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偏要动你的奶酪
秦怀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区发改局局长和区教育局局长我都比较熟，我明天找他们谈谈。以往我们工作都太被动了，现在要化被动为主动。”
“书记，我和你一起去。”
穆岩秋今年38岁，是民*主党*派人士，乡港城市大学博士毕业，是规划建设方面的专家，顶尖人才，且为人谦和，业务能力强，口碑极好，他应该很快就会提拔去区里，那么在他高升之前，让他为龙翔发挥出更多光和热。
下午，秦怀明和穆岩秋一起去了龙田中心城，分别拜见了发改局的局长、教育局局长，两家单位都表态全力支持，但具体工作还是要街道办牵头推动，他们配合。
随后，两人又去拜见了两个分管副区长。看到街道领导主动作为、创新思路、推动腾笼换鸟，区领导非常高兴，也都表态支持，毕竟，龙翔学位不足问题每年都很闹心。
此后一周，秦怀明和穆岩秋会同相关部门负责人，集中力量干这一件事，到了周四，规划调整和学校建设的相关请示件已经走完了街道办的审批流程，柳慕白和林兴霸也都表态支持。
当晚，秦怀明跑到汉庭宫和刘汉兴喝酒，跟他通气。刘汉兴看街道两个主官都签了字，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上次秦怀明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所以只要大体不差，他都不会很在意。
接下来，秦怀明亲自拿着文件跑到了区发改委局、区教育局等部门批示意见，最后又拿给两个分管区领导审签，领导签了一些具体意见，总体都是支持。
最后是常务副区长、区长审签，上区政府常务会。
常务副区长痛快地签了拟同意，终于到了最后一步，请区长席卓文审签。
秦怀明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怕既得利益者找到区长说情，毕竟区长是林兴霸利益集团的领头人。上次搞掉温青山，区长应该对他印象不好。
他希望区长能够以工作为重，不计较那些官场上的成败得失吧，毕竟，无论是谁，都要干些事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党*员干部身份。
区府办副主任雷佳明主要跟区长，他和秦怀明同事多年，私交不错。听了秦怀明的诉求后，他立即拿着文件向区长做了汇报，并说服区长见一见秦怀明。
于是在雷佳明的安排下，秦怀明拜见了区长，详细汇报了项目的来龙去脉，当然特意强调铁皮棚的违建问题，但没有说铁皮棚牵涉多个街道领导的切身利益。
区长听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项目不错，不过你和刘汉兴走得太近太深了，里面有没有私人利益？怀明同志要一心为公啊。”
秦怀明并不意外，在这个项目上区长会使绊子，忙表态道：“当然没有，我的为人和官品经得起考验。”他在暗示自己曾经历过多次审查而安然无恙。
“我若是不签批呢？”区长双手扣在一起，微微仰靠在椅背上，冷冷看着他，轻轻晃动身子。
秦怀明从容一笑道：“区长，您得签批，而且最好是亲自推动。”
区长噗嗤一笑道：“理由呢？”
秦怀明道：“两个，一、天佑书记在关注这个事，教育医疗等民生问题是他的心头肉；二、刘汉兴可是市长的座上宾，每求必应。刘汉兴堪比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瑞啊。”
区长冷笑道：“你敢越过我去找天佑书记？”
秦怀明忙解释道：“区长，我不敢，也不应该，可是刘汉兴常常不按套路出牌，跟天佑书记是一类人呐。”
“你敢威胁我？”区长摆正坐姿，面色铁青，冰冷如剑。历史上，海瑞曾抬着棺材去见嘉靖帝，刘汉兴也敢跑到市里乃至省里去“告状”。
“没有，没有。”秦怀明诚恳道，“区长，请您三思，这是大势所趋，功在当下，利在千秋。有一天我们都会作古，可是那所学校会存在一百年乃至更长啊。”
区长面色缓和，忽而呵呵一笑，叹道：“你不用找天佑书记了，此事我会全力支持。”
当晚，区长召集了两个分管副区长、发改、教育、规划国土等部门负责人开了个协调会，毕竟是区长主持，柳慕白也特意赶来参会。
区长看了参会名单后，又点名要林兴霸来参加，于是街道的三个书记还有穆岩秋都参加了会议。
会上研究了一个小时，最后定了调子：分管教育的惠芳、分管规划建设的马强强，两个副区长牵头协调区各相关职能部门，开辟绿色通道，全力推进，务必在明年9月1日前建成开学。龙翔街道由林兴霸牵头推进落实。
区长表现得很讲政治，这将是对区委书记调研龙翔街道后的一个完美回应。同时，他也很无情霸道，把秦怀明辛辛苦苦做好的一顿饭端给了林兴霸，将来项目建好，是他林兴霸牵头完成的。
会后，区长让秘书鲁健给林兴霸打了个电话，传达了区长的两句话：“兴霸同志，这个事我不得不同意；你工作要积极主动一些，反应要快。”
此前，马仔们找林兴霸情愿，要求阻止秦怀明的“胡作非为”。
林兴霸便专门找区长汇报此事，希望区长不同意，现在看来，拆除是大势所趋，区长都妥协了。
另外，区长在批评自己。区长认为铲除铁皮棚、建设学校这项工作，很容易完成，完成后就是响当当的政绩，更是对区委书记最好的奉承，怎么让秦怀明抢了去呢？所以区长才让他来参会，并把牵头人给了他。
可是区长哪里知道，拆除铁皮棚并不容易，那些牛鬼神蛇也不会让秦怀明轻易完成任务。
所以，回到街道后，林兴霸把秦怀明叫到办公室，交代具体由他推动落实这个项目，平时做好大事请示汇报、小事酌情处理即可。他倒要看看，秦怀明怎么跟那几个小鬼斗。
秦怀明领命。他并不计较个人得失，只要把这项工作干好，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
***
这周，秦怀明一直在跑这个项目，较少在办公室，回来一看，好家伙，外间办公室里堆满了礼盒，有月饼、茶叶、鱼干、烟酒等等。每到中秋、春节，很多人就开始大展拳脚了，平时见不到的人凭空出现，各种礼品也纷纷送到。
郑婷婷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便都放在了外间办公室。
秦怀明问她：“都是谁送的你记得吗？”
郑婷婷点点头道：“我都登记了。”说着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送礼者有红桥村、甜坑村、木棉村、龙翔一村、龙翔二村、双翼村等各社区工作站站长、股份公司董事长以及一些企业老板、文化传媒公司、媒体等。
秦怀明道：“你叫曾晓伟过来，你俩都好好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东西，没有的话，选一些放我办公室，有人再来送我礼品，我好回赠出去，其他的你们自己消化吧。”
郑婷婷说了声好，便去打电话了。
秦怀明刚坐下来，喝了口茶，党工委委员、办事处副主任赖泽忠忽然出现在门口，眼睛笑得迷成了一条缝，长了一些雀斑的小脸上堆满了笑容，显得极其喜庆，他敲了敲门沿，躬身叫道：“秦书记好！”
“赖委员，快请进。”秦怀明将他请进来。
赖泽忠拘谨地坐在沙发边沿，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变，仿佛脸上挂着的是一张笑着的脸谱，难怪人们叫他笑面虎。
他唠了一会儿闲话，也不说事，秦怀明便有些焦急，时间是宝贵的，岂能跟他浪费在吹水上？便道：“赖委员，你找我什么事？”
“我……我……”赖泽忠有些支支吾吾道，“我想打听一个事。”
“请说。”
“听说街道办周边要建楼盘？”赖泽忠试探着问道。
“准确的说是建学校，缓解街道办片区的学位紧张情况，目前，项目正在推进。”秦怀明打着官腔说道。
“那就是说，驾校得搬走？”
“是。”
“铁皮棚也要拆？”
“是。”
赖泽忠一进来，秦怀明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要装一回糊涂。
拆除这片违建，不能有商有量，要先定下必拆的决策，展示必拆的决心，亮出必拆的理由，有了这些铺垫，再施展他的釜底抽薪之策，再谈怎么拆以及补偿问题。
“书记，铁皮棚里的商户加起来得有几十家，有的已经经营了十来年，要拆除，恐怕会产生信访维稳隐患，还有赔偿也是个棘手的问题。”赖泽忠依旧面带笑容，却透着一股不善的口气。
“我让人查过，这些店铺虽然有经营许可证，可经营地址是错的，因为如果地址在这里，过不了消防安全的关，工商局和市监局是不会批的，他们已经违规了。”秦怀明解释道，“再说了，拆除铁皮棚建设学校，能够提供上千个学位，这可是一大民心工程呀。同时，刘汉兴建设楼盘，会有配套的综合性大商超，整个街道办周边的业态便得到巨大提升，街道办中心区的城区形象也擦亮了，这是百利无一害的腾笼换鸟之举。”
秦怀明希望他明白这些道理，趁早主动退出。
赖泽忠小眼睛眨了眨道：“好是好，不过，刘汉兴能把全部学位提供出来？他建的学校都是私立的。”
针对此事，秦怀明也跟刘汉兴谈过。
刘汉兴要求只让出四成的公办学位，其余他自己招。秦怀明跟他砍到了五五分。但此事现在不宜公开，要忽悠区领导同意，就得往大了说，先让领导同意此事，最后生米做成熟饭，再跟领导解释说，刘汉兴非要五成私立学位，不然项目推动不了，领导也能理解，不然，如果按照积分招收学生，生源质量没保障，学校名声就砸了，还是要靠外招的优秀生源来撑门面的。
秦怀明懒得跟他解释，因为此事与他无关，便道：“此事就不劳赖主任操心了，党工委自有分寸。”
赖泽忠哦了一声，犹疑了一下，说道：“书记，你可听过说，这些商铺有领导入股吗？”
秦怀明脸色一变，惊道：“哦，有这事？哪个领导？”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赖泽忠嘿嘿笑道，“您想，为什么明明是违法乱搭建，还存在安全隐患和食品卫生问题，可它就是屹立不倒了十多年，历任书记都下定决心要拆，结果呢，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
“原来如此。”秦怀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块奶酪不能动啊，动了就得罪人了。我怕您初来乍到，不了解基层情况，给您提个醒。”赖泽忠假惺惺说道。
秦怀明心里冷笑道：老子偏要动你的奶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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