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孤注一掷
谭飞的脚僵在了半空中，然后慢慢的缩了回去，而榻榻米上的南造云子也翻了个身，显然被狗叫声惊到了。谭飞侧耳倾听楼下的动静，却再没有什么声音，似乎只是过路的野狗，他定下神，接着又往前伸脚。
“汪汪！”
这回的狗叫声更加清晰，谭飞一个激灵，快速把脚伸了回来，慢慢的拉上木门，屋子里的响动更加明显，一声低沉的“八嘎”传来，显然南造云子已经醒来。
谭飞不再犹豫，蹑手蹑脚却又速度奇快的向楼下走去——这明显不是一个太好的机会，这是哪儿来的天杀的野狗。
下楼走进曾彻所在的屋子，却看到曾彻脸色凝重的趴在窗缝上向外看，看到谭飞进来，示意他不要说话，谭飞点点头，轻轻走到窗缝处向外看——月色下，几个身着宪兵军装的男子正向前走去，他们身后还牵着一条狗，刚才，正是这只狗发出的叫声。
“你动手了？”薛永贵脸色苍白的问道。
“没有，刚才楼下有狗叫声，我没动手。”谭飞回答。
“那只狗，好像闻出什么味儿来了，”曾彻皱着眉头，“那个牵狗的人，手里拿着的，好像是我在车上留下带血的坐垫。”
谭飞一惊。
自己显然低估了日本人的手段，遗弃的汽车后座上有曾彻伤口留下的血液和气味，日本人竟然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这里！
“他们为什么没进来？”谭飞定了定神问。
“那个宪兵说，这里是杀死浅田的凶案现场，有气味很正常，所以停了一下就走了。”曾彻皱着眉头说。
“立即撤离！”
谭飞的腰板一下子挺了起来。
日本人在别的地方找不到，迟早还会回到这个地方，三渡居酒屋已经不再安全。
“撤，撤哪里？”曾彻苦笑着问道。
三渡居酒屋已经是他们现在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离开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更安全？
谭飞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大脑在急速思索——日本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附近，显然是通过某些手段缩小了侦查范围，要么是汽车行进路线，要么是掌握了一定的形貌特征。无论那种情况，现在的情势一定是万分危急！
“还是要撤......”谭飞又扫了一眼窗外，他嗅到了一些更加危险的气息，想了想，抬头问曾彻道：“你知道，华日新闻报社在什么位置？”
“华日新闻？”曾彻顿了顿，有点没搞清楚谭飞的用意，但他眼睛一转，马上明白了谭飞的意思：“你要去找那个潘先生？”
谭飞点了点头。
他有种预感，那位潘先生一定和日本人不是一路人，但具体是军统的人还是延安的人，他不清楚，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华日新闻的地址我倒知道，但那个潘先生应该不会住在报社里吧？”曾彻按着伤腿说道。
“告诉我地址。”
“华信路东头一座白色三层小楼，旁边就是朝日新闻在虹口区的办事处，是一座四层楼，附近最高的建筑了，很容易找。”
谭飞站起身，披上一件大衣，在地上踱了几步，定下了主意，看着曾彻说道：“你和薛兄弟先呆在这里，我出去想想办法。”
“日本人不一定会找到这里吧？”薛永贵犹豫着说道。
“一定会的。”谭飞重重的说道，“日本人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还带着猎犬，那一定是掌握了更多的线索，或许，就是你我两人的体貌特征。”
曾彻和薛永贵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两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谭飞这时候出去，也只能是死中求活的无奈之举。
谭飞没有再说话，披上大衣走了出去，薛永贵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出去——他内心深处觉得，如果日本人找回来的话，跟着谭飞出去是不是要比呆在这里更安全。
但看了曾彻一眼，薛永贵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
谭飞小心翼翼的走出居酒屋，贴着墙沿慢慢向外走，一直走了两百余米，快要到华阴路口的时候，路口拐角地方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侧着耳朵仔细听，可对方说的是日语，他几乎一句都听不懂。
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谭飞重新找了个角度，终于可以观察到说话人在月光下的倒影：那是两条挂着长枪头戴帽子的黑色影子。
路口已经被封锁了......
深吸一口气，谭飞向四处望了望，又慢慢的折了回去，刚才路过的地方有一个公用电话亭，现在只能冒险一试了。
趁四处无人，走进公用电话亭，谭飞拨通了电话，低声道：“给我要华日新闻报社。”
此时的电话薄尚未普及，急事打电话一般是用人工转查的方式，但虹口区的电话局掌握在日本人手里，这样是很冒险的行为，但现在谭飞顾不了这么多了。
“56128，”话筒里传来略带日本口音的中国话，谭飞说了声谢谢，连忙拨通了号码，接听的是华日新闻的值班人员，谭飞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有一条消息，想要联系潘先生，请您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
“请您稍等。”那边传来了甜美的女声，对谭飞这么冒昧的问话居然没有丝毫意外，紧接着又一个号码传了过来。
谭飞松了一口气，快速拨通了潘先生的号码，电话里传来长长的等待音，谭飞的心也随着等待音一起一伏，似乎过了好久，话筒里终于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华日新闻潘越，请问您是？”
“潘先生，您跟我说过：经济利益最终会服从战略利益，我现在有一条有关苏联和德国签订密约的消息，想要当面和您聊聊。”
这句话是谭飞劫持潘越的时候跟他说的，他相信潘越应该能听懂。
果然，话筒那边只是沉默了片刻，就传来了潘越清晰的回答：“你在哪里？”
“华阴路和松江路交界处，”谭飞告诉了他具体的地址，然后低声道：“路口有日本宪兵队。”
话筒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显然，潘先生也在思考，要不要趟这趟浑水。
等待的时间看似很漫长，但实际上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分钟，很快，话筒里又传来了潘越的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我需要在华阴路口停一辆没有挂牌的汽车，其余的我来想办法。”谭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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