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雷夫·齐默尔曼”

　　这地方山高路远，就连烧好的沸水，温度也要比别处低一筹，烧水倒是快，煮肉就慢的很了，更何况格莱林特带的还是干牛肉……煮了七八分钟，小铁锅里已经飘出了丝丝的香气,  勾得格莱林特疯狂分泌唾沫，他看了看正摆弄柴火的特里普，饱含期待的问到：

　　“按这样的火势，要煮多久才能吃啊？”

　　他倒不是饿得急了，这只是人在饥饿的情况下，对食物的本能渴望罢了。

　　老汉裹了一卷旱烟,  仔细地塞到他那手臂长的铁质烟锅里，小心地往火堆靠了过去,  边点烟边头也不回的咧嘴笑道：

　　“可不能着急咧，要单是为了煮熟，那好办，小半个小时就成了，可要是想容易下口，那就得煮的软和些，少说也要个把小时……这还是没进草原，要是走得深了，拿水煮肉根本就不成了，只能烤着吃，那才是又干又硬，也不知道大人你下得去口也不？。”

　　哈？

　　我堂堂序列6的非凡者，还能被一口吃的难住？

　　格莱林特挑了一下眉，故作不耐的揭开煮肉的锅子翻看了一下，然后又给它盖好,  顺手丢了一个“扭曲”,  把“盖锅盖”这个动作扭曲成了“封闭”，随后神神秘秘地说道：

　　“老汉你可不知道，我带的这个锅子可不一般，你别看他普普通通，实际上它却是蒸汽教会的最新发明！尤其合适在山特别高的地方用，煮个一二十分钟，当得上你普通的锅子煮一两个小时。”

　　可不是嘛，毕竟是用非凡能力构造的“高压锅”……就连等会儿揭盖子的时候，格莱林特都不敢直接撤掉“封闭”，得先给它一个“空气吸管”，把里面的高压气流先导出去，不然容易炸锅。

　　“是吗？”

　　老汉狐疑地绕着锅子看了一圈，但是却没发现它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蒸汽教会在南大陆的信仰虽然在不是很多，但名头倒是很响亮的，因为大部分土著都知道，在战场上把他们打败的机枪和火炮，最开始就是出自于蒸汽教会。

　　所以他倒是没再深究。

　　怀疑的不只是他，旁边的阿芙拉也带着奇怪看了格莱林特一眼。

　　这不就是老师随便买的吗？

　　不过“学徒”的灵感是不低的，她对刚才的“封闭”本就有所感应，大致倒是猜到了格莱林特是用了非凡能力,  所以才编了个谎言。

　　果然，肉汤的香味已经穿不出封闭好的锅子了。

　　小半个小时后，格莱林特按照预设的程序，先用“空气吸管”给锅子放了气，然后一边揭盖子一边“扭曲”这个动作变成“解封”……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飞快地四散开来。

　　“哈哈，效果果然不错。”

　　格莱林特大笑了一句，看似在说锅子，实则在说自己想出来的点子，随后，他连肉带汤地分舀出了三钵，拿着自己的那一份，把细麦饼泡得松软了，深一口浅一口地嚼吃了起来。特里普本来还有点不相信，等他狠咬了一口牛肉块，磕得自己牙齿生痛，这才猛地松开了眉头，沉浸在了那松软的肉香里，然而心里想的却是：

　　“这位大人倒是随和，往常那些做生意的人，无不是自己吃完了仆人吃，仆人吃完了才轮得到我去舀点剩汤……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一个问题，自然是没有答案的。

　　很快，一行人吃过了午餐，稍事休息之后，再一次踏上了南“上”的旅途。

　　哈加提草原以西，就是西拜朗的星星高原，所以格莱林特的这一趟旅行，注定是要逐渐往海拔变高的地方走的。

　　草原区域广袤无垠，通常要走好长一段路程，才看得到一个毡皮帐篷，四下往往放牧有不少牛羊、马匹，还有能惊走孤狼的大型犬类。

　　这一些牧民既然养得起成群的牛羊，那当然是不算最贫苦的一批，所以格莱林特一概没有下去搭话和询问。他始终记得，自己这一趟旅行的目的，是尝试着用他人的苦难来感化自己，并改变自身原本的想法，达成一种另类的“腐化”，以彻底消化魔药。

　　但是，抱着功利心，又怎么能让自己成为一个不那么功利的人的呢？

　　…………

　　天色擦黑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进入草原的第一站：

　　斯隆士兰。

　　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城市”，因为这里既没有高大的城墙，也没有什么地标建筑，只能算作人类的一个聚集地罢了。就连房屋，也只有中间的一小片区域，外层则是一个又一个的帐篷，以白羊毛砧皮居多，少部分则是黄褐色的皮革。

　　“这里的‘房屋’是那些官大人，还有南来北往的大商队富豪们才能住的。”

　　许是看到格莱林特在眺望内层的泥墙房屋，特里普拿烟枪敲了一下扶手，抖落了一些烟灰，适时地向格莱林特解释了一句，似乎是想打消他那原本就不存在的企图。

　　格莱林特哑然一笑，没什么所谓的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向他解释什么。

　　倒是阿芙拉，虽然性子温婉乖巧，却对格莱林特的声誉异常执着，不咸不淡地朝他顶了一句：

　　“这就是特里普大叔你不知道了，真要论身份，里面那些家伙，可没几个能比得上老师。”

　　且不论事实是不是这样，这话但凡说了出来，那就是得罪人的。

　　“呵，好大的口气。”

　　正在特里普赶车靠近了前面的“城池”的时候，一个骑马的年轻人刚好经过了旁边，又刚好听到了阿芙拉的“口出狂言”，于是策马靠了过来，朝着离开车厢，出来吹风的阿芙拉，不无嘲讽的低笑了一句。

　　阿芙拉柔眉微竖，偏过头来，就要和他理论几句。

　　这时候，灵感忽有所动的格莱林特，带着几分警惕，撩开了车厢的帘布，一步迈了出来。

　　“老师。”

　　看到格莱林特出来了，阿芙拉倒是顾不得再和那个年轻人理论，而是浮起两个酒窝，低眉朝格莱林特问候了一句。

　　格莱林特把灵感和视线，都锁定在了来人身上，倒是没顾得上阿芙拉的情绪，只低“嗯”了一声。

　　这是一个典型的南大陆人，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身高，看起来要比格莱林特大一些，有着和阿里斯特兄妹一般深刻的五官，但又比不得他们那般精致，可能是常年受到草原的风吹日晒，脸庞上经常拉动肌肉的地方，皮肤有着不同程度的皴裂，但比起阿里斯特兄妹，他的肤色又要白皙不少。

　　——虽然这在格莱林特看来，也只是锅底灰和柴火灰的区别罢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一个非凡者，而且是能够触动格莱林特知觉的那种。

　　“律师”并非灵感很高的那种途径，他们感知其它非凡者，通常是利用的某个人的位置，直接判断出他的层次，格莱林特也不例外，他是长期将意识投递到“熵之公爵”位格，所以对某个人的“混乱程度”，可以说是有了远超自身序列等级的辨识能力，但毕竟没有借用非凡特性，所以他能够查看到对方是个层次不低的非凡者，这也就是极限了，并不能够比较精确地判断出对方的具体等级。

　　“鲁恩人？”

　　格莱林特还没有说话，对方倒是上下打量他了一番，意味不明地先念叨了一句，同时大皱起了眉头。

　　说是“念叨”，不过他那个声音可是不小，不用说格莱林特了，就连特里普也听得清清楚楚……或者说他其实也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意思。

　　鲁恩人怎么了？鲁恩人吃你家大……牛羊了啊？

　　格莱林特虽然不喜欢鲁恩军队的殖民统治，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不认可自己的身份了。思考某些问题的时候，他不介意站到南大陆被殖民人民的角度上，但他毕竟通读了原主格莱林特发记忆，在这个世界上，他个人的文化认同，还是不得不偏向于鲁恩。

　　他正想说两句什么的时候，那年轻人朗声说道：

　　“那就怪不得了。”

　　说着，他仔细地看了一眼格莱林特，又认真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阿芙拉，摇了摇头，轻拉了一下缰绳，眼看就要策马离开。

　　“站住！”

　　也不知怎么地，一向淡定无比的格莱林特，生生被他的动作和神态搞得无名火起，于是挟裹着秩序二途径特有的威严，中气十足地喝令了一句。

　　这一声暴喝，效果倒是不错，那个年轻人怎么样先不说，他胯下的马匹倒是被喝得陡然顿住，两股颤栗，排泄物和排遗物一齐留下，纵使被主人抖动马缰，抽在背上，也不敢挪动半步。

　　再看它的主人，同样也是脑子一震，短暂地陷入了空白。

　　“咦？”

　　格莱林特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携势而吼的这一声，倒是平白地有了几分“龙威”的味道。

　　“唔，可能是我平常习惯了处在高位，所以不自觉地就培养出了一些威势吧？”

　　格莱林特不太确定地在心里猜测了一句，把视线放回到了那个僵硬地转头过来的年轻人身上，他并没有急于问责或者是羞辱责怪他，而是打听道：

　　“你又是什么人？”

　　“这么矜高，如此倨傲，来头想必应该不简单？为什么不报上一个名字过来？”

　　整个世界，有天使级力量的大型非凡势力，他都是一清二楚，因此他还真不信，这东拜朗殖民地的边陲地方，会有什么他完全惹不起的存在，这年轻人的态度如此讨嫌，不给他一点惩戒，倒还真以为他格莱林特是搞慈善的了？

　　一位“皇帝”的威严，可不是谁都能挑衅的。

　　这倒是他偏执了，第一他现在毕竟还并不是真正的“皇帝”，手下也根本没什么可以随意动用的力量；第二对于一位真正的“皇帝”，“威”和“严”是两码事，他这种一心想要惩戒对方的想法，“严”倒是严了，“威”却未必能提现出来。

　　恍惚了片刻，那年轻人倒是回过神来，僵硬着脑袋转过头来，眼神游移，相当忌惮的看着格莱林特等人：

　　“这个人不简单，竟然随口一喝就能直接吓到我的马儿，就连我自己也失神了好一片刻，好不容易才拉回了注意力。”

　　又迟疑了好一片刻，他才正视到格莱林特的牛车顶棚上，含糊地说道：

　　“哼，现在地你看起来，倒是有点说之前那句话的口气”

　　“可这和我们齐默尔曼家族的高层非凡者比起来，终究还是有着本质的差别，我劝你还是绕过斯隆士兰会比较好一点。”

　　呵，拙劣的技巧，故意拿话来激我，想把彼此之间的矛盾转移到我和他家族之间……

　　格莱林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打算，暗道好笑，同时再次问道：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拿话来激他的目的，并不是激他去怼他的家族，去送死，只是在转移注意力罢了，他趁格莱林特稍有松懈的时候，陡然化作一道炽白的火焰，像远处激射了出去……同时，原地留下了一道浓浓的嘲讽：

　　“哈，蠢货，小爷我叫雷夫，有胆子就来斯隆士兰找我啊！”

　　格莱林特身体陡然前倾，右手刚要抬起，忽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慢慢地收了下来，没什么感情地丢下了一句“进城”之后，又钻回了车厢。

　　与此同时，他的心底浮现了几组关键词：下意识地挑衅，化身焰流，转移注意力获取逃跑的机会，也似乎有点“阴谋”的味道……

　　“这个人是个‘阴谋家’？”

　　没猜“收割者”是因为，如果没有扮演法的话，以他的年龄，就算只是成为一名“阴谋家”，都算是天分非常了得了，而且还占了末日将近，“原初”意志消退，低序列非凡晋升变得较为容易的便宜。所以基本不用考虑需要仪式辅助才能晋升的序列5，而且“猎人”途径代表的是战争，是灾祸的阳性，在这偏居一隅的地方，恐怕并不是那么好筹备仪式。

　　“对了，我本来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这是‘挑衅’的作用？”

　　…………

　　“话说回来，我这里还刚好有一只‘猎手螳螂’，刚好是一份序列5的特性，而这个阶位的非凡特性，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聚合效应……这么来说，他无意间靠近过来的原因也找到了。”

　　这倒是提醒了格莱林特，他手里的三件半神层次物品，还都得注意一下了，不然万一它什么时候聚合到密修会圣者那边、极光会“秘之圣者”那边，就很不好了，而且还有个相邻途径的阿蒙……这三条途径都是危险到不行的，等克莱恩把序列1的查拉图放出来了之后，还要再多一个提防对象。

　　“唔，不知道卡洛儿是怎么处理‘寄生者之链’和阿蒙之间的聚合效果的？

　　她妈妈是一个半神，而且是有传承的雅各家族、是‘命运隐士’聚合里面的半神，不可能不知道阿蒙这个大敌。”

　　格莱林特知道，雅各家的老祖早在第四纪就被阿蒙吃了，而且祂还安静地看着雅各家的后裔，惊慌失措地布置了一个又一个的后手和宝藏，并且在贝克兰德那个宝藏那里埋了一个分身……但是“命运隐士”在阿蒙的追击之下，又确实苟存了那么久……

　　可不要说祂是故意留着，不想吃，格莱林特明确地记得祂在贝克兰德捡克莱恩的便宜的时候，说过想利用那只老鼠半神混进“命运隐士”聚会的，这就说明祂确实追踪不到那个聚会，追不到里面的半神非凡者，因为以当时那个局面，祂已经稳操胜券了，而且周围没有其他窥伺的对象，祂已经没有任何“欺诈”的对象了，所以格莱林特大致判断那应该是一句真话。

　　阿蒙的可怕，可怕在于对低位格敌人的碾压，包括祂后来谋划帕斯列的序列1特性，同样是利用的位格来碾压。

　　同位格来说，祂实在没占到过什么便宜……无论是天使位格的克莱恩还是神弃之地那只魔狼，又或者是查拉图……所以格莱林特怕祂归怕祂，但也只是在中低序列和圣者级别而已，真要是同样有了天使位格，打不过祂总还是跑得掉的。

　　当然，除了位格碾压之外，祂的狡诈也是值得称道的，不过以格莱林特掌握的信息，和对祂的熟悉，他倒是基本不会怕祂用“欺诈”来对付自己。

　　相比起来，还是祂哥哥更可怕一点。

　　只要把握了各自的欲求，即使是真正的神灵，也可以成为祂手里的棋子。

　　而且关键祂还是个偏执狂，某种程度上来说，和疯子根本没什么两样！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同途径高序列特性之间的聚合效果，在非凡世界是最为明显的，而且除了利用天使位格或者是源质强行压下，似乎并没有其它的处理办法。

　　“难道说‘偷盗者’途径的半神，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这种特殊可以帮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规避‘非凡特性聚会’的影响？”

　　他若有所思的做出了这个猜测。

　　对他来说，“蠡虫之握”反倒是不用太过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同时还顶着一份“熵之公爵”特性，对这条途径的聚合效果，格莱林特算得上是债多不愁了……低序列的时候还好，自己和那份特性之间的联系很小，它的聚合效果被那奇异空间或者是源质给压制住了，等到他序列层次逐步提升，和那份特性的联系变得紧密，这种本途径的聚合效果，在他身上就会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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