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幻梦何处是真？

　　俯视着这枚指环，格莱林特心中微微一动，意识投入灵体，端坐到了属于自己的王座上。

　　他拿起了这枚指环。

　　这是一枚橙黄偏褐的铜质圆环，上面有九个银白的细环，将它分成了不均匀的九截，每一截黄褐上都勾勒出了不同的形制的奇异花纹,  他们异常繁复，层层垒叠；而每一个银白细环上，也同样有着各种神秘的花纹，但它的排布就非常精美、非常有序，而且彼此之间明显存在着一些关联。

　　无需使用“占卜”等手段分析，仅凭灵性直觉，格林莱特就能确定,  那九个银白的细环，就是“仲裁人”到“秩序之手”的完整非凡特性。

　　“也没个‘说明书’什么的。”

　　格莱林特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

　　随后,  正当他打算具现出“秘法之链”，大致占卜一下这枚铜环的时候，它微微颤动，激射出了一道携带着复杂信息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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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诺之誓’？”

　　“尤诺”就是那只九节秩序蠡虫仿照人类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也不知道它的灵感来源于哪里。

　　它原本只是一只非常正常、非常普通的秩序蠡虫，直到它吃掉了“特伦索斯特永不死亡”这一条规则……直到它遵循着某种神秘联系，找到了特伦索斯特残留的灵体和那一份单独的“秩序之手”……直到它在完整的“秩序世界”里遨游了好几十天。

　　“尤诺之誓”有九环并九截。

　　第一环是“仲裁人”，第一截是“战士”；

　　第二环第二截分别是“治安官”和“教唆者”；

　　第三环第三截是“审讯者”和“纵火家”；

　　第四环第四截是“法官”并“腐化男爵”；

　　第五环第五截是“惩戒骑士”并“欲望使徒”；

　　第六环第六截是“律令法师”并“操纵师”；

　　第七环第七截是“混乱猎手”并“嘶吼者”，其中“嘶吼者”是源自欲望母树的星空序列3；

　　第八环第八截是“平衡者”并“古代邪物”；

　　第九环则是“秩序之手”，同时也即是尤诺的本我意识所在，至于第九截，则还有待填充。

　　而多出来的9-3“沉默门徒”，9-5“梦境行者”等非凡特性，都还好好地待在“狂乱之仆”所在的那个特殊空间里，那是尤诺举行的这个仪式所用不着的、多余的非凡特性。

　　不出格莱林特所料，“尤诺之誓”通过坍缩仪式,  融合了一部份秩序黄雾，融合了它的九节蠡虫躯体之后，这枚指环已经和“秩序世界”绑定到了一起，已经具备了和源质相当的位格。

　　现在别说是真神了，就连支柱级旧日都拿它没办法，只有完整的“混沌之子”，可以先抽离黄雾，再试着破坏它。

　　而如果要想用暴力来破坏这一枚具有源质位格的铜环，那就只能让原初苏醒，再来聚合一次了。

　　……

　　“你费这么大的劲折腾一番，又有什么意义？”

　　格莱林特长叹一声，郁闷地感概道：

　　“我早就向你承诺过，不会走‘审判者’成神，不会剥取属于你的那一份‘秩序之手’，无论你是‘特伦索斯特’，还是‘尤诺’，这都是不会改变的结果。”

　　说白了，还是信任不够。

　　而且，追求自我的永恒，不被外力所毁灭,  是绝大部分智慧存在的本能。

　　所以哪怕是秩序生物，天然的服从于“秩序之主”，对格莱林特有着发自内心的忠诚，尤诺最终还是选择了一番“自我救赎”。

　　铜黄的指环在他掌心微微颤抖，似乎是在畏惧，又好像是在讨好。

　　直到格莱林特长叹一声，摩挲着戒面，接受现实，将它套到了右手的中指上，它才算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散发出了一阵欢快的情绪，就差没有直接传递出欢庆的韵律了。

　　…………

　　“尤诺之誓”的基质是铜戒本身+秩序黄雾+9到1的“秩序之手”特性。

　　所以它的非凡能力完全涵盖了这9份非凡特性，可以这么说，它和一位真正的“秩序之手”天使，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在位格上还要强于祂，因为它直接绑定了“秩序世界”，哪怕格莱林特目前只能辐射极少的一部分力量给它，也能让它的非凡能力增幅到普通的天使之王位格。

　　而且它还没有任何负面效果。

　　因为它的每一个银白细环里面，都有一个独立的区域，专门用来承载反馈回来的负面效果，防止它影响持有人。

　　“非常贴心！”

　　格莱林特相当满意地低声肯定了一句，引得它一阵欢欣，忍不住微微颤动，发出了一些轻快悠扬的韵律。

　　当然，并不是说拿着这枚指环，格莱林特就等于一位“秩序之手”的天使之王了，因为使用“秩序之手”的全部非凡能力，都只能消耗自身的灵性——但格林莱特倒是可以在平时，慢慢地往里面储存、往里面积攒灵性，然后在战斗的时候，直接消耗存货就好了。

　　……

　　除了组成铜环的基质，其它非凡特性都是遵循着“同级对应”的规则，直接镶嵌上去的。

　　它们甚至是可以进行替换的，只要替换上去的是同一级非凡特性就没问题。

　　这些非凡特性的能力，就不像“秩序之手”那么完整了，通常都只保留了一到两个，而且在释放非凡能力的时候，还都会伴随着非常严重的负面效果。

　　比如说序列2的“古代邪物”，就只保留了一个天使级的“变形诅咒”，而且受“平衡者”的影响，它在用“变形诅咒”攻击敌人的同时，会追求某种畸形的平衡，同时赏给持有者一记“变形诅咒”……最坑的是，它自己还没有保留解除诅咒这个能力。

　　除了让秘偶戴上它，和敌人同归于尽，格莱林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正常”使用这个非凡能力的办法。

　　这些“镶嵌物”的非凡能力，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它们都不需要注入灵性，直接就能释放，因为那属于非凡特性活化到一定程度后自带的神异。

　　“嘶吼者”保留的是核心能力“嘶吼”，可以引动敌人的情绪和欲望，让他变得疯狂。它是一个无差别的范围攻击，秘偶也不好使，因为“诡法之链”操控秘偶的范围，没它的攻击范围大……而且它带来的疯狂是非常全面的，同时影响着精神和肉体两个层面。这就意味着，安西也没法正常使用它，因为格莱林特可不希望那个肉身变成怪物。

　　“操纵师”保留的非凡能力是“操纵”和“虚拟人格”，它的负面影响相对较小，但也更隐蔽，更难规避，会引导使用者，让他不知不觉地走向心灵的深渊。

　　其下的非凡能力，已经不必再说，对现在格莱林特来说，大都已经意义不大了。

　　……

　　理论上来说，格莱林特其实还能往“秩序之手”对应的那一截里，镶嵌一份序列1的非凡特性，但镶嵌的要求是，不能和已有的八条途径重合。

　　否则“尤诺之誓”得不到某种“平衡”，它里面的非凡特性会一起活化，全部暴动，带来各种极端而又可怕的负面影响。

　　……

　　除了非凡特性的能力，“尤诺之誓”还继承了“秩序蠡虫”的某些特征，可以随意钻进秩序孔隙，然后从另一个有秩序的地方钻出来。

　　这个特殊的能力可以带着非凡者一起移动——前提是被携带者不会受到秩序本身的影响。

　　比如格莱林特自己，有了序列4，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利用规则之后，再加上强健的体魄，基本上就可以在秩序里遨游了。但类比到卡洛儿这种“偷盗者”途径，就必须要序列3，能够欺瞒规则才行……反正核心就是要能够规避规则本身的影响……如果是神话生物就完全无所谓，因为祂们的本质就是某些规则、某些权柄。

　　这种转移位置的方式，和“灵界旅行”相比，优点是不会受到灵界影响，不容易被克制，相应的限制则是移动得不算太快。

　　当然，和“漫游者”利用星界进行传送，就没什么可比性了——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跑路途径。

　　此外，融合了一部分秩序黄雾，绑定了“秩序世界”之后，“尤诺之誓”和这份源质一样，有了“无处不在”的特点，因此格莱林特作为“秩序世界”的主人，可以在任何一个有秩序的地方，直接把它拿出来。

　　——它不能简单的被称作神奇物品或者是封印物了，它根本就是一个完整的随身“秩序之手”天使，而且还附带了几件负面效果较为严重的封印物。

　　关键是，它还有自我意识、有不低的智慧，只要格莱林特提前给它“充电”，储备足够的灵性，它甚至可以自己打架，完全不用格林莱特操心的。

　　…………

　　“这下开心了？”

　　“你终于能在序列1躺到天荒地老了。”

　　不管怎么说，尤诺的这一番举动，总归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格莱林特的失败，他似乎并不具备一位“皇帝”该有的人格魅力，没能用诺言取信于它。

　　因此他实在忍不住有些郁闷。

　　而引起他苦恼和烦闷的，其实主要还是另一件事——

　　他和卡洛儿的相识，本质上只是门罗·索罗亚斯德影响的结果，甚至卡洛儿的某些想法和感情，或许同样也是他的影响。

　　这样的现实，光是想一想就令他非常烦躁，很有些无所适从。

　　以前，他完全是一个“无心无情”的人。

　　而当他和卡洛儿相交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确认了自己的某些想法，确认了自己真的对她有所心动之后……

　　在他有了一些改变，甚至因此而彻底消化了“腐化男爵”魔药的时候……

　　他突然就得知了，这不过是别人的一个计划，目的只是让他乖乖接受一个交易，接受“释放灵体，换取‘欺瞒导师’特性”的那个交易。

　　说实话，在占卜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他真的已经游走在了疯狂和失控的边缘。

　　——这并不是说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卡洛儿，到了无法自拔、没有她就活不下去的程度……只是因为卡洛儿是他相信“人间值得”的依据，是照亮他心灵的一盏明灯，是他唤起人性的一个锚点。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值得他信赖，什么都不值得他在乎，那他始终保留着的“钟简书”人格，苦苦扮演消化，渴望保留的、所谓的人性，又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还不如当场抹灭人格，灵魂直接回归“秩序之主”来得简单。

　　反正无论人格是“钟简书”还是“格莱林特”，又或者是“秩序之主”，他的灵魂本质都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那个新生的“混沌之子”。

　　人性之所以是人性，就是因为有那些在乎的东西。

　　……

　　略显烦躁、略带责备地，不轻不重的斥责了尤诺两句之后，格莱林特没理它的畏惧和颤抖，意识飞快地下坠，回归了本体。

　　等他离开，那精致小巧的九节铜环来不及下落，悬空灵巧一跃，钻进了秩序孔隙……复又在现实世界跳了出来，先是完全虚化，套在了主人的右手中指上，等调整好了尺寸，它才又重新凝聚，恢复了实质。

　　…………

　　撤去了“封闭”，撤去了被放大的“守秘”之后，过了十来秒钟，格莱林特灵感微微触动，看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佝偻人影。

　　“阁下，您的品格令人敬仰。”

　　他说完了这句话，不等格莱林特回应，非常艰难的完成了一个欠身的动作，然后躯体散开，化了成百上千的虫豸，每一只十二节的虫躯里，都溢散出了点点流光，飞快地凝聚附着，让那只银白的手套“啪”地摔在了地上。

　　……

　　格莱林特嘴巴张开，既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问什么。

　　半响，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的承诺也是一样。”

　　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去责怪门罗，因为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即使他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也只是为了追求自我解脱而已……而且他既没有伤害自己，也没伤害到卡洛儿。

　　当然，他肆意干涉别人的命运，甚至是记忆和情感，肯定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应当这么说，他只是一个追求自我解脱的“可怜人”罢了。

　　至于格莱林特产生心理问题，本质上还是因为他的人格不健全，他的人格形成于“高维俯视者”的一段记忆——属于“钟简书”的一段人生记忆，从根本上就缺失了“人性”这种东西。

　　…………

　　“你还好吗？格莱林特。”

　　“方便让我进来吗？”

　　就在这时，卡洛儿察觉到他解除了封闭，于是跑了过来，敲响了他房间帘门的木质边框，关心地问候了一句。

　　她的语调里带着一点点雀跃，一点点期待。

　　她还以为格林莱特只是刚刚晋升，灵体承载了太多来自非凡特性的压力，不得已感到疲倦罢了。

　　听到她微微上扬的尾音，格莱林特自然地在脸上浮出了一抹笑意。

　　紧跟着，他猛地一愣，仿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了喉颈，一边戛然僵住笑意，一边在深黑的眸子里划过了一轮幽暗。

　　随后，他轻吐了一口气，缓和情绪，让脸颊的肌肉扯动嘴角，生硬地往上勾起，尽量柔和地逐一回答道：

　　“已经休息好了，帘门没系，你直接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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