的作品。
所以能像这样,有机会和你以后一起创作,我真的是非常荣幸!
今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嗓音因为激动而略有些结巴,同时还带着几分对前辈的尊敬。
“……”
英梨梨没能礼貌地给出回应。
假若换做平时,面对一个有着共同爱好的女性粉丝,她绝对会开心地与对方交谈几句。
然而经过刚刚在公园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她现在无论怎样都开心不起来,只觉得心里像有个疙瘩一样,别扭无比。
沉默之中,加藤悠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好了,就先聊到这里吧。
正好现在也差不多到中午了,小佳乃在这附近的餐厅订了位子,算是给新成员的欢迎会,大家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欢迎会?”””””
安艺伦也、波岛出海、英梨梨、诗羽、惠异口同声道,露出意外的神色。
波岛伊织则是摸了摸鼻子,举起一只手问道:“加藤君,既然你们内部要聚餐的话,那我就……”
“你和高坂小姐的位子也订了,一起来就好。”
“这样啊……”
听加藤悠介这么一说,波岛伊织顿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并微笑点头,“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高坂小姐?”x3
除了惠和波岛兄妹以外,其他三人均对这个陌生的名字表现出疑惑,并不解地望向加藤悠介。
下一秒,一道慵懒的嗓音就从门口响了起来。
“哦?你们总算谈完了吗,我差不多也快要感到无聊了呢。”
众人又齐刷刷地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一名留着棕红色长发,身穿黑色风衣的成熟女性便是映入眼中。
诗羽的眼瞳微微一缩,不自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红坂朱音小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紧随其后的——
“什么——!?”
充满惊喜的大嗓门也跟着响起,撼动着在场众人的耳朵。
“红、红坂朱音——!?”
安艺伦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激动不已地在胸前握起拳头,大声喊道:
“那个!朱音小姐,我是你的超级粉丝!
你曾经创作的《五反田的枢机卿》那部作品,是我超爱的动画。
可以的话请帮我签名——!”
因为他的行动太过迅捷,波岛伊织甚至都来不及阻拦,便眼睁睁地看着他踩雷。
果不其然的……
在微微愣过之后,红坂朱音原本笑悠悠的表情渐渐冷淡下来。
“喂,小子。”
她有些没好气地冲着加藤悠介问道:“你是从哪找来这么不识相的小鬼的?”
“???”
安艺伦也顿时愣在原地。
◇
踩雷归踩雷,安艺伦也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签名,并且还在席间与他的偶像大谈特谈了一番。
尽管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他一个人在厚着脸皮自说自话,但在聊到某些话题时,红坂朱音还是和他讲了几句。
此外,加藤悠介也正式向众人介绍了红坂朱音的身份,用的是合作伙伴的名义。
大家虽然对此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接受下来。
毕竟有着《电锯人》的版权交易在前,要说他们两人不认识反倒才让人觉得奇怪。
等到聚餐结束后,眼见无事可做的安艺伦也也没在工作室久留,跟加藤悠介打了个招呼后就搭上了回家的电车。
有点意外的,英梨梨也与他搭了同一班车,不过一路上却并不和他说话,甚至故意跟他拉开一段距离,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安艺伦也起初还有点苦恼,但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他现在的心情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快点把收集到的签名带回家珍藏起来,连一秒都不想耽搁!
就这样,两人一同抵达学习院车站,并像一对陌生人似的走在路上。
安艺伦也本以为英梨梨会一直沉默下去,然而对方却在走到侦探坡时开口了。
“……你这种御宅族就是因为不懂得关心别人,所以社会地位才会一直低迷嘛,我行我素男!”
“你不认为你那种对人不尊重的高压姿态,才是导致御宅族社会地位低迷的主要原因吗?桀骜不逊女……”
“就算都是御宅族,悠介他也比你要好一万倍……”
“啊啊,加藤他的确是很好没错,甚至在我认识的大人物里面连伊织都远不及他,可问题是……”
安艺伦也语气寡淡地说:
“如果你要以加藤他来做标准,别说是御宅族了,就算是那些超级现充里面,又有多少人能比得上他呢?”
英梨梨情不自禁地点头,小声说了一句:“悠介他确实很好,虽然有时有点不近人情……但没人比他好。”
“……话说,我是不是从刚才起就一直被你当成空气?”
“我的确没有理你。”
“那你这么若即若离地跟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是在生气吗?”
“并没有。”
“难道你是在生我和出海的气?睽违两年的朋友回到这里,话匣子当然会打开吧?”
“我就说自己没有生气了,你自我意识过剩,误解得也太深了。”
“是喔,那就好。”
“你那种擅自把事情解释得对自己有利,而放宽心的态度同样很差劲。”
安艺伦也登时停下脚步,“搞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在生气啦?”
英梨梨漂亮的小脸上挂着不悦,咕哝着问道:“你送什么《小小狂想》嘛你……”
“……那是名作吧?”
“可是,那明明就……!”
“《小小恋情狂想曲》是索尼股份有限公司的注册商标。”
安艺伦也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不咸不淡地说:“说到想要送给非御宅族的普通女生玩的游戏,一般都会选这系列的作品吧?”
“唔……伦也!”英梨梨紧锁着眉头,忍不住火上心头。
“呃,我有说错什么吗?”
“你明明就知道……你明明就知道我想抱怨什么!”
“英梨梨,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要让你指指点点的喔?”
“你要记恨到什么时候啦!当男生还尽是计较一些小事!”
“讲究细节才算真正的御宅族吧?你讲的才莫名其妙。”
安艺伦也说着,眼镜镜片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白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现在还要……”
英梨梨如鲠在喉,一句「跑来找我搭话?」怎么都问不出来。
“……”
“……”
两人双双沉默下来。
时隔六年之久的,那道横在他们之间的巨大裂痕渐渐浮现而出。
对英梨梨而言,《小小狂想》这部作品的意义完全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那象征着他们之间的友谊,也是她最初借给他的游戏……
她本以为对方也该这么认为,并好好珍惜才是。
结果今天,却有另外一个女生从他手里拿到了这部作品。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自己很在意的东西,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拿出来送给别人,让她不禁产生一种深深的背叛感!
一想到这里,英梨梨就忍不住无比烦躁。
长久以来的心结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让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冷漠下来,顿了顿说道:“……算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语毕,便低着头快步朝前走去。
当英梨梨路过身边的时候,安艺伦也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试图想要说什么,却又被下一秒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恨意阻止。
于是他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
背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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