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第五百四十六章
即使恢复成自己真正的形态, 名为蕾西的堕天使依旧未完全放下防备。
蕾西将枪型的法杖握于右手,银色长靴轻踏地面,暗红色的卷发随风微扬, 仿佛花瓣舒展。浅灰中沾染血色的眼眸收敛些许冷漠, 黑玫瑰色的唇瓣微微张开, “确实许久未见了……塞奇拉,缪。”
她的声音很冷, 语速缓慢,还略微带有些粗糙的喑哑。
塞奇拉看见蕾西脖颈上的疤痕, 魔偶的眼睛干涩发痛,他嘴唇颤抖到一时说不出话,金色的眼泪顿时就顺着脸颊摔在地上。
天使的眼泪是灵魂的悲伤或喜悦, 无需真正的天使之躯。眼泪中蕴含有纯净的圣光之力,掉落在地时还会净化蕾西创造的异空间。
“蕾西……”
缪停在塞奇拉的肩头,慢慢用羽翼擦去塞奇拉的眼泪, 目光凝视蕾西脖颈上的那条伤疤,声音悲伤,“不只是圣光天使的荣耀、神佑和一切……他竟然连你的声音和天使之心都掠夺了吗。”
只有纯净圣洁、没有被污染的天使之泪才能净化堕天使的魔法。
当看见地面因塞奇拉的眼泪恢复正常的色彩时,蕾西这才将内心的警惕完全放松。
被邪恶光明入侵的圣光天使,不会因这种伤痛而掉下如此纯净的眼泪。
正如塞奇拉、缪了解蕾西一样……蕾西同样知道, 即使缪的心中被教皇恩赐邪恶的光明之种,当教皇通过光明之种下达指令让缪去伤害塞奇拉时,缪一定会想办法自我牺牲和破坏意识, 也不会伤害他选择的同伴, 何况缪曾经还帮助过她。
只是像缪这种堕化一半的情况,明明已经能被称之为堕天,心中却保留圣光天使之心, 蕾西还是第一次遇见。
蕾西手中的法杖收缩变形,变幻成一根被银色锁链缠绕的圣焰天使之羽。
蕾西轻松撕裂盔甲的领口,将天使之羽挂在自己的脖颈上,遮掩那条从下颚顺着脖颈蔓延至胸口的狰狞疤痕。被银色锁链缠绕的火焰状羽毛燃烧,并未烫伤她的皮肤,为蕾西的肤色带来些许暖意,令她冷漠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别哭了,塞奇拉。你的眼泪能净化我的魔法,容易被邪恶的光明所察觉。”蕾西压抑的情绪稍有松懈,绷紧的眉眼不再冷淡,朝塞奇拉他们所在的方向更靠近,“即使我近乎失去了一切,但我们还能在这里相遇,这已经是幸运。”
塞奇拉用手背轻揉眼睛,在缪的安抚下慢慢平息灵魂的悲伤。塞奇拉的情绪有影响到蕾西,她侧头轻轻呼出一口气,用魔法复原被净化的土地,避免被邪恶的光明察觉。
等到塞奇拉的情绪逐渐稳定,缪慢慢收回羽翼,控制身形恢复成原本的黑鹰体态,微侧头看向塞奇拉。
已经与曾经的同伴相遇,无需再过多的伪装。塞奇拉将天使幻化的晶石放在莱恩手中,同样恢复成原本的魔偶体态,轻巧坐在缪的后背上。
缪竖起羽毛将塞奇拉包围,情绪冷静后抬头看向蕾西问道:“我呼唤光明神的庇佑,破坏教皇的邪恶计划,当时几乎所有的天使都已逃离。我上次见到你时,你的情况还没有这样糟糕,你们后来难道和我一样,也被教皇再一次抓住了吗?”
圣光天使情感比堕天更丰富,塞奇拉的悲伤情绪还未完全恢复,他轻轻的吸了下鼻尖后补充道:“蕾西,米歇尔先生和凯撒先生绝对值得信任。连召唤天使幻影降临戈弗鲁耶的光明法师,那两位都是米歇尔先生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
莱恩取出一个木质的容器,放入伪装晶石的天使,再倒入生命之水和塞奇拉凝聚的圣水。
那枚幻化成晶石的天使,蕾西此刻内心虽然很想触碰同伴,但她的触碰远不如莱恩此时的方法更有用。
“我有听说大陆最近的一些消息。天空之神回应米歇尔的呼唤、神临风啸平原,有关于教皇化身的毁灭……光明的邪恶被揭露,我必须感恩米歇尔让更多人知道了教皇的阴谋。”
蕾西面朝莱恩微俯身表示尊敬和感激,随后低头注视缪的双眼。
蕾西的眼眸因回忆过往而流露伤痛,再开口的声音愈发喑哑,“教皇窃取本应属于伊西多的一切,通过神之恩赐呼唤天使降临,并将我们欺骗。为了实现自己的野望、取缔光明,教皇意图让天使背叛光明神,成为他的仆从和奴隶,自然不会轻易放任我们逃离。
即使在你和神佑的帮助下,我们第一次成功逃离黑暗的地下,邪恶的圣光依旧紧追,逼迫我们分散。还用更多的欺骗消耗我们的力量,破坏我们对大陆一切的信任,故意放任我们逃走再抓捕,直至信念丧失,心灵绝望。
最后连同已经堕天化的我在内,至少有一半逃离的天使被重新抓捕。”
蕾西:“教皇创造更为坚固的地下监狱,用一堵能令声音更清晰的墙将圣光天使、堕天使们分开。
即使我们不配合、反抗他的邪恶,教皇依旧不放弃更改控制圣光天使的思想。同时对堕天化、已经完全被黑暗沾染,堕落的天使造成更多的伤害,只为详细观察天使与人类的区别,了解天使的一切秘密。”
蕾西灰色的眼眸仿佛快要被血色填满,压抑的声音中满是愤怒,“最先承受不住的同伴死亡,想要通过自毁破坏囚笼,却被教皇轻松阻拦,甚至发现了天使之心的奥秘。
我们被戴上束缚的枷锁,四肢被封魔的铁锁绑住,连自裁都无法做到。
教皇割开我的喉咙、拿走了我体内的天使之心和我原本的嗓音……若不是我当时无法忍受疼痛而昏死,教皇需要合适的身体创造臣服他的天使,也许我早已被装上了新的四肢,成为畸形丑陋的魔物。”
“我本应该在折磨中死亡……但是没有。”
蕾西闭合双眼,双手交握放在胸口的羽毛上,冰凉的手指从羽毛的火焰中感受温暖,“也许是寻找同伴的信念和复仇的意志,复仇之火在我的身体中凝结成一颗心脏,维持我的意识和身体不被崩毁。”
“与你们相比,我降临于大陆后遭遇的一切根本不算什么。”塞奇拉这次艰难的忍住眼泪,将脸埋进缪的羽毛中,声音沉闷、甚至有些不敢,依旧颤抖的询问:“蕾西,你是怎样逃离的那座监狱?我们的同伴难道都已经……”
“没有全部。”
蕾西缓慢摇头,“连同我在内,被抓住的天使中,只要是还能行动的天使有一半逃离了监狱。无法离开的同伴,他们将还未被教皇拿走的天使之心给予我,之后选择自我裁决,与那座地下监狱一起毁灭。
逃出去的天使一起找到安全的地方隐藏,不泄露天使的身份也不与任何种族来往,这次逃离后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被教皇发现……我荣获了同伴的信任,指引他们行动,我们担忧再次被欺骗,无论谁的呼唤都不敢回应,等待圣光降临,寻找回归圣光之地的方法。”
“教皇完全统治了光明神殿,神职者听从他的指令,能知道地下监狱的人身份一定都不简单,所有人一定是被他恩赐光明之种的信徒。”
缪的眼神顿时锐利,警惕的后退半步,声音危险的询问:“蕾西,是谁在那座地下监狱中帮助了你们,才能让天使逃脱?”
塞奇拉察觉到缪的疑虑,右手轻轻握住缪的羽毛,眼神担忧的看向蕾西。他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的同伴,在此刻会欺骗自己。
莱恩将容器用精神力悬浮,并未将法杖握住,姿态如刚才一样随意。从蕾西的态度和眼神中,即使不过多询问系统,莱恩也没感受到蕾西的恶意和欺骗。安德鲁同样如此,他也不觉得蕾西对他们心怀恶意,身上更没有虚伪的光明。
安德鲁看向蕾西,通过道具在莱恩、缪和塞奇拉的脑中肯定且快速的说道:“我隐约能感受到在这位名为蕾西的天使身上,除了堕天的身份,似乎还有一层特殊的光明之力在守护……有些熟悉又陌生。
我能确定那并非是教皇的力量,不然她早已死去。复仇之火中的光明,那才是令她失去天使之心还能存活的原因。”
安德鲁:“除了教皇,大陆也许只有阿纳托利才能做到,而我并未在她身上感受到龙之气息。”
“所以……你感知到的光明会是谁呢。”
莱恩心中隐约有所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
因安德鲁的话语,缪和塞奇拉内心稍有放松,但在蕾西的面前并未显露丝毫,安静等待她的回答。
“你们还能保持警惕,我很开心,大陆危险太多,不像圣光之地。在这里即使是曾经的同伴也不能轻易相信,需要进行更多的确认。”蕾西的手指从羽毛上松开,“在那座监狱中确实有人帮助了我们,尤其是我自身获得的帮助也许最多……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相信是他。”
蕾西:“我先前的话还未说完,教皇窃取属于伊西多的一切、包括神之恩赐,并令他失去教皇的身份,成为光明神殿中的一位圣子。”
闻言,莱恩内心惊讶,安德鲁若有所思。
塞奇拉与缪同时开口追问:“蕾西,所以帮助你们逃脱监狱和教皇之光的人,难道是伊西多?”
“也许是伊西多,又或者并非是他。”
蕾西双手交握放于胸前,抬头看向空中并做出祈祷的姿态,“在火焰化作复仇之心的夜晚,我恢复意识时,伊西多在黑夜中无声出现。
他破坏了我们身上的枷锁和屏障,但是伊西多当时的反应很奇怪,他明显的不记得我们,而且似乎在忍受痛苦……不然,也许所有的天使都能离开。
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很古怪,我们原本不会信任任何人,却再一次信任了伊西多。我自身会更偏向的答案,我猜测是那位通过伊西多的身体降临意志,帮助我们脱离了教皇的邪恶。”
“在我偷偷离开圣光之地前,大天使长曾请求光明神,希望能带回因回应呼唤后失踪的天使。神明未答应大天使长的请求……大天使长拒绝天使再回应呼唤。”
塞奇拉闭目思索,“大陆对神明有限制,神明本体无法降临于大陆……现在的伊西多,他想要完全避开教皇的监视并不容易,我也会相信是因为那一位的帮助。”
这个答案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能,但伊西多似乎又是最有可能者。
毕竟伊西多身为神造之物,光明神可能还留下了些什么。
蕾西、塞奇拉,缪都希望如他们心中所愿,这说明他们信仰的神明还在注视。
天使都希望还能有回归圣光之地的机会。
莱恩:“统,竟然真的是伊西多吗?我还以为是那位神明的后裔做了些什么。”
大陆目前最强的光明掌控者是教皇,其次是圣光之龙阿纳托利。
莱恩刚才有考虑过伊西多,但在与他相遇之前的伊西多,莱恩不觉得那时的伊西多有着救出天使的能力。
比起伊西多,莱恩原本猜测神明的后裔更有可能。
系统缓慢回道:“这是后四万金币的秘密。”
明明本来还要氪金更多的!
“行。”莱恩,“等回去奥兰之后。”
不只是他,也该让伊西多了解自己的过往。
教皇需要制裁,要为自己以往的邪恶付出代价,最合适的是伊西多。
“你刚才说,自己偷偷离开圣光之地?”蕾西将手放下,低头凝视塞奇拉,“我原以为你也是回应呼唤,没想到你竟然违背大天使长的意志。”
塞奇拉伸手揉了揉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钻进缪的翅膀中,“不对,我并非完全违背大天使长的命令,我将本体留在圣光之地,灵魂与魔法创造的化身降临大陆。”
缪用翅膀将塞奇拉托起,眼神认真和严肃的叮嘱,“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
塞奇拉态度坚定的回道:“我不可能漠视你独自忍受危险,我很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缪与塞奇拉目光对视,慢慢放轻声音,“谢谢你来救我。”
蕾西目光微侧,眷恋的看向浸泡于木盆之中,被生命之水滋养的‘晶石’,片刻后目光再看向塞奇拉和缪,“若没有大天使长的默许,除了炽天使等上位天使之外,连六翼天使也无法轻松离开圣光之地。”
塞奇拉用力点头,“对,大天使长一定知道我的想法。”
蕾西侧身礼貌而友善的看向莱恩,“缪,当时与我们分开的你还没有堕化,你先前提到的被抓住……难道你也和我们有同样的遭遇,是因为塞奇拉和这位神秘商人的帮助,才顺利逃脱危险的吗?”
缪点头回道:“若不是因为塞奇拉和米歇尔先生救援及时,我可能会遭遇比你更可怕的经历。我原本还在思索,教皇为什么要将我隐藏在光之城,并掩盖我的身份不让光之城的人类知道。现在看来,应该是因为天使们被伊西多救出的原因,教皇可能更需要完整的天使。”
莱恩安静在脑中低语:“统,这样一想,我当时似乎有些太顺利了。是因为虚空意志的降临,令教皇感到了畏惧吗?”
“不只是虚空。”系统,“教皇更畏惧光明的消失。”
“看来当光明消失,藏于黑暗中的邪恶和光耀就会无处遁形。”莱恩,“所以更好的解决光明之种的方法,难道是需要通过黑暗的力量吗。”
系统没有回应。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莱恩轻声低语:“难怪教皇不止吞噬光明的种族,连黑夜、黑暗种族和恶魔都不放过。”
光明和黑暗,应该是最好对付光明之种的武器。
天使们并不知道莱恩的思考。
塞奇拉没有提起太多关于自己的过往,接着缪之后面朝蕾西说:“我偷偷降临大陆,遭遇欺骗,被束缚了一段时间。心灵邪恶者想要窃取我的力量,幸好他无法破开我自身的保护……最后他贪婪的想要得到一座领地,带我前去的过程中,碰巧遇见了米歇尔先生。”
塞奇拉随话语侧过身,面朝莱恩真诚的感恩,“感谢米歇尔先生将我救下,给予我灵魂能居住的魔偶之躯,还愿意帮助我将缪从光之城中救出。若不是与米歇尔先生相遇,我都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才能与缪重逢。”
“我同样感恩米歇尔先生,不止救我离开光之城,还让我们能有安全生活之地。”
缪真诚的朝莱恩表达感谢,随后看向面前的堕天使,“蕾西,逃离危险后我与塞奇拉重逢,一直生活在米歇尔先生的领地中。米歇尔先生的领地隔绝圣光的窥视,还有精灵一族的圣树,能让我和塞奇拉安心的休养伤痛,结识许多心灵友善的朋友。”
“米歇尔的领地中不止有我和缪,还有精灵、巨龙,人类和泰坦巨人,以及更多友善的种族。我们很喜欢米歇尔先生的领地,那里是大陆唯一和平之地。”
塞奇拉目光真诚的看向蕾西,“被教皇夺走一切的伊西多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在米歇尔先生的帮助下脱离光明神殿,改名为伊西多尔。在戈弗鲁耶召唤天使降临,正是伊西多尔以及另一位光明的狂信者,是米歇尔先生找到的乐章。
蕾西,你要与我们一起加入米歇尔先生的领地吗?还有我们的同伴,这并非是背叛圣光之地。”
听完塞奇拉和缪的话语,蕾西冷淡的眼神中出现几分困惑,看向莱恩不解的询问:“我感恩您所做的一切,米歇尔先生。不只是帮助我的同伴,揭露教皇的阴谋,您还帮助了伊西多……我并非是要恶意质疑,我很好奇来自虚空的您,为什么要在大陆……”
虽然她已经堕化,因复仇之心而继续活着,在蕾西的心中依旧保留光明。
米歇尔帮助了塞奇拉和缪,她曾经的同伴……尤其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此刻还在被米歇尔拿出的生命之水滋养生命。蕾西并不想过多的质疑米歇尔,只是,她还有同伴们需要保护。
关键不同于缪现在的情况,蕾西是完整的堕天,她的同伴中同样有堕天使。
相较于纯善和平的圣光天使,堕天使并不如圣光天使更受欢迎。蕾西不想因为自己和同伴,影响到塞奇拉和缪现在的生活。蕾西能感受到,现在的缪和塞奇拉精神都很放松,那些话语中的真诚和信任,这是天使感受到幸福与和平时才会有的状态。
“非要说理由的话……”
莱恩轻声回道:“蕾西,无论之后的选择,在此刻你能答应我,不会泄露一切有关今日的消息吗?我厌恶谎言,不会说出你的秘密。我们之间,应该有着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您指的是教皇吗?”
蕾西将右手放于胸口,“以我的灵魂起誓,我不会泄露今日有关与您的任何消息,否则我会毁灭于黑暗之火,被复仇之心吞噬。”
“感谢信任。”
莱恩抬手将兜帽微微揭开,温柔的眼眸看向面前的堕天使,友好的微笑,声音温和的询问:“蕾西,这个理由可以吗?”
当蕾西看见莱恩的容貌时,轻易就分辨出他的身份,原本冷淡的眼眸中此刻满是惊讶,声音难以置信道:“阻止教皇邪恶的米歇尔,您竟然还是一位人类?”
“这种说法不对。”莱恩笑道:“应该说我先是人类领主莱恩,之后才是神秘商人米歇尔。”
其实还有别的方法,但在目前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最简单直接,更容易获取堕天使的信任。
至于真正的身份……连莱恩自己都不确定。且他现在的确是人类,并不算是欺骗。
而且神明不能降临大陆,这个信息绝对不能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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