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话 另外半张契约书

“为什么会是教堂？”叶北凉问道。四人跑出了庄园，叶北凉背着关恩瞳，大家沿着来时的道路向着小教堂方向跑去。

“你们记得刚才那间小屋子里的东西吗？有各种各样的饰物，那些都是古代华人女性出嫁的装饰！那些东西已经有好多年了，一直珍藏在那里，说明饰物的主人非常重视她的这段姻缘！还有那幅油画，油画里蒋氏夫妇还办了一场西式婚礼，婚礼的背景是教堂，后来他们和朋友克兰勋爵合影，背景也是教堂！对于那对来夫妇说，这座教堂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既是他们婚姻的见证，也是和朋友友谊的见证！”古志森一边跑一边说道，“墓地旁的那座教堂，建筑非常古老！和魏茨·涅布希尔庄园一样，那座教堂至少也有两百年的历史！而且还是蒋福的长眠之地！所以肯定是那里！”

“原来如此！那我们得加快了！”龙一赞同地说道。

等四人跑到教堂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叶北凉回头看时，赫然发现远处庄园的灯火已经亮了，荒野里隐隐有许多人影，踏着漫山蓟草，缓缓向这边靠近。

“该死！庄园的主人发现我们了，‘他们’追过来了！”叶北凉说道。

“叶北凉、龙一，你们两个在外面守住教堂，尽力争取一点时间！”古志森推开教堂大门，“关同学，你跟我一起进来。”

关恩瞳不由自主地望了叶北凉一眼，叶北凉对她点点头。她便鼓起了勇气，跟随古志森走进了黑洞洞的大堂。

关上门点起灯火，教堂里面的空间也不算太大，马上就能尽收眼底了。地板是马赛克石砌的，左右各摆着六排木长椅，墙壁上的石灰已经掉干净了，全是灰蒙蒙的一片，墙体下半部被青色的苔藓爬满，甚至渗透到马赛克石缝隙里去。两侧墙上每隔两米装有一座笼式灯座，也都生锈了，灯座里都还有一小段残留的蜡烛，说明不久前还有人来此参拜。圆形穹顶上原本画有壁画，如今已经褪色得完全看不出来，长长的裂缝交错横在天花板上，即使在地上也清晰可见。大堂正前方设着一座大理石小祭坛，坛后的墙上悬着十字的耶稣受难像，左右两边各有一扇彩色玻璃格窗。角落里是一座小水池，开在墙上的水龙头无法关得很紧一滴一滴地往池里滴水，把水池都注满了，池旁还摆着两只小桶和木勺。

古志森从灯座上取过一只燃着的蜡烛，一路照明一路环视，慢慢向前走去。

教堂外面传来嘈杂的响动，紧跟着又爆出野兽的咆哮声，震得墙壁都颤抖起来。然后便是各种重物碰撞的声音、沉闷的脚步声和利器撕裂骨肉的声响，伴随着连阵嘶吼，声音越来越大，到处四起彼伏。教堂彩窗外许多影子跳跃奔腾，一股股黑色的浆液喷溅在玻璃上。关恩瞳吓得魂不附体，两腿一软伏在地上全身抽搐也似地颤抖。

“你先坐下，歇息一会儿吧。”古志森回过头，挽起她的手，扶她坐在长椅上歇息。

教堂门外，许多目光硬直、身体僵硬的人接连不绝从野地深处跃出来，四面八方鬼影幢幢。龙一、叶北凉陆续现出原形，巨大的野兽和强壮的魔人在活死人军团围攻之中竭力狂吼着，上扑下撕，左冲右突，数不尽残肢断臂漫天纷纷洒落，秽臭不堪的血肉之气弥漫在山头周围。

“我们……会不会死？……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关恩瞳脸色煞白，抓着古志森的手冰凉发抖。

“当然能。那些门外的怪物是有弱点的，他们畏惧火光，所以你拿着这根蜡烛，他们就不敢靠近你了。”古志森将手中烛台塞进关恩瞳的手心里，烛火微微暖了她的手掌。

“真的？”关恩瞳眼中亮起一丝微光，双手紧紧抱住了烛台。

古志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刚才这番话本只是他临时胡诌的，那些活死人先前在大白天里都敢横冲直撞，在托马斯教堂里也曾点掌过烛火，当然不会畏惧火光，但关恩瞳此时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这番谎言已足以令她相信并稍稍安定下来。

“接下来……”古志森离开关恩瞳，继续向前方走去，“蒋福夫妇在这里举办婚礼的时候还很年轻，应该是来德国不久的时候。两百年前，相机还没有发明，所以他们的结婚纪念只能用油画画下来。多年以后，相机开始出现，他们才能和克兰勋爵在这里合影，那张合影也许就是克兰勋爵最后一次在庄园露面了。油画里圣坛后并没有耶稣的十字像，而合影里却已经有了，说明这座‘受难的耶稣’像是在蒋氏夫妇来此以后到克兰勋爵失踪之前添加上去的。”

说完，他把目光移动到了受难的耶稣十字像上，走上前去双手捧住十字像的底座一点一点将它从墙上卸了下来。

十字像背后墙上的高处，马上露出来一个暗格。

古志森翻身爬上圣坛，踩着圣坛台面伸手去够那暗格，上下摸索一阵，从那暗格里轻轻捧出来一只木质的小盒，盒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尘，似已经在那僻静的角落里沉睡了无数个年头。盒子没有上锁，古志森回到地面，将小盒摆在圣坛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盒中铺有丝绒的垫子，上面静静地托着半张泛黄的旧纸。

古志森面容终于彻底舒展开来，将这半张旧纸在台上摊开，又从怀中取出关恩瞳的那半张契约书，两纸相合，裂口近乎无缝地拼接在了一起，组成了一整张完整的契约书。

那是这一行，他们千辛万苦要寻找的最终的答案，最后的终点！

“找到了！”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是真的吗？！”关恩瞳在原地吃了一惊，勉强支撑站起身，看着古志森在圣坛后高举着双手大笑着。

“嗯！让我看看这契约里写的是什么……”古志森喜不自胜，迫不及待低头看去，“借方：蒋福、蒋冯氏……贷方是克、吕……奥……克吕奥塞翁？！借的东西……是……‘永恒之泪’？！”他突然傻了眼，像是被雷殛中一样愣在那里。

“那上面说的什么？”关恩瞳离开座位，急迫地向前走来。

古志森原本喜悦的神色被一种复杂困惑的神情所取代，他的眼珠不住地四处乱飘，手指焦躁地敲打着台面，嘴里不住地默念着：“竟然是这样……”

突然他听见耳旁传来急促的水滴声，便回头循声看去，见到那角落里的水池里水波急剧荡漾不止，水龙头原本缓缓滴落的水珠此刻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接连不断牵连下去。

“水……水？！这里怎么会有水？！”

古志森霎时神色大骇，刚想开口向关恩瞳说话，猛然间地板下传来一声巨大的爆鸣，教堂大厅的地面崩裂开来，一条巨大的黑色触手从关恩瞳身后破土而出，崩起的石板和一排排长椅被震弹撕碎，如飞花碎叶般片片散落。关恩瞳被这声巨响震慑住，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巨大的触手攫起，提举到半空中。

“呀啊啊啊啊啊——！！”她大声惊叫起来。

“别怕！我来……”古志森刚要冲上来救她，就被巨大的触手横扫击飞，整个人像一团掷出的实心球一样横飞出去，撞碎了圣坛，又撞在墙壁上，把墙壁也撞得坍塌下来。成片砖石夹在这烟尘决堤也似地往下倾泻，瞬间将古志森埋葬。巨大的触手卷着关恩瞳绕了两圈，收进地洞里，消失不见了。

坍落的墙壁向室外开了一面大口，裂口向上又波及到了穹顶，渐渐半间教堂都开始垮塌下来。瓦片、玻璃、碎砖不停掉下，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把教堂室内边做一片废墟。

阿齐祖纳与克拉伯鲁斯在室外与活死人群激战正酣，忽而听见教堂内发生了巨大变故，便舍了敌人顶开门冲进来看，只见室内满满皆是残砖碎瓦，关恩瞳和古志森俱已不见了踪影。

“塞芬！小瞳！你们在哪儿？！”魔人阿齐祖纳大声呼唤，声音既像人声又像凶兽的嘶吼。

犀虎克拉伯鲁斯嗅觉灵敏非凡，迅速大步跳跃到坍塌的墙根下，探动口鼻和爪子去刨墙下的砖石堆：“我闻到塞芬的味道了，就在这下面！”

活死人们从教堂的裂口跳了进来或破窗而入，又纠缠不休地向他们袭来。阿齐祖纳就地抄起一段长椅，舞了个大风车，将它们大多数狠狠击飞绞碎，又顺势将长椅生生插入一个活死人的腹部，将它拦腰截断，再奋起双爪将剩余的活死人砍瓜切菜般杀戮，不让它们干扰克拉伯鲁斯刨石堆。

尽管活死人还在不断从屋外涌入，被击碎的尸骸也都纷纷冒出黑烟化为狂暴的幽鬼，但它们一时半会都无法越过阿齐祖纳的防线半步。

克拉伯鲁斯力大无比，转眼之间已经把石堆刨开，一口叼住古志森的胳膊，将他从石堆里拖曳出来。古志森满身鲜血淋漓，气若游丝。

“怎么会这样？！”

“我大意了……这里是荒野，教堂里的水池……不可能是自来水，只能是地下水……这座教堂的地底和地下水脉一定是连通着的，它们随时可以从地底杀过来……我没留意……害关恩瞳被它们抓走了……”古志森慢慢喘息着。

“你伤得怎么样？！”克拉伯鲁斯在他耳边问道。

“呼……呼——呼！”古志森的喘息由微弱慢慢变得急促，元气也开始一点一点恢复，“我没事，刚才的攻击很致命，但是被我的‘替身守护’顶掉了。”说着，他艰难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只小陶偶来。陶偶上裂开了很大一道口子，刚刚拿出来就裂成了两半，碎落在地上。

“一切的事情，我终于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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