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场就是官场（下）

　　秦怀明一边应付着其他人来敬酒，一边暗暗观察着酒场的形势，除了分管城建和拆迁工作的穆岩秋、四个调研员未到场外，其他班子成员都参加了今晚的活动。

　　然而，大部分人都跟林兴霸打成一片，频繁互动喝酒，聊得不亦乐乎，而与柳慕白推杯换盏、密切交谈的只有叶婉丽，宣传部部*长廖紫梅和分管信访维稳的党工委委员、办事处副主任方庆辉。

　　坊间传言看来不虚，龙翔依然是林兴霸的天下。

　　街道虽设有维稳综治办，但主任暂由柳慕白亲自担任，因为分管政法线的副书记尚未推举出来。秦怀明没想明白，柳慕白为何没有让他分管政法线。这样倒也好，他对信访维稳工作不熟悉，而龙翔信访量占据全区七成以上，工作非常难做，不负责更好。

　　叶婉丽果然是场面上人，向书记和主任敬酒的时候，能听到她时而爽朗时而清丽的笑声，说话声音也抑扬顿挫，颇有韵味，她总是能不卑不亢、不媚不娇地跟领导打成一片。这是一种本事。

　　此刻，她翘臀一扭，将娇小玲珑的身子挤到了秦怀明的身侧，神秘而略带羞涩地叫了一声：“书记！”

　　秦怀明刚跟旁边的黄振华喝了一杯，便扭头过来，看到是她，忙站起身，又暗暗弓着腿，以免衬托得她的个头矮小。

　　“书记，您刚才讲得真好，我感动得都要哭鼻子了。我来龙翔快一年了，也是这般感受，可就是没您的水平，给总结概括出来。”她说得无比真诚，语气中又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让人听着特别舒服。

　　这真是个厉害的女人，该撒娇时撒娇，该示弱时示弱，该强势时强势。不过，她对自己如此殷勤，多半是柳慕白的美人计吧。

　　当然，如果秦怀明不能站在柳慕白这一边，柳慕白以后的日子就会更难过，弄不好会重蹈上一任书记的覆辙——干了一年多，被迫调回区里，惨淡收场。要知道，在龙翔做过书记的，几乎都能提拔为区委常委。

　　“美女部长谬赞了。我要真心感谢你，为了我的事跑前跑后的，而且件件办得完美无瑕。”秦怀明主动跟她碰了一下杯子。

　　“书记您太客气了，组织部的姑娘们听说龙翔要来一位年轻帅气的副书记，激动得三天没睡好觉，结果见到真人，妈呀，这比想象中还帅，还有才，而且有趣。这下完了，这帮小蹄子，以后天天睡不着觉了。”叶婉丽说的是属下，又似乎把自己也涵盖进来，而且始终笑靥如花，露着洁白匀称的皓齿，“俗话说，好看的皮囊千年不遇，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来，书记，我敬您。”

　　“我看呀，你才是万里挑一。”秦怀明幽幽点评了一句，说完一口干了。那句话似乎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被她做了改动，但他没有揭穿。

　　“万里挑一遇见万里挑一，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所以，一杯哪够？”叶婉丽红着脸颊为他斟满了第二杯。

　　两人又都干了。

　　“书记，以后还请您多多指导支持党建和人事工作，多多关心关照组织部的靓仔靓妹们。”叶婉丽举起了第三杯。

　　“我是正常人。”秦怀明笑道，“所以靓仔就算了吧。”

　　叶婉丽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秦怀明一直控制着酒量，遇到叶婉丽这种尤物他实在无法拒绝，她形象好、口才好、能力强，又懂风情，而乌溜溜的大眼眸深深望着你，不避不闪，满满的都是诚意。

　　喝完三杯，两人站在角落里聊起了工作。叶婉丽平日里便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对工作热情而投入，此刻又跟他介绍起了街道的党建及人事情况，说着说着就又喝了几杯，很快，两人手里的一两杯就空了。

　　秦怀明没想到今晚的酒局，跟他喝得最多的人竟然是叶婉丽。

　　这时，温青山拿着一个二两杯走了过来，他喝得面红耳赤，本来就是长得矮胖，脖子粗短红润，在酒精的刺激下，脸上、脖子等处红通通一片，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温青山笑嘻嘻地给两人斟满，摇晃着身子，举杯道：“秦书记，叶部长，我敬两位帅哥美女一杯。”他顶着典型的地中海发型，脸上总是油亮油亮的，印堂也有些发黑，这些都是纵欲过度的表现。而色眯眯的小眼睛不停地在叶婉丽的胸口上、腿上游来荡去。

　　秦怀明感到不适，叶婉丽感到恶心。

　　三人闷头喝了一杯。

　　温青山醉态越发明显，赖着不走，摇头晃脑地说道：“正好两位管人事的领导都在，秦书记又是联系执法队的，所以，我要提个要求。”

　　叶婉丽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没说话。

　　秦怀明微微颔首道：“温委员你说。”

　　温青山嘿嘿笑了几声，迷离着双眼道：“我代管执法队这半年，查违办主任一直空缺，查违办副主任杨国栋又老跟我对着干，我就两个要求：把杨国栋调走，把执法队中队长梁劲松调任查违办主任，城管口的七级执法员戴浩调到查违办。要我控制住新增，你们得给我人嘛。”

　　秦怀明还没来得及了解执法队的人事情况，也不认识这几个人，就连温青山他都不甚了解，只觉得此人不像个好官，便没有表态，望了一眼叶婉丽。

　　“温委员，今天是秦书记的接风宴，尽情喝酒吧，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再谈。”叶婉丽笑着说道，语态沉静。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解决！”温青山瞪圆了眼睛，情绪有些激动。

　　“我看你是喝多了，这个事必须要经党工委研究，岂是我们两个说了算？”秦怀明露出了不悦的脸色给他看，希望他识趣。

　　“但你们要先同意呀！”温青山不识趣，而且语气不善。

　　“温委员，你醉了，明天再说好吗？”叶婉丽压抑着怒火，脸上挂着清冷的笑。

　　“不行，今天必须定下来！”温青山越说越放肆，“柳书记、兴霸主任也在，现场研究解决！特么的，今天不解决，不罢休！”

　　“温青山，你有完没完？！”叶婉丽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火气一上来，泼辣的性格立即爆了出来，但还是压着声音，不让旁人听到，斥道，“你查违的工作我不懂，也管不着，但执法队的人我一清二楚，谁好使，谁能用，党工委都门清。梁劲松，怎么去的城管科？你装糊涂吗？他在查违办犯了错误，你现在还让他回去？居心何在！戴浩，唯梁劲松马首是瞻。杨国栋，年轻能干，政治素质过硬，讲原则，办法多，会做群众工作，非常适合查违办，可你一定要把他撵走，又是居心何在？！”

　　叶婉丽伶牙俐齿，说得温青山哑口无言，只是怒目圆睁，喘着粗气，浑身颤抖，狠狠捏着手里的白酒杯，似乎要把它捏碎。

　　叶婉丽继续道：“党工委使用干部，是从大局出发，做了通盘考虑的，不仅要让合适的干部出现在合适的岗位上，还要考虑到部门的平衡，人才的培养，工作的接续，个人的意愿，岂是你说提拔就提拔，说调动就调动？”

　　“你少跟我讲道理！”温青山用力将酒杯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的声音，忽然骂了一句：“骚货！”

　　他竟然辱骂组织部部长。

　　叶婉丽又惊又怒又委屈，眼泪立即涌出了眼眶，骤然说了句“放肆”，挥手就是一个耳光，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打在温青山的脸上，留下了五个青色的指印。

　　这下，众人都听到了，齐刷刷扭头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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