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2019年3月,青田乡。
青田坐落在西南边陲,属于偏远山区。
村落建筑以简易木屋、土房、石屋为主。
周围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一座挨一座的大山接二连三阻挡青田的发展。
山路崎岖不平,县城到青田的路只一条不足三米宽的水泥路,去年政府刚铺的。
平时交通工具主要依靠摩托车、三轮或者双腿。
简单来说,这里是经济落后,交通落后,思想也落后。
蒋惜两年前来青田支教,那时条件比现在更糟糕。
那时学校还是黄土切成的土房,房顶是树皮搭的,一下大雨,房顶到处漏雨。
第二天上课,教室堆满水、泥,饱经风霜的书桌也被雨水泡烂,总是缺胳膊少腿。
下雨后,全校七八个教师总会搭梯上房顶重新盖树皮或者搭塑料膜。
教室也只堪堪四间,学生更是少得可怜,几个班加起来不到一百个人。
学生家长并不想送孩子来上学,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一个学生因为要在家里帮忙干农活而被家长扣留在家而放弃学业。
蒋惜至今记得,她支教第一年走三四个小时的山路去到学生家,跟学生家长理论应该让小孩上学,却被家长气哭的事。
那年她刚大学毕业,年轻且没工作经验,也没有半点谈判经验,跟学生家长无论怎么说都说不通,还被家长嫌弃。
回到学校,在青田支教十来年的老教师周萍告诉她:“他们一辈子仰仗土地生活,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子女也应该留在家干农活。我们觉得读书能改变命运,他们却觉得浪费时间。你要想说服他们,首先得让他们看到好处,这个好处还得是短时间能兑现的。”
蒋惜想了两个晚上,中间又给郑秀英打了通电话,跟她聊了两个多小时才懂他们那一代人的思想。
后来为了让家长同意学生继续上学,蒋惜挨家挨户去家访,极力说服他们各自让一步。
最终的结果是:学生上午上课,下午回家干活,另外每家每年补贴五百元生活费。
这钱由蒋惜的个人账户支出。
去年初国家出资改善学校的老破小环境,之前的老房子被拆除,新建了一栋三层楼的楼房,一栋两层楼的宿舍楼以及一间食堂,地面也铺了水泥。
学校整体条件、环境上升好几个档次。
蒋惜现在教的班级是初一,教学科目语文。
一共两个班,她一周总共十二节课。除了周一的课在下午,其他课都在上午。
上完课偶尔跟学校几个老师出去野炊或者春游,除了条件苦了点,其他都还不错。
—
周一早上,窗外灰蒙蒙的一片还不见亮,宿舍门外却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蒋惜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动静还以为在做梦,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有人在敲门。
敲门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急促、清晰。
蒋惜急忙掀开被子,起身边套外套边穿拖鞋去开门。
门打开,迎面露出一张黢黑的稚脸。
女孩穿着破旧棉袄,背着拉链烂到无法修补后只能手工缝扣子的橘红色书包。
因为常年干农活,女孩双手满是皲裂,十根手指头也黢黑,跟没洗干净似的。
蒋惜知道,不是没洗干净,而是洗不掉了。
十三岁的年纪也因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高不足一米四。
女孩是蒋惜班上的学生,叫蔡雪,平时文文静静,很胆小害羞。
蒋惜站了几秒,俯下身,温柔询问:“蔡雪同学有什么事吗?”
蔡雪往边上挪挪脚步,捏着双手,脑袋转了转四周,小声说:“蒋老师,你快去看看周小敏吧。她爸爸又不让她上学了。”
“我刚刚去她家叫她,看见她被她爸绑在柱子上,还说周小敏要是敢偷偷跑来上课,他就打死周小敏。”
蒋惜吓得立马清醒。
她揉了把脸,蹲下身,伸手握住蔡雪的手,柔声问:“你来学校的时候,周小敏有没有受伤?”
蔡雪想了想,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被他爸用绳子捆在了柱头。”
蒋惜闻言沉默几秒,站起身,拉着蔡雪进屋。
关上门,蒋惜忙忙碌碌从行李箱里翻出运动套装,脱掉睡衣飞快换上运动服。
衣服换好,蒋惜穿上雨靴,拿上雨伞、手机,边跟老教师周萍打电话,边领着蔡雪往外走。
打电话的途中,蒋惜偏头问蔡雪:“蔡同学,能不能麻烦你给老师带带路?我们一起去周小敏家看看情况怎么样?”
蔡雪踌躇片刻,点头答应。
蒋惜给周萍打了两通电话,周萍才接通。
在电话里蒋惜简单讲完来龙去脉,周萍也跟着动身,说在学校门口的老槐树下集合。
蒋惜出了宿舍楼才发现蔡雪裤腿上全是泥,脚上踩的那双解放鞋也灌满泥水。
走路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鞋尖还会冒出水泡。
蒋惜皱了皱眉,又拉着蔡雪回到宿舍,单腿跪在地上,从床底取出一双将近崭新的运动鞋给蔡雪换。
蔡雪见状,连忙拒绝:“蒋老师,我不用……”
“我脚很脏,会把鞋子穿脏的。”
蒋惜蹲在地上,一手握住蔡雪的脚踝,一手脱掉她湿透的解放鞋换上新的运动鞋,嘴上安慰:“不脏。”
说着,蒋惜又从简易衣柜里翻出鞋垫塞进运动鞋:“有点长,我给你垫两双鞋垫。”
换上新鞋,蔡雪伸手轻轻扯了扯蒋惜的衣袖,小声开口:“蒋老师,谢谢你。”
蒋惜笑着摸了摸蔡雪的脑袋,回她:“不用谢,应该的。”
—
蒋惜到约定地点,周萍已经到了。
她穿着藏蓝色雨衣、深筒雨靴,打着手电筒,站在老槐树下着急地到此转溜。
听到脚步声,周萍扶了扶眼镜,将光打在蒋惜身上,语气关切问:“周小敏现在人被捆在家里?她家长不肯让她来上学是吧?”
蒋惜打着伞,迎上周萍询问的目光,无声地点了下头。
周萍长叹口气,边走边骂:“这些家长真是折腾死人。孩子那么小,不上学能干嘛。”
“难不成跟他们一样做一辈子庄稼,到了年纪就找个人随便嫁了?”
“怎么就这么倔呢!一学期下来我光劝学都要跑几十趟,好不容易现在大部分家长都被说服了,现在又来!”
“我这心里既心疼又火大。我们这些老师任劳任怨教书难不成还会害了学生不成。”
蒋惜不知道如何回应周萍,也跟着叹了叹气,表示无奈。
走了一段路,周萍注意到蒋惜旁边的蔡雪,拧眉问:“这孩子怎么回事?也不读了?”
蔡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蒋惜察觉到蔡雪的胆怯,轻轻抓了抓她的手臂,替她解释:“我之前没去过周小敏家,想着让蔡同学带带路。蔡同学妈妈我见过,是个比较开明的单亲母亲,她挺支持蔡雪上学。”
周萍了解完情况,笑着看看蔡雪,感慨:“要是这些家长都像她妈妈这么开明多好,我们这些做老师也能轻松点。”
蒋惜点头。
周小敏家住在大开山山顶,上去全是陡峭的盘山土马路。
走到马路尽头还要走四十几分钟的山路。
蒋惜三人从早上六点半出发,一直走到十点半才抵达周小敏家。
昨晚下了一整夜雨,路上早就泥泞不堪,即便蒋惜穿着雨靴也很难走。
中间路过一段黄泥水坑,蒋惜蹲下身,将蔡雪背在背上,一点一点试探性地踩过坑洼。
周萍看她动作娴熟,没有半点娇气,询问:“小蒋小时候也是在山区长大的?”
蒋惜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回:“小学经常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上学,不过到高中家人在街道修了自建房就从山里搬出去了。”
周萍欣赏地看着蒋惜,喟叹:“也是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比起那些成功人士的经历,小蒋你的经历恐怕更能打动学生家长。”
“就该让他们看看读书到底有没有用。”
蒋惜笑着答应:“好啊。那待会就用我的经历跟周小敏父亲沟通。”
翻过一座山,蒋惜抬头就见大片梯田。三月份的梯田还没种水稻,这段时间刚开过犁。
翻过一遍的梯田里没有一根杂草,水灌进田里,这高低不一的梯田像无数块镜子。
美中不足的是今天是个阴雨天。
梯田末尾处有几家分散的木屋,迎面第一家就是周小敏家。
蒋惜、周萍走到周小敏家院子,房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蔡雪到了熟悉的地方,立马跑到小厢房,指着挂了锁的门开口:“周小敏就被捆在这里面。”
蒋惜立马跟上去。
门锁没有钥匙打不开,蒋惜在门口徘徊几秒,扯着嗓子喊了声周小敏。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哑着嗓子,激动回应:“是蒋老师吗??我是周小敏,我在,我在。”
蒋惜听到有回应,紧绷的心松了一点点,她贴在门板,紧张询问:“小敏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蒋老师,我爸爸把我捆在柱头,我动不了。我手和脚好痛,我好饿……”
“你别怕,蒋老师会救你的。”
“蒋老师,我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快走吧,不然他要打你的。”
蒋惜沉默片刻,坚定回她:“蒋老师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别怕。”
安抚好周敏,蒋惜往房子周围转了一圈。
最后看到屋檐背后放了一米高的石水缸,可以踩在水缸爬上屋顶,再从堂屋爬到厨房。
周萍见蒋惜脱掉雨衣,挽起衣袖准备爬,急忙阻止:“小蒋,这么高,你怎么爬。你快下来,我们去找找周小敏父亲,你先别爬。要是摔了可不得了。”
说话的功夫,蒋惜已经踩上水缸,并抓住房梁的木头爬了一半。
她回头朝周萍递了一个安抚的笑,一脸轻松道:“没事萍姐,我小时候经常翻墙爬树。这点高度对我来说没什么。”
“周小敏在家关了好几个小时了,我怕她出什么事。”
周萍见拦不住蒋惜,只能嘱咐:“那你小心点。我去前面给你放风,免得周小敏父亲提前回来吓到你。”
蒋惜爬上屋檐,小心踩在堆满玉米棒的楼板,弯腰跨过横槛后回头道谢:“麻烦萍姐了。”
周萍紧张地捂住胸口,急忙招呼:“哎哎哎你别跟我说话了,小心点,别摔了。”
蒋惜哭笑不得地点头。
爬过横槛,蒋惜走过两间楼顶板,找到堂屋,攀爬住柱头,顺着搭在角落的木梯往下爬。
脚底落地那瞬,蒋惜摸着胸口,深深呼了口气。
她低头看了两眼不停颤抖的大腿,自言自语感慨:“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可见刚刚的淡定、轻松全是装的。
蒋惜没给自己留太多时间,稍微恢复好心情,她辨别好方向,一头栽进厨房。
推门进去就见周小敏被结结实实捆在一根悬空的柱头,手、脚捆得死死的,嘴巴上还塞了一只袜子。
看到蒋惜,周小敏眼泪直冒,嘴巴一直呜呜不停。
蒋惜急忙跑上前,取下塞在嘴里的袜子,又蹲下身给周小敏解绳子。
周小敏鼓着一双湿漉漉的圆眼,断断续续开口:“蒋老师,爸爸不让我上学了。”
“他说村里新来了一个大老板,下个月要在青田搞蚕桑养殖。还说种植蚕桑一天一百工资,让我跟他一起去挣钱。”
“学校发的书包、书、笔还有作文本全被爸爸丢进火里烧了。我跟爸爸说要上学,他不肯,还把我捆起来了。”
“爸爸不准我跟同学们接触,也不许我跟老师说话。他说我妈妈就是出去打工跟人跑了的。”
“蒋老师,我不想嫁人,我想读书。”
蒋惜气到说不出话。
解开绳索,蒋惜看到周小敏手腕上的红痕,止不住地心疼。
她半蹲在地上,一把搂过周小敏抱在怀里,手轻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抚:“小敏别怕,蒋老师在。“
“蒋老师不会让你这么早嫁人的,也不会让你没书读。”
“你别害怕,蒋老师会跟你爸爸沟通的,会让他同意你上学。”
周小敏擦擦眼泪,伸手搂住蒋惜的脖子,颤抖着道谢:“谢谢蒋老师。”
“不用谢~”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周萍焦急喊:“小蒋,周小敏父亲回来了。你赶快出来。”
周小敏肩膀一哆嗦,下意识推开蒋惜,劝她:“蒋老师,你快走,我爸爸会打人的。”
蒋惜抬手抹掉周小敏的眼泪,站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到堂屋,打开门栓,领着周小敏走出房子。
刚迈出去就看见茅厕旁边走出一个酒醉熏熏的男人。
男人穿着脏兮兮的灰外套,手里拿着装着酒的输液瓶,边喝酒边踉踉跄跄往前走。
走到一半,男人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将惜、周小敏,立马鼓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指着周小敏骂:“你个贱蹄子,谁让你跑出来的,还不给老子进去!”
“你信不信我打死你。跟打你妈一样,打到地上爬不起来。”
“你个死丫头!怎么,你也想跟那贱女人一样跑出去?”
“你再恨我,也他妈是我周大山的根儿。我想怎么打你就怎么打你!想上学是吧,你过来试试,看我不打死你。”
周小敏自从周大山出现,肩膀不停地在颤抖。
蒋惜一直握着周小敏的手不放,她太抬头看看周大山,面色平静开口:“周爸爸我是周小敏的语文老师。这次过来是要接她去上学。”
周大山当场暴怒,“狗屁老师,关我屁事。我不许她去她就不能去!”
周萍怕周大山情绪过激后做出什么不好挽回的事,主动走上前安抚周大山:“小敏爸爸是这样的。我们过来呢主要是想跟你商量让小敏继续上学的事。”
“你看小敏年纪这么小,不上学能干嘛呢。我们这一代人没接受教育,总不能让小敏这一代也成文盲。周爸爸你说是吧?”
周大山仰头喝一口酒,大骂:“狗屁!老子不听你几个瞎吹。周小敏不上学了,明天跟老子一起栽蚕桑挣钱。”
周萍沉默几秒,继续开口:“周爸爸你这样做确实不大对。小敏十几岁就不读书了,她这后半辈子怎么办?谁负责?”
“国家九年义务教育,她也还差两年半。学费、生活费学校也没让你们家长交过,这福利多好。周爸爸——”
周萍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大山一把揪住头发用力往地上拽。
蒋惜缓过神,立马放开周小敏去帮周萍。
周大山喝了酒力气也大,推搡中,蒋惜被踹了好几脚。
蒋惜好不容易拉开周大山,又被周大山的酒瓶砸到额头,额头当场起了个包。
周萍头发也被扯掉好几根,人被拖了两米远,爬起来时满身泥。
蒋惜叉着腰,站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走上前去跟周大山做最后的沟通:“我是周小敏的老师,我有义务有职责让她继续读书。”
“还有你刚刚的行为算是违法。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应当尊重未成年人受教育的权利,必须使适龄未成年人依法入学接受并完成义务教育,不得使接受义务教育的未成年人辍学。”
“周爸爸如果再阻止周小敏上学,那我只能请法律解决了,到时候要是判个三五年的,周爸爸别说挣钱,恐怕基本生活都维持不了。还有,暴力殴打也是违法,望你知。”
蒋惜说完不等周大山反应,抬腿走到周小敏面前,低声开口:“小敏,你去收拾书包,跟我回学校上课。”
周小敏怯生生地望向周大山,不敢挪动脚步。
蒋惜呼了口气,俯身安抚:“别怕,有老师在,他不敢再打你。”
周小敏这才跑回房间收拾书包。
回去路上,周萍看看蒋惜,笑着开口:“你那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害怕,还敢往前冲。”
蒋惜立马捂住脸,呜呜两声,摇头否认:“萍姐,我刚刚吓死了。说话的时候腿都在抖。”
周萍噗呲一声笑出来,“那你还敢冲上去跟他讲法?”
蒋惜拍拍胸口,后知后觉说:“我那时候全凭一股冲劲,现在害怕死了。”
周萍笑笑,安抚蒋惜:“行了行了,都过去了,别怕。别说周大山,我当时都被你的气势唬住了。估计被你吓蒙了,接走周小敏没时候他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得等回校再商量商量怎么处理这事。”
蒋惜点头承认:“刚刚确实是权宜之计。得让周大山心甘情愿同意小敏上学才行。“
—
从大开山回来,蒋惜安排好周小敏,上完下午的课才回宿舍换衣服、鞋。
周萍约她去他们家吃晚饭,蒋惜收拾完骑上小电驴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了箱牛奶。
拎到周萍家,饭菜刚熟。
开门的是周萍丈夫李兵,是青田的驻村书记,跟周萍是大学同学,后来两人为了乡村建设一起回到青田定居。
李兵为人正直,性格憨厚。蒋惜跟他见过几次,还算熟。
蒋惜看到人,笑着打招呼:“姐夫。”
李兵瞥到蒋惜手里的牛奶,急忙接过手,“你这姑娘,来就来,带什么礼。”
蒋惜走进屋,不好意思道:“刚好路过小卖部,顺手买的。”
周萍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青椒炒肉丝从厨房走出来,见状,笑着调侃:“小蒋这是给姐姐补身体呢?”
蒋惜跟着周萍进厨房帮忙:“萍姐……你可别取笑我了。”
周萍做了四菜一汤,全是蒋惜喜欢的家常菜。
饭桌上,蒋惜边吃边赞叹周萍厨艺高。
周萍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你要喜欢吃,天天来。萍姐保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蒋惜加了块排骨,笑着答应:“好啊。”
李兵见她俩感情好,也跟着笑笑。
吃到一半,周萍接到一个电话说村里来了新的支教老师。
支教老师人在县城车站,叫周萍跑一趟县城去接人。
周萍一个去李兵不放心,也想跟着去,但是李兵晚上有个选举会要开,去不了。
蒋惜见状,主动说:“我跟萍姐去吧。”
李兵思考几秒,嘱咐她俩小心点。
周萍早学会了开三轮车,路也熟,一路上走得还算顺利。
到达县城车站,那个新老师人不在,周萍又联系校长问了新老师的联系方式。
打电话才知道新老师在附近的面馆吃饭。
周萍去找人,蒋惜留在原地等。
等了没几分钟,周萍领着新老师回来了。
新老师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全身名牌,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
周萍跟她说话她也没理,戴着耳机,拿着苹果手机一直在跟电话那端的人吐槽县城条件有多差。
“这破地方要不是为了加学分保研我都不想来。”
“大晚上我的还没到呢,还不知道要去哪,反正挺穷的。”
“反正我后悔了。”
“再说吧,到时候盖个章敷衍一下就行了。”
“……”
蒋惜听了几句直皱眉。
她摸了摸鼻尖,想要开口问女生到底是来支教的还是来体验生活的。
还没问出口,周萍便拍拍她的胳臂,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先别说话。来这的人有像你这样的,也有像她这样混学分、混经历、混人气的。”
“等她做几天再说,要是实在不行,再找借口给她撵走。”
正说着,周萍又进来一通电话,是李兵打来的。
周萍接通电话问,“喂,什么事?”
李兵问““你还在县城?”
周萍答:“在呢。刚接到人。”
李兵沉默半秒,开口:“上面有个大老板也到了县城,你顺便接他一起回来。我把他电话给你,你等等他。”
“村里新收到一笔建设资金,这大老板捐了两千万,专门用来搞基础建设和蚕桑养殖的事。他这次过来是探查情况的,别懈怠了人。”
蒋惜将对话听了个遍。
挂断电话,周萍又去联系捐了两千万的老板。
眼见周萍又要走,新来的老师立马扯掉耳机,满脸不耐烦问:“不是来接我的吗?到底走不走?”
蒋惜倚靠在三轮车车头,看一眼人,耐着性子解释:“还有一个人要来,等几分钟吧。”
徐清闻言一嘴的抱怨:“烦死了啊,还要我等,我都困死了。要不是我刚刚进面馆吃了碗面,你们怕是准备饿死我吧。”
蒋惜不太想跟她继续扯下去,垂下头看着脚尖,没吭声。
徐清没等到蒋惜的回应,撇撇嘴,臭着脸问:“你来这支教多久了?”
蒋惜:“两年。”
徐清不敢置信地看着蒋惜:“两年??你居然能坚持两年?厉害啊。这环境我反正是一个月也待不下去。”
蒋惜低眉,淡淡问:“那你来干什么?”
徐清重新戴上耳机,鄙夷道:“要不是为了加学分保研我才来这鬼地方。”
蒋惜手搭在三轮车后视镜,低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再次沉默。
等了差不多十五分,周萍领着人回来了。
蒋惜那时坐在三轮车驾驶座埋头看朋友圈,并没注意到周萍身边的人是谁。
直到周萍提醒蒋惜上车走人,蒋惜才收好手机,恍惚地点点头。
她跳下驾驶座,绕过车头钻到后面。
脚刚踩上三轮车,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瞥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
蒋惜动作陡然一滞。
她紧张地抿抿嘴唇,看着那团黑影,不太确定地喊一声:“陈越?“
陈越刚跟公司的人负责人交接完工作,听到有人喊,他缓缓抬起下巴。
冷白屏幕光照在他的脸上,非但没有折损他的颜值,反而将他那张逐渐成熟且轮廓越发清晰的面孔露出了出来。
徐清一直低头玩手机,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看陈越,瞥见那张俊逸的脸,徐清立马惊呼:“学长?你怎么在这?”
陈越忽视徐清的疑问,目不斜视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蒋惜。
时间好像过得飞快,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也快五年没见了吧?
15年匆匆一面后再也没有交集,他在国外留学,她在国内忙自己的事。
中间也有过短暂的交谈,只是隔着屏幕,隔着网络,谁也不清楚对方的状态。
蒋惜大学期间还经常发朋友圈、发照片,他那时候还能从朋友圈窥探出几分她的生活轨迹。
可这两年,她消失得彻底。
他也跟人打听过她的消息,却无人知晓。
陈越有赌过一把,他来之前还在猜是否会在青田遇到她,却没想这么快。
想到这,他滚滚喉结,勾了勾嘴角,语气平和问:“你怎么在这?”
蒋惜眨了眨眼皮,迟缓问:“我毕业后就到青田支教了,都两年了。你呢,你怎么来了?”
陈越犹豫片刻,解释:“手上有个扶贫项目,过来当半年监工。”
蒋惜若有所思点点头,笑着开口:“噢……好的。”
陈越抬起下巴打量一圈蒋惜,忽然问:“你微信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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