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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是谁


  秦观月自然是不想死的,这天下谁想死她都不想死,但她从来不喜欢硬碰硬。硬碰硬的下场最终不过一个死,但她要的可不是死,也不在乎宫越那点愧疚,她要的是活。瀭

  这个悬崖并不太深,大约十来米,但因雨天的云雾遮挡下面山谷,导致看起来像是万丈悬崖一般深不可测。为了以防万一,她在悬崖下加固的那层网大得足够兜住三个人,一般情况下的承重量够三个她,但在加速度坠落的情况下,大概能承受一个半的她。

  急速坠落的失重感很不好受,像是濒死的体验,但她心里不是绝望的,直到看到上方紧跟着自己跳下来的身影。

  她第一反应是萧声,但下一刻对方不知用什么方法快速下坠接近,到了她跟前。

  是越闻天。

  那一瞬间秦观月几乎忘记了所处的险境,她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样一种感受,但能言善辩的她此刻找不到任何语言去描述。

  她几乎没心思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他的仇,他的雍州怎么办,因为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焦急与害怕,像是失去了什么当作性命一样的东西。

  她努力向他伸出手,越闻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拽去,而他自己则垫在了下面。瀭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人坠落在悬崖下的宽网中。宽网很结实,用了天蚕丝和金银丝织就,但还是承受不住两个人高速坠落下的重量,只堪堪抵挡了片刻,便从周围碎裂开来,裹着两人一起往下坠落。

  幸而下方的距离不算太高,越闻天一手抱着人一手抓在山壁上突出的石头上,试图减缓下滑趋势。石头很锋利,直接划开了他的掌心,越闻天来不及感受疼痛,顺着山壁抓向下一块碎石,每一块石头都从他掌心伤口划过,等他下落速度稍慢时,那只手已经血肉模糊。

  下方雨雾已经散去大半,脚下是一个斜坡,斜坡下是一条河流。越闻天将人紧紧护在怀中,而后顺着斜坡滚了下去,落在了河流旁边。

  越闻天立刻撑起身去查身下的人,对方不知何时晕了过去,但好在还有微弱呼吸,一张瘦削的脸苍白到近乎透明,薄唇也毫无血色,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显出无比的脆弱。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这张明显又瘦了的脸,看她淡淡的眉眼、微阖的眼帘,颜色浅淡的薄唇,每一处都细细打量着,像是恨不得将人看进眼里去。

  但最终他也只是轻轻为她理好脸上的发丝,又在发现手上的血沾到她脸上时,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将一颗药丸喂进她口中。

  两人身上还缠着那张精心编织的宽网,越闻天看了眼那网,又抬头看了眼头顶他们摔下来的悬崖,不禁微微扬了嘴角,看着怀中沉睡的人,低声道,“还是那么怕死。”瀭

  他竟会相信她是真的不想活了,什么也没想地跟着跳了下来,甚至连留句话给程惊鱼都忘了。

  每一次他以为自己已经长成了他父王那样的人时,只要遇上这个女人,他又会失去沉稳和谋略。

  这处山谷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荒凉,也有一些人来过的痕迹,但越闻天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出山谷,而是找了个荒废已久的猎人小屋住了下来。

  一是为了预防外面有追兵守株待兔,毕竟他们的对手是宫越,再谨慎也不为过。更重要的一点是,秦观月发烧了。

  越闻天先前喂的那颗药是续命用的,可以暂时压制住掌中莲的毒,但却拦不住淋雨受冻后的发热症状。

  破旧的茅屋内,秦观月躺在唯一的一张木板床上,身下垫着越闻天的外衣。屋内点燃着一堆柴火,但显然并不够,秦观月眉头紧蹙着,呼吸也稍显急促,苍白的脸此刻因发热而有了血色,却显得更加脆弱无助。

  越闻天无法,抱着她坐到了火堆旁,一边敞开中衣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边体内运转内力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瀭

  ……

  秦观月醒来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零星光亮,像黑夜里的星星,她摸索着身下冰凉的木板缓缓坐起来。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还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谁?”她问。

  无人回她,但屋里有了另一人的脚步声,在缓缓朝她走来。

  她绷紧了身子,朝墙的那只手缓缓握紧了藏起来的木簪。在那人靠近时她猛地刺了过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手腕。

  她心头一紧,没敢轻举妄动。对方的力道不重,反而还放松了些。她根据那只手的距离判断出对方的身高,缓缓仰头看去。瀭

  眼前模糊昏暗的视线像是终于适应了一样,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

  越闻天站在那里任她看着,见她分散的目光逐渐聚焦便知道她恢复了视力,掌中莲的毒素被压了下去。

  他看着她的脸,望进她的眼里,心中不知在期待什么,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上次一别他们之间的仇恨被赤裸裸揭开,他应该恨她,可眼下又拼死跳崖去救他,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秦观月呢?她也会觉得自己还是愚蠢、多管闲事吗?还是会问自己为什么会跟着跳下来?

  他想了无数可能,却没料到秦观月会用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问了句,“你是谁?”

  他愣在那里,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秦观月立刻痛呼一声。

  他送开她的手,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张,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瀭

  秦观月张了张口,忽然一愣,“……”

  越闻天心口骤缩,立刻去把她的脉象,却被躲了过去。

  秦观月淡淡的眉眼看着他,“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与我又是什么关系?”

  “……越闻天。”他缓缓说出自己的名字,又道,“是我救了你。”

  他说的笼统,也没回答二人的关系,但秦观月反而减少了戒备,“谢谢你救了我,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越闻天迎着她略带期盼的目光,挪开了视线,低头从她手里取走了那支木簪,走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挽起了长发。

  这是很亲密的举动,秦观月目光一滞,却没有阻止,任身后人为自己挽好凌乱的发丝。瀭

  “……谢谢。”她说。

  越闻天没有回她,转身从火堆旁取了一只烤熟的兔腿递给她,微微烫,正好入口的温度。

  他说完便回到火堆旁坐下了,时不时往火堆里添柴。

  秦观月拿着兔腿,目光却落在火堆旁的男人身上,有些发怔。

  她的目光太直白,越闻天无法装作不知道,回头看过去,“想要什么?”

  “你的手。”她看向他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不处理吗?”

  越闻天指尖微颤,回过头去,“不用。”瀭

  秦观月眨了眨眼,走到他身旁坐下,撕了块裙脚,在地上陶罐里的水中打湿,另一只手拉过他那只受伤的手。

  越闻天任她拉过自己的手清理伤口,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微微低下的脸。良久,忽然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看起来像是装的吗?”秦观月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十分小心地擦去伤口里的砂石与木屑。

  “不知道。”越闻天移开目光,垂眸看着燃烧的火堆,“我并不了解你。”

  手上清理的动作一顿,秦观月静静眨了下眼,而后从怀里的取出一个牛皮纸包的药罐,药罐从中间碎开,但好在还能用,她用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涂在那些细密狰狞的伤口上。

  “那我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她轻轻替他包后伤口,缓缓抬头看向他,“才会为救命恩人包扎个伤口,都让他觉得我在伪装。”

  越闻天心脏微缩,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瀭

  他不知道秦观月是不是在装失忆,但她说出的话却仍然让自己觉得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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