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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110 东窗事发


郭寒梅拿到信整张脸都是白的,尽管谭秀才没告诉她信里写了什么,她心头有数,“爹,你和我爹有什么话可以等你回村细细和他聊,我做事粗心大意惯了,不小心把信弄丢了呢?”

    邵氏心头冷笑,就她比蜂窝还多的心思会弄丢东西?

    插话道,“弄丢也没事,有些话信里提几句,往后见面还要说的。”

    进了谭家的门就得按谭家规矩行事,事事图谋算计也不嫌累啊,她道,“你爹看了信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回信...”

    郭寒梅的脸又白了几分,讪笑道,“我爹常念叨许久没和爹探讨过文章,虽说他放弃科举,骨子里没忘记读过的那些书呢。”

    谭秀才叹气,“你爹是个正经人,没考取到功名委实有些遗憾。”

    论努力,亲家公不输给他,结果不如意,许是差了点运气,这种运气不是努力就能达到的,就像这次府学考试,出乎意料考到了我朝税收的问题,要不是先前青桃说起过,他答不好的。

    和郭寒梅说道,“你爹种地也好,我要没教书,也只能回家种地。”

    “爹你是秀才,怎么会种地呢。”郭寒梅笑着拍谭秀才马屁,“爷常说你是谭家最有出息的,便是种地也和他们不同。”

    谭老头这辈子是引以为傲的就是养出个秀才儿子,谭秀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谭家没几个读过书的,他能考上秀才是他娘舍得花钱,笔墨纸砚没有短过他的,是以他能随意练字写文章请夫子指导修正,写得多了,自然和身边人拉出差距来,但和城里读书人比学问就还是差了些。

    要不乡试早就过了。

    而论种地,他就差得更多了,说道,“种地我也就会纸上谈兵,没有丝毫经验,这方面你爹比我强得多。”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谭秀才清楚自己的能耐。

    邵氏不喜郭寒梅调调,故意泼她冷水道,“种地不就那样,有什么不同啊,你才种几年地你知道什么?”

    郭寒梅笑笑,“娘说的是。”

    她不笑还好些,一笑邵氏心里更不舒服了,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她看郭寒梅就是这种人,装东西时,想起托她带回家的糕点,随口问了句,“上次买的糕点你爷奶可喜欢?”

    她买锁回来的路上又买了两包,味道和上次相同,她道,“你爷奶如果不喜欢我明早买别的味道。”

    语毕,就看郭寒梅脸上笑意僵住,眼神闪烁不定,她迟疑,“怎么了,不会路上坏掉了吧?”

    “不是。”郭寒梅脸上恢复如常,“爷奶说好吃,就是太贵了,让你别买了。”

    两老喜欢就好,辛苦几十年没享过福,两样点心而已,邵氏说,“要不了几个钱,掌柜经常买咱家包子,给咱抹了零头的。”

    她买了四包糕点,两包是给邵家的,青桃嘱咐她买的,爹娘生养了自己理应孝敬,何况她们农忙来耕田村帮忙了,青桃的意思是但凡买东西就不要把邵家那边忘记。

    爹娘是她的爹娘,不能因嫁了人就隔了层关系。

    她已经和谭秀才提过了,谭秀才和青桃说的差不多,钱是她起早贪黑攒的,给娘家人捎点东西是理所应当的,邱婆子不是吝啬之人,不会想不开。

    将糕点放入背篓,她和郭寒梅说,“上面两包黄纸包的糕点是给你爷奶的,底下两包灰纸包的让青武给他舅家送去。”

    郭寒梅神色微滞,“给外公他们的吗?”

    “嗯。”邵氏说,“青桃孝敬她外婆的。”

    郭寒梅想了想,“要和奶说吗?”

    “说吧。”邵氏行得端坐得直,“你奶是个明白人,不会胡思乱想的。”

    青桃是邱婆子带大的,青桃最了解邱婆子的心思,青桃说买应当没多大的问题。

    郭寒梅沉吟许久,邵氏装完点心,准备回屋睡觉,郭寒梅突然道,“娘,我能给我娘家人捎两样糕点回去吗,他们牙口不好,就喜欢吃这种软绵的点心。”

    “随你。”邵氏转过身,忽然回头看她,“你爹娘喜欢吃这种?他们吃过?”

    郭寒梅怔住,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邵氏感觉不对劲,顾及天色已晚,没有刨根究底,翌日送走她就忍不住和青桃嘀咕,“你大嫂像你二婶,不是个好相处的啊。”

    进门没多久就惦记着给娘家人孝敬,不是她做婆婆的眼红,而是她上头还有公婆,郭寒梅买了两包糕点,没有提半句谭老头和邱婆子,可见心里压根没有他们。

    还得岀摊,青桃没时间和邵氏聊家长里短,只宽慰她,“爹不是给郭家写了信吗,郭伯伯看到信知道怎么做的。”

    “等等吧,看郭家那头咋说。”

    郭寒梅到桃花村的时候,郭兆年还在地里给玉米施肥,玉米差不多膝盖高了,涨势不错,郭兆年甚是看重,听挑肥路过的人说寒梅回来了,他脸上并无喜色,倒是地里除草的黄氏欣喜不已,“她怎么没在城里住几天啊。”

    闺女肚子没有动静,做娘的总是担心的。

    谭家日子红火,闺女若能生个大胖小子就站稳脚跟了,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见郭兆年不吭声,自言自语道,“定是怕咱担心,忙完就回来了,她也真是,好不容易和青文聚聚,耽误几天又不碍事...”

    边说边抱起地里的草,准备收工回家了。

    郭兆年叹气,“她都嫁人了,老往娘家跑像什么样子。”

    眼下谭家不知道那些事,如果知道,怕是要和郭寒梅撕破脸的,青文爹娘性情温和好说话,他奶可不是好糊弄,他说黄氏,“你做娘的也该劝劝她,否则出了事有你哭的时候。”

    黄氏把草丢进背篓,背回家晒干起火烧的,闻言,回眸嗔他一眼,“你就不能盼着寒梅好啊。”

    “我怎么不盼她好了?”郭兆年心头来气,“我要不盼她好我会说那些话?”

    黄氏并不理会,背起背篓风风火火走了。

    郭兆年无奈,和身边儿子说,“你私下跟你媳妇说说,别老撺掇寒梅做这做那的,寒梅在谭家过得不好,我饶不了她。”

    郭大委屈,“爹的话娘都不听,我的话我媳妇会听吗?”

    “......”

    郭兆年郁闷不已,“你就不能管管她?我拿你娘没办法是她供我吃穿读书吃了苦,我念她的好处处忍让她,你媳妇为你做啥了?”

    郭大:“......”这话听着是扎心还是不扎心呢?

    “我媳妇也不差吧?”

    “哼,寒梅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她。”郭兆年提着粪桶往前走两步,脸色阴沉沉的,并不好看,郭大心里不是滋味,他媳妇也是为这个家,没法子,谁让他家比谭家穷呢。

    谭秀才是秀才,又在镇上教书,不愁钱财,他爹屡次落第,钱花了不少却没进项,要不是他娘勤勤恳恳种地,家里指不定如何落魄呢,寒梅是为这个着想,有什么错呢?

    郭大觉得他爹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了,谭家对他们极为和善,并没计较过什么。

    他在地里忙到快天黑才回家,郭兆年走在后头的,路上父子两没怎么说话,到家隐隐发现气氛不对劲,黄氏没有在灶房煮饭,而是坐在堂屋里头,面色凝重得很,郭寒梅坐在她边上,眼眶红红的,似是哭过。

    郭兆年搁下粪桶,抖了抖衣服上的灰,跨进门,“怎么了?”

    黄氏瞅他眼,眉头拧成了川字,低低叹气道,“没事。”

    亲家公的信瞒是瞒不了的,黄氏拉着他回屋,悄悄塞了封信,眉头紧锁道,“青文爹写给你的信,寒梅看了后就不停抹泪,我问她发生何事她不说话,你赶紧给看看。”

    她不识字,信里的内容一个也看不懂。

    郭兆年身上臭烘烘的,扫了眼信纸,“我先洗个手。”

    “啥时候了还洗手。”黄氏焦急地展开信纸,“寒梅在哭呢,你就不能上点心?”

    “我怎么不上心了。”郭兆年皱着眉头,到底没有出去洗手,低头读起信来,“青文爹问候咱而已...”

    语声刚落,眼神就变了,抬眼看黄氏一眼,眉头拧得死紧,黄氏揪着心,“还说啥了,寒梅总不会无缘无故哭吧,她识字的,你看是不是信里写了啥?”

    “前几天寒梅回来你和她说什么了?”

    黄氏不明白他怎么反问自己,仔细回想番,“没有说什么啊?”

    “你没说什么寒梅怎么会遭谭家不喜?”郭兆年是了解谭秀才品行的,要不是郭寒梅做的事儿太出格,他不会信里知会自己,公婆管教儿媳天经地义的,谭秀才给他写信,是看他的份上给郭家留面子而已。

    他收起信,“我问问寒梅去。”

    黄氏拽他,“寒梅在哭呢?”

    “也比休回家强。”郭兆年没个好气。

    堂屋里的郭寒梅听到自家爹的话,整个人打了个哆嗦,谭家存了休妻的心思吗?

    “寒梅。”郭兆年在黄氏面前怒色冲冲,在她面前还算慈祥,拉开凳子坐下,“你做什么惹着你公婆了?”

    谭秀才信里提到邵氏忙碌,抽不开身教她,让他做亲爹的多费心。

    明显是托词,邵氏不满寒梅恐怕更多。

    郭寒梅嗓子沙哑,开口便泣不成声,郭兆年板着脸,“你别给我哭,我和青文爹也算老交情了,什么性子我知道,这么多年没跟人红过脸,待谁都客客气气的,没理由在你这就成了恶人。”

    郭寒梅鼻翼微动,心里惶惶不安,先问她爹,“爹,谭家真的会休了我吗?”

    “不好说。”

    谭家是读书人家注重名声,却也不会为名声委曲求全,当年谭广户休妻,村里众说纷纭,谭家并没当回事,有这个先例在,她的处境怎么样郭兆年也说不准。

    不由得放软语气,“你先和爹说说怎么回事。”

    郭寒梅不敢隐瞒,就将上次和这次的事儿一并说了。

    越听郭兆年的脸就越黑,“青文爹上次就训斥你,你回来怎么只字不提?”

    “我以为几句口角,过了就过了...”

    “过什么过,我从小教你的道理你都忘了是不是?”郭兆年道,“青文爹在镇上教了十几年书,她话里什么意思他会听不明白?”

    郭寒梅捂着脸,嘤嘤哭泣。

    郭兆年严肃道,“你嫁人前我就和你说过,青文上面有爷奶爹娘一大家子人,凡事不要出头,他们说话你就听着,他们安排你做事你就做,其他的不要管...”

    那时谭家是青文奶当家,名声不是一般的响亮,郭兆年担心闺女吃亏,私下教了不少。

    哪晓得闺女没招老太太厌弃,而是碍着底下小姑子了。

    青桃在谭家地位比青文这个长孙还高,郭寒梅插手生意的事儿无疑排挤青桃,难怪谭秀才不高兴,两口子最疼的就是小女儿,打小没让她受过气,寒梅开口就让青桃待在家,看似为青桃好,实则想夺过青桃手里的买卖,换成谁都受不了。

    他道,“谭家买卖你掺和什么呀?”

    “我这不看青桃累吗?”

    “青文爹娘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啊?”郭兆年道,“早让你好好跟青桃处好关系,你当耳旁风呢?”

    郭兆年语气很重,“谭家有长辈当家,哪儿轮得到你多嘴。”

    “青桃不也...”

    “她姓谭,你呢?”郭兆年道,“青桃多招谭家人喜欢,你呢?”

    郭寒梅心里不服,“我哪儿比她差了?”

    “你哪儿比她强?”郭兆年觉得闺女魔怔了,她做媳妇的和小姑子比不是自取其辱吗,人骨子里都是偏心的,拿老大媳妇和寒梅说,他自然向着寒梅多,谭家也是如此,对他们而言,寒梅是个外来的新妇,青桃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偏心谁不言而喻。

    黄氏在边上没有说话,她心里闺女自然比青桃强,不过她爹说得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温声劝道,“寒梅啊,你爹也是为你好,娘心里你处处都好,你婆婆眼里她闺女自然比你好,你可能没那个意思,耐不住你婆婆那么想你。”

    “那我怎么办?”

    黄氏是女人,自认了解女人的想法,握住郭寒梅的手,小声问,“你和青文怎么样了?”

    青文去了城里,小两口同处的时候不多,郭寒梅得赶紧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郭寒梅心里发苦,瞥了眼她爹,郭兆年尴尬地摸摸鼻子,瞪黄氏道,“你觉得谭家看重的是这个吗?”

    邵氏真相抱孙子就不会留郭寒梅在村里,追根究底,还是和郭寒梅起了嫌隙。

    他道,“你这次回来给青文爷奶买东西了没?”

    上次闺女回来捎了不少礼,一看就不便宜,谭家那边却只有两包糖,他不赞成郭寒梅这般处事,说道,“青文爷奶还在,你做事不能越过他们去,我和你娘又不缺那点吃的...”

    郭寒梅张了张嘴,有些事没敢和她爹说。

    点头道,“我知道了。”

    “待会就让你大哥送你回去,毕竟嫁了人,常往娘家跑不好,你看青文媳妇回娘家次数多吗?”郭兆年道,“青文二婶回娘家次数倒是多,日子如何了?”

    郭寒梅愕然。

    郭兆年道,“青文爹开了口,有些话我自要和你说说的,谭家人多,心思却不复杂,除开青文二婶,其他人还是一条心的,你别老想着以后,过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更不要和你小姑子计较这计较那的,青文爹娘喜欢她,你越为难她,他们越不喜欢你,你是做嫂嫂的,她的亲事轮不得你做主。”

    “爹知道你想帮衬娘家,咱家比不上谭家宽裕,却不到捉襟见肘的程度,你就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了。”

    黄氏听到这话心里不喜,反驳他道,“咱家怎么不穷了?”

    “寒梅变成这样就是你给害的,你真以为生个孩子就万事大吉了呢!”郭兆年脸色不好,“冲寒梅的表现,青文会和她同房吗?”

    黄氏哑然,嘟哝道,“没有哪个婆婆像青文娘的。”

    “所以人家是秀才娘子。”郭兆年很想和黄氏吵一架,硬是给忍着没发作,肃然道,“寒梅连自己的日子都没捋明白,你总和她诉苦不是让她更忧心吗?你瞒着谭家那边替你收绣品帮你拿到城里卖,谭家知道会给她好果子吃?”

    郭兆年不想提这事的,他自诩为读书人,闺女做出这种事他脸上无光,以致谭家请他过去吃饭他都不敢,生怕两杯酒下肚说漏嘴,被谭秀才瞧不起。

    这门亲事本就郭家高攀,寒梅帮娘家收绣品抢谭家姑娘生意的事传出去,少不得被人议论。

    他不喜欢。

    和郭寒梅说,“收绣品的事也该停了。”

    黄氏尝到倒卖绣品的甜头,哪儿舍得放手,况且村里其他人也在做,她收手人家不见得将绣品卖给寒梅她们,黄氏道,“我收绣品没碍着谭家什么事,也没让寒梅出面,怎么就该停了?”

    “法子是寒梅和青文堂妹想出来的,寒梅帮你卖绣品,让青文堂妹怎么想?”

    “她能怎么想?几个村好几家倒卖绣品的,别人能做咱家也能,况且她是青文堂妹,难不成寒梅得让着她不成。”

    和黄氏讲不通,郭兆年气得不行,“寒梅是堂嫂,让着底下妹妹怎么了,你收绣品是你的事,可你不该托寒梅给你卖...”

    “寒梅能去府城仰仗的是谭家,没有谭家,寒梅绣品卖得出去吗?”

    门道是谭家人的,寒梅给了娘家,谭家不会怪黄氏,只会怪郭寒梅。

    郭兆年说黄氏,“早和你说了这样不好,想借谭家路子挣钱就光明正大先和谭家解释清楚,你背后玩这套,只会让寒梅难做。”

    “我不也是为家里吗?”黄氏满腹委屈道。

    谭家的包子买卖是大房支楞起来的,闺女是大房长媳,她以为或多或少能沾点光,倒不是说她眼红谭家挣了钱,而是想着闺女帮着大房操持买卖,提高自己在谭家的地位,等青文爷奶去世谭家分家,青文爹娘多仰仗信任闺女,闺女管家,她做亲娘的或多或少能享点福,就像邵氏娘家那样。

    不求谭家大鱼大肉的请,闺女在婆家说得上,娘家人脸上倍儿有面子。

    可惜谭家没把闺女放在眼里,镇上买卖宁肯给刘氏也不给她,青桃还真是个人精。

    她教郭寒梅,“你小姑子会处事,谭家谈起她尽是称赞,你好好跟她学,不要摆架子,把她哄好了,青文爷奶爹娘自然会喜欢你的。”

    这话老早以前她就和郭寒梅说过了,郭寒梅曾努力过,用处不大。

    她道,“我也想啊,她性子有点怪,不是个好哄的。”

    “那也不要和她对着干。”

    “我没有。”

    “你提她嫁人的事儿不就故意提醒她早晚会离开谭家吗?她这个年龄哪儿受得了。”

    郭寒梅和郭兆年说话她认真听着的,青文爹娘之所以不喜欢寒梅,就是寒梅提青桃嫁人开始的。

    郭寒梅想想,“我说了那些话后,她没什么反应,是我公婆受不了。”

    “......”黄氏叹气,“青文爹娘最疼她,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你日后别提了,下次进城好好跟他们赔个不是。”

    郭寒梅再度红了眼眶,哽咽道,“我下次恐怕去不成了。”

    清晨谭青文出门送她,委婉提醒她短时间内不要进城了,卖绣品的事儿交给青杏,否则怕他爹娘见她一次发一次火,她就奇了怪了,人人都说邵氏和谭秀才脾气好,怎么到她这脾气就大得很呢。

    她哭着说了谭青文的意思。

    黄氏面色微怔,“你回家怎么不说啊。”

    “我哪儿开得了口。”公婆厌弃,丈夫不喜,传出去她哪儿有脸见人,郭寒梅抹泪道,“相公与我离了心了。”

    黄氏急了,“她爹,眼下如何是好啊。”

    她很满意谭家这一亲家,尤其谭青文已经过了府试,只待过院试就是秀才,他又年轻,考举人不是没机会的,她还想做举人丈母娘了,女人在谭家讨了嫌,如果被撵出门,将来怎么办?

    她思忖,“绣品的事还是算了吧。”

    闺女更重要。

    郭兆年哼哼,“早干什么去了?当初我就不同意,你振振有词说没事,现在知道怕了?”

    黄氏吞吞吐吐道,“我这不没猜到会弄成这样吗?好了,不说这个,先帮寒梅想想法子啊。”

    郭兆年不再揪着绣品的事儿不放,思考片刻,道,“要不我和寒梅去趟城里,好好跟青文爹娘赔个不是,你也去,寒梅做得不好都是咱做爹娘的没教好,态度诚恳些,青文爹娘不会为难咱的。”

    谭秀才通达明理,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黄氏担忧,“我也去?”

    “你做娘的不去谁去?”

    “我...”黄氏不情愿,倒不是她放不下身段,而是心虚,绣品的事好像是她想得简单了,邵氏趁机刁难自己怎么办?而且她这辈子没去过府城呢。

    城里人讲究,她一个乡野农妇,弄脏人家的地怎么办?

    她和郭兆年商量,“要不你写信问问他们啥时候回来,咱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去?”

    “天越来越热了,赶路谁受得了,难不成他们年底回家,寒梅的事就得拖到年底再说?”

    黄氏犹豫。

    郭兆年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寒梅回耕田村问问牛家,有空送咱去府城一趟。”

    黄氏心疼,“牛车费不便宜。”

    “钱该花的时候就得花。”郭兆年道,“晚上寒梅回谭家住。”

    郭家人去府城的事邱婆子听牛家媳妇说了,为什么事郭寒梅没提,她也懒得管,青桃拎得清是非,有谭秀才和邵氏给她撑腰,出不了事儿,故而根本没往心里去。

    倒是邵氏在巷子口看到郭兆年夫妻两心口咯噔了下,直觉两人来讨说法的。

    郭寒梅来了两次,她都没让青文与她同房,定是郭寒梅回娘家诉苦,黄氏质问她做婆婆的来了。

    邵氏心里发虚,面上佯装惊讶道,“亲家母,你们怎么来了?”

    黄氏以前看邵氏面善好相处,此刻只觉得邵氏虚情假意的,明知她们所来何事,故意装出副吃惊的表情给谁看呢。

    她扯扯嘴角,笑眯眯迎上前,“你们来城里后我和她爹没来过,这不菜地果蔬熟了,给你们捎些来吗?”

    郭兆年挑了个担子,担子里满是绿油油的蔬菜,还有几个野果,邵氏道,“哪儿用得着客气,你们何时到的,怎么不去里边等?”

    “刚来呢。”黄氏扶着推车,淡淡瞥了眼几层高的蒸笼,问道,“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不好不坏。”邵氏道,“比不得天冷的那会。”

    黄氏笑着道,“你们家包子味道好,清水镇的人认准你家包子买,青桃有眼光,买卖给别人的话铁定没有给她三婶强。”

    刘氏在清水镇也算小有名气的人物了,桃花村的人没少跑到黄氏跟前问谭家怎么没把买卖给寒梅,是不是瞧不起寒梅。

    她恨不得撕烂那些人的嘴。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没什么,从黄氏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其他意思,邵氏道,“她三婶是个利索人,做什么都快,一个人摊子支得比我和青桃两个人的都大...”

    黄氏附和,“是啊是啊。”

    两人说着话往里边走,郭兆年和郭寒梅走在周边,两侧院里的人正收衣服,问邵氏,“谭娘子,你家又来客了啊。”

    谭家搬来小半年,常有人来,青文媳妇她们已经认识了,这两人陌生得很,和邵氏开玩笑,“你们搬来后,巷子里都热闹了呢。”

    邵氏微微一笑,“这是我亲家母...”

    她们听郭寒梅提过娘家人,据说也是读书人,时运不济,卡在院试过不了,至今是个童生。

    对她们而言,童生自是不放在眼里的,但如果是亲家就另当别论了,青文也是童生,娶个童生的闺女,两人生的孩子铁定聪明,柳氏站在自家屋檐下,觑视着外头的人,和廖晓咬耳朵,“定是来打秋风的。”

    她不喜欢郭寒梅说话有意无意露出的高高在上的神色,在其他姑娘面前就算了,摆谱摆到廖晓面前来,仿佛廖晓比她差似的,张口闭口就‘我家相公’,敌意不要太明显,生怕廖晓和谭青文有什么。

    嫉妒心不是一半强。

    她也不想想,以廖晓的容貌气度,怎么可能和有妇之夫往来,廖晓嫁人肯定是要嫁城里人的。

    她翻了个白眼,故意抬高音问邵氏,“谭娘子,你亲家母她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刘氏一问,巷子里的人就想起郭寒梅哭的事儿,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抑制不住眼里的八卦之火,邵氏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脸上笑意不减道,“给咱送果蔬来的。”

    郭兆年挺直了脊背。

    柳氏看他萝筐装得满满的,唇角微僵,干声道,“你家人缘好,亲戚朋友们乐意跟你们走动。”

    她们搬来浣衣巷的时间比谭家长多了,遇着麻烦少有朋友帮忙,谭家遇到点事,罗家和钱家跑得可勤快了,根本不缺人帮忙,而谭家村里侄女偶尔也来,多少会带些蔬菜瓜果。

    城里每样都要用钱买,谭家这方面是省了钱的。

    柳氏吹捧邵氏两句就抱着衣服回了屋,廖晓在门口多站了会儿,待邵氏打开院门回了院里才进屋和柳氏说话,“四嫂,你说他们来所谓何事啊?”

    “估计替女儿赔罪来了。”

    柳氏不清楚发生了何事,青文媳妇不受公婆待见她还是看得出来的,侄女来会玩几天,儿媳妇办完事就回家,没有猫腻她是不信的,和廖晓说,“你别往谭家凑啊,小心惹上一身骚。”

    “我才不去呢。”

    她眼红谭家生意,试图撬开青桃的嘴学厨艺,青桃口风紧得很,根本问不出半句,钱栗树的事捂得更紧了,她看得出来,青桃想撮合钱栗树跟她堂姐。

    谁让钱栗树容貌好家里有钱呢?

    提到钱栗树,廖晓道,“钱公子许久没有来过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谭家那头是指望不上了,我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谭青杏年龄和钱栗树差不多,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谭家哪儿会撮合廖晓和钱栗树,柳氏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可惜狗子媳妇口风紧,问不出话,否则靠罗狗子和钱公子的关系更有胜算。”

    罗狗子自打搬到巷子里,柳氏就没称他罗公子了,倒不是罗狗子不配,而是性子委实张扬了些,不像富家出来的公子哥,倒是钱栗树气质更好。

    “钱家真答应了谭家那边怎么办?”廖晓羞涩道。

    柳氏道,“谭家应该还没开口。”

    否则早就有动静了。

    就在柳氏琢磨怎么找人去钱家说媒,谭家那头已经把话说开了,邵氏收拾蒸笼,黄氏帮着打下手,细细说了寒梅的事儿,“寒梅是我养大的,最是听话懂事,我怀老四时害喜严重,她爹没辙,是她跟村里人进山摘野果给我吃...”

    “回来也不跟我说,害我以为她爹摘的...”

    “寒梅打小不会花言巧语哄人开心,但她骨子里是个孝顺的孩子。”

    郭兆年和郭寒梅在堂屋里,邵氏瞄了眼,压低声儿道,“她孝顺你们是真的,其他我就不清楚了,不是我小气,我不指望她寸步不离守着我,但青文爷奶还在呢,她挣了钱,没提过给两老买东西...”

    “不知道的以为我教她的呢。”

    邵氏道,“做娘的盼着闺女好的心情我懂,凡事不能太过分了,青桃自幼跟着她奶,遭了村里人多少冷眼,我和她爹有心弥补,寒梅倒好...”

    邵氏打开话匣子就阖不上了,“处处针对青桃是几个意思?我和她爹还在呢,哪儿有她做主的份儿。”

    青桃在邵氏眼里无可挑剔,寒梅针对青桃就是跟她过不去,她问黄氏,“换了你你高兴?”

    黄氏笑着点头,“我说过寒梅了,她不是那个意思,知你们疼青桃,这不想着他是大嫂该帮忙做事吗?许是不会说话,让你们误会了。”

    邵氏将蒸笼泡水里,低声道,“我耳朵没聋呢,她什么意思我心里清楚,她爹也不是好糊弄的。”

    这事最先发作的就是谭秀才,邵氏搬出他来,黄氏哑口无言。

    抓过旁边的丝瓜瓤洗蒸笼,慢慢道,“寒梅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该骂的就骂,咱年龄大了,事事为她们好,好言好语听不进去只能骂了。”

    这话听着还算熨帖,邵氏脸色有所缓和,“我也不是什么恶人,不过希望这个家好好的,她奶还不知道这些事,要不然有寒梅好果子吃。”

    黄氏连连点头,“你惯来就是好说话的,当初她爹说和你家结亲我松了口大气,寒梅福气好,遇到了个好婆婆。”

    邵氏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没有再说什么。

    黄氏不断找话题聊,待听到外头传来车轱辘声,惊喜道,“是不是青桃回来了?”

    “嗯。”邵氏洗完蒸笼挂在墙上的挂钩上,站在围墙边,探出身子往外瞧,“青桃...”

    夕阳下,青桃从蒸笼后歪出头,“娘,你回来了啊。”

    黄氏连忙迎出去帮忙推车,看到她,青桃惊讶了瞬,低低喊,“婶子。”

    “嗯。”黄氏脸上笑眯眯的,“累不累?”

    “不累。”

    青桃狐疑的瞅了眼邵氏,邵氏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堂屋里的郭兆年和郭寒梅也走了出来,看到他们,青桃心里隐隐猜到是何事,给郭兆年打了声招呼,将推车推进院里,跟邵氏出去一趟。

    邵氏取下她腰间的钱袋,叮嘱,“买两个肉菜,再打点酒回来。”

    “好。”黄氏推郭寒梅,“青桃,跟你大嫂一起吧。”

    郭寒梅垂着眼,脸上有些不情愿,邵氏脸上不快,说道,“青桃很快就回来了,寒梅坐车也累了,回屋休息会吧。”

    青桃头也不回的出了门,黄氏微微蹙眉,训郭寒梅,“杵着干什么呢,也不知跟着青桃帮忙拎东西啊。”

    “我这就去。”

    她追出去,在巷子口碰到谭秀才和谭青文,父子两跟青桃说了什么,青桃把钱递过去,谭青文拿着钱走了,青桃和谭秀才笑盈盈走了过来,她尴尬地颔首,“爹,你们回来啊。”

    谭秀才表情淡淡的,“你爹她们来了?”

    “嗯。”郭寒梅搬出邵氏应付外人的说辞,“送了点果蔬来。”

    “家里不缺那些,哪儿用得着专程跑一趟。”来回一趟的牛车费不便宜,谭秀才道,“走吧。”

    郭寒梅朝外瞅了眼,捏着衣角,紧张道,“我找相公去。”

    谭秀才没有阻拦。

    谭青文就在不远处的饭馆子买肉菜,等待时,远远看到郭寒梅,眉头拧了下,“你怎么出来了?”

    “我和你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你帮着娘煮晚饭啊。”邵氏岀摊很累的,郭寒梅她们来之前没有打招呼,贸然煮几个人的饭得忙活好一阵,郭寒梅是儿媳,理应帮着打下手。

    如果累着青桃,邵氏肯定要算在她头上的。

    他以前觉得郭寒梅挺聪明的,怎么突然就犯傻了呢?

    谭青文道,“岳母她们来是帮你说情的?”

    郭寒梅脸上不自在,“不是。”

    “庄户人家攒几个钱不容易,哪儿用得着兴师动众啊,爹娘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不起幺蛾子,她们自然待你好。”

    “我明白的。”郭寒梅小心翼翼抓住他衣角,谭青文拧眉,袖子往回抽了下,“知道爹娘为什么生气吗?老早小妹就提过租铺子的事儿了,小妹的意思是租个带后院的铺子把你接来...”

    哪晓得郭寒梅心思多,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好好的算盘说没就没了。

    谭青文道,“日后你收敛些,惹谁都别惹小妹,这话我跟你说过好多回了,你好像没放在心上。”

    青桃是他奶带大的,骨子里脾气大得很,眼下忍着郭寒梅不发作,真发起火,爹娘也劝不住。

    有件事他没和郭寒梅说,他娘劝他这两年别要孩子,担心郭寒梅骑到青桃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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