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三百零八章 新人和老人（四千九百…

　　长孙馥离开后，被扰乱了心神的楚城幕再次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尝试了好几次以后，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集中注意力，于是招呼了一下苟东赐，两人各自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往位于二十八楼的星光旋转餐厅走去。

　　距离地面106米的高度的京都国际饭店星光旋转餐厅是京都市中心最高的，也是唯一的旋转餐厅，每旋转一圈需要一百一十分钟，最多可以容纳一百四十人共同用餐。装饰的灯带到了晚上犹如一条璀璨的星河，可在中午时分，却只是一抹普普通通的蓝色。

　　106米的高度，在渝州这种立体的城市里，连个侏儒都算不上。得益于京都那各种各样的保密规定，位于市中心的建筑大多低矮。以至于仅仅只有29层的京都国际饭店，在这一群建筑中，居然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所谓星光旋转餐厅，抛开那360度无死角的景观视野，其实就是一家自助餐厅，对于苟东赐这种大胃王，倒是刚好合适。

　　楚城幕和苟东赐挑选了一个面朝恒基中心那个标志性钟楼的位置坐下，许是中午的原因，除了几个不多的食客凑在角落里闲聊，旋转餐厅里很是安静。

　　在旋转餐厅等了不多一会儿，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进了楚城幕的手机。楚城幕接起电话，得知是李药到了，挂断电话后，就吩咐苟东赐去餐厅门口把李药接了进来。

　　一个多月未见，李药那头浓密的羊毛卷已然长长了不少，精神状态也不错，一身没系领带的白色衬衫加浅棕色夹克外套，以及不太修身的休闲西裤加软底皮鞋，倒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工程师多过像一个商人。

　　楚城幕在打量李药的同时，李药也同样在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一身黑色的衬衫加同色的修身西裤，领扣和袖扣都没有扣，看起来简简单单，却又格外的沉稳。

　　这还是李药第一次在看守所以外的地方与眼前这个年轻人打交道，本以为脱离了那个差点让自己疯掉了的环境，再次面对楚城幕时，自己就会找回被人栽赃陷害前的自信。

　　可当李药仔细的看了看楚城幕那比起常人颜色稍淡的平淡双瞳，就不由想起了那个曾经和自己交代遗言的光头男人，以及事后才得知的死讯，再联想到对方在渝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李药那丝刚刚才从内心生出来的自矜就不由的消散得一干二净，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温和起来。

　　“我还以为这事儿怎么也得好几个月才能完事儿，怎么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楚城幕拿起醒酒器，往李药身前的酒杯里倒了些许红酒，又把自己身前的就被添上了些许，用唠家常一般的语气，冲李药笑了笑，问道。

　　李药闻言，有些拘谨的把双手放到了大腿上，看了一眼面前的红酒，苦笑了一下，回答道：

　　“哪有这么快，我原本以为这事儿会回渝州审判，哪知道后来传出消息说是在京都开庭，后来不知怎的，这几天又传出回渝州地方审判。我这边的证词和证据都已经固定了，等到开庭的时候，我再出庭作证就好。听说黄国涛这次惹出来的事儿可不少，其实有没有我这个证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回地方审判？看来之前黄知君找的那人开始发力了？只是这么做，似乎不太符合正部级官员的流程，楚城幕闻言只是笑了笑，举起了面前的高脚杯，冲李药举了一下，说道：

　　“所谓树倒猢狲散，落井下石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没有你这个掰动枪击的第一只手，黄国涛压根就不会倒，后面的事情自然也就无从查起了。来，喝一口，就当是为你接风了。”

　　李药在楚城幕端起酒杯的瞬间就同样拿起了高脚杯，见楚城幕说为自己洗尘，忙站了起来，微微欠了欠身，主动用酒杯和楚城幕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拿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李药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楚城幕一眼，说道：

　　“楚老板，我下午就回渝州了，你还有什么交代的么？”

　　楚城幕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李药问的是什么，把只喝了一口的红酒杯放到一边，拿起手边的刀叉，切割了一下身前的牛排，轻声说道：

　　“李叔，你想好了？鹏城那边我倒是打过招呼了，到时候等你忙完了，随时都可以上任。”

　　李药听见楚城幕对自己的称呼换成了李叔，苦笑了下，也拿起了刀叉，说道：

　　“这我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自从我决定出面指证黄国涛，我就没有退路可走了。渝州这边我确实是待不下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请楚老板尽快安排我去鹏城。”

　　楚城幕把一块切割下来的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笑道：

　　“着什么急？之前钢厂你被拿走的百分之十股份不想要回去了？还有你答应帮我介绍的左惣庆你还没给我搭桥，而且李半夏现在就在渝州，你不打算回去静养一段时间？”

　　“什么？半夏怎么会在渝州？她回来多久了？”李半夏闻言，脸色就是一变，手里的刀叉一下子就掉到了餐盘里，发出了叮当的声响，顿时把附近另一桌客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别激动，李半夏已经回来有一个来月了，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安排了不少人保护她，就一直等着你回渝州。既然现在你已经出来了，正好把她接回去吧！”

　　楚城幕闻言，慢条斯理的再次切了一块牛肉，抬眼看了看神情激动的李药，回答道。

　　“楚城幕，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如果我配合你，你就不把半夏接回来么？”

　　李药被楚城幕这么撇了一眼，顿时就感觉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心里隐隐有些发寒，他甚至不敢想，当初若是没有答应楚城幕的要求，自己的女儿面对的会是什么。

　　随着李药这声“楚城幕”低喝出口，一直坐在楚城幕旁边大快朵颐的苟东赐，一双牛眼顿时就瞪了个溜圆，拿起手边的餐巾随手擦了一下嘴，满脸都是打手看见地主少爷受了欺负，就要动手的表情。

　　这个活宝！楚城幕见状一乐，伸手拍了拍苟东赐的胳膊，笑道：

　　“李药，这事儿你可真不能怨我，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就冲我发小，我也不会把注意打到李半夏身上。你自己回了渝州找你闺女打听打听，是不是她自己执意要回来的？从头到尾，我除了出钱出力，可半点都没有替她出主意。为了在渝州保着她的平安，我出动了多少人力物力，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度假房。”

　　李药闻言微微一滞，随即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楚城幕的神色，见他表情很是坦荡，心里又不由犯了嘀咕，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说道：

　　“楚老板，是我误会你了。这饭我就不吃了，现在知道半夏就在渝州，我是恨不得马上飞回去。她这该死的亲妈，女儿丢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我说一声。”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道：

　　“李药，既然你着急回渝州我也就不留你了。你自己有时间想想，如果当初去新西兰接李半夏的，不是严书墨，也不是我的人，你现在面临的是什么？”

　　目送那个穿着夹克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餐厅，楚城幕这才低头把有些凉了的牛排切割了一下，坐在他身侧的苟东赐突然瓮声瓮气的说道：

　　“老板，这个李药看起来对你有怨气啊！要我说，当初废这么大劲把他闺女接回来纯粹就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把那丫头丢在新西兰，看看最后会落到谁手里。”

　　楚城幕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餐厅大门，缓缓的摇了摇头，道：

　　“他不敢！李半夏是老严喜欢的人，单冲这个，我当初就不能视而不见。还吃点儿啥不？这自助餐吃起来居然感觉还不错。”

　　苟东赐是个大胃王，餐厅提供的自助烤肉总是赶不上他往胃里塞食物的速度。楚城幕早早吃饱了，一时间也闲得无聊，一边看着窗外缓慢旋转的景色在心里构思着新发言稿的切入点，一边等着这个大个子把肚子填饱。

　　等到时间快到了两点，吃得脖子都伸直了的苟东赐才停下了进食。楚城幕见苟东赐吃饱了，起身结了账，就领着他一起下了楼。哪知还不等楚城幕用房卡打开套房，就听见柳旭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楚城幕侧头看了一眼，见柳旭带着一个留着花白长发，个子不高，神色中明显带着几分不安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忙冲两人招了招手，温和的笑了笑道：

　　“老柳，这么快？这位就是亚奎吧？来，进屋里坐坐。”

　　被楚城幕叫到名字的两人，闻言忙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到了楚城面前。

　　“老板，我是田亚奎，早就在老柳那里听说过你了，没想到还能在京都看到你。”

　　头发花白的矮个中年人见楚城幕在房门口等着自己，忙伸出双手，一把握住了楚城幕的大手，神情激动的说道。

　　楚城幕低头看了看这个几个月前据说还是满头黑发的中年人，轻笑了下，把自己的另一只大手也覆盖到了他手上，说道：

　　“老柳私底下肯定没说我好话吧？他对我的怨气，可是连写字楼都挡不住，我每次坐在办公室，都感觉背心凉凉的。亚奎，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儿？”

　　“说得你好像经常坐办公室似的。”还不等田亚奎搭话，站在他身旁的柳旭就突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田亚奎闻言，带着几分无奈，侧头瞅了柳旭一眼，知道楚城幕是在问自己为何留了一头长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余兵和赵司章等人一天不入狱，我这头发一天不剪。当初我在微点的时候，可是满头黑发，这些白头发，都是在看守所中被余兵硬生生熬出来的。”

　　楚城幕闻言，再次拍了拍田亚奎的手，又看了一眼柳旭，笑道：

　　“蓄发明志？倒是难得，不过我估计亚奎你这头长发是留不了多久了。话说，老柳，亚奎都熬白了头发，你怎么还是满头黑发？”

　　柳旭见楚城幕回头就给自己上眼药，顿时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老板，在天网的员工宿舍，我是不是差点挂了？我比亚奎惨多了，好吗？”

　　楚城幕闻言哈哈一笑，道：

　　“还有这事儿？哦，我有印象，还是老洪送你去的医院。行了，先进屋吧，都别围在门口了。”

　　四人进了屋里，在沙发上坐下，楚城幕主动拿起热水壶为田亚奎倒了一杯水，见柳旭把他的水杯也递了过来，楚城幕想都没想就放下了热水壶，反过来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水杯，示意柳旭帮自己把水倒上，同时笑骂道：

　　“让我给你倒水？还反了你了？我跟你说，老柳，这次带你来京都长脸，我可不欠你什么了，之前我答应过你的所有事情，到今天也差不多都实现了。”

　　柳旭见状，有些悻悻的哼了哼，拿起了热水壶把楚城幕的水杯填满了，这才一边往自己的茶杯里添水一边看着身侧的田亚奎说道：

　　“老板，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谁不？”

　　楚城幕闻言笑道：“像谁？”

　　放下热水壶，柳旭看了一眼进入客房后就沉默不语，一直默默观察着楚城幕的田亚奎，笑道：

　　“特别像《大圣娶亲》里的至尊宝，我没答应加入天网的时候，你话说得叫一个敞亮，现在我加入天网了吧！连倒杯水的待遇都没了。亚奎，你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不然以后等你上了船，下次倒水的人就是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资本家了。”

　　田亚奎闻言笑了笑，道：

　　“我就是个打工的，给老板倒倒水又没啥大不了的。哪像你，现在心气儿还这么高呢？”

　　田亚奎这略带调侃和警告的话，楚城幕听了还没感觉有什么，倒是把柳旭给干沉默了。

　　只见这个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冲楚城幕说道：

　　“确实是我的心态还没调整好，老板，微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楚城幕闻言，看了柳旭一眼，叹了口气道：

　　“你看看亚奎现在还留在京都哪也去不了就知道了，这些东西走流程就是这么麻烦，不先证明余兵等人有罪，当初作为被他作为侵害用户数据证据的微点又怎么会解冻？”

　　田亚奎见柳旭一句话就把气氛给干沉闷了，忙说道：

　　“老板，其实我挺好奇的，你之前甚至都没见过我，怎么就敢把天网杀毒的销售这一块交给我？”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温言细语的说道：

　　“大家都看到了中关村的英雄是王芷，可从来没有人注意到，当初把杀毒软件和电脑做捆绑销售的主意，是出自你田亚奎。不是我楚城幕说大话，没有你这个堪称救命的点子，就算柳旭的开发能力再强也救不了当初的瑞星，也成就不了我们的那个英雄。”

　　楚城幕这句很是中肯的评价，倒是瞬间就把胜负欲极强的柳旭的注意力从微点上吸引了过来，可同样听到他这个评价的田亚奎，却又被干沉默了。

　　田亚奎当初就是因为支持柳旭才选择和王芷割裂，之前一直都有人说是瑞星的平台成就了他田亚奎，甚至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田亚奎成就了瑞星”这种话，却是第一次听到。尤其说出这话的人，是短短几个月内就把瑞星，金山，江民等老牌大厂打得溃不成军的楚城幕。

　　一下午的时间，楚城幕都在和这个被自己看重的销售型人才闲聊。

　　直到夜幕降临了，田亚奎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和楚城幕道了别，准备离去。

　　楚城幕起身把田亚奎和柳旭都送到门口，正打算和两人在寒暄两句，却听田亚奎突然轻咦了一声，看着走廊另一侧走过来的高瘦身影说道：

　　“咦，这不是易观国际的于扬么？他怎么也在这家酒店。”

　　于扬？楚城幕闻言，侧身看了看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直到看清那张前世在报纸上见过的面孔，楚城幕心中灵光一闪，知道自己明天该怎么一鸣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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