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殊途
待晚自习开始，校园内再次变得安静下来，荆囚声带着挑好了书的黛莉娅走过每一栋教学楼。
看着那里面成排坐着的学生，听到荆囚声所说的他们都是平民的孩子，黛莉娅再一次意识到了两个世界巨大的差距。
这是纪录片里远不能带来的体会，她曾是沃伦的奴隶，生活与学习的困境是人为造成，而大山里的孩子尚还有政策帮助和援教老师的支援，困境的本质不同只能让黛莉娅心有所感，却难以做到感同身受。
但在这里，在夜幕下寂静的校园中，亲眼所见的平民的孩子也可以读书的事实让黛莉娅心生羡慕。
沃伦从没有过这样的地方——平等的敞开大门，让每一个求学的人都可以进入。
只是让黛莉娅搞不懂的事，已经如此美好的场景为什么那些坐在后面的人却总是再做别的事。
有什么问什么，黛莉娅直接向荆囚声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
而荆囚声的回答则是——那些人，有些是在不该迷茫的时候迷茫，有些则是现今仍不完善的教育的牺牲品。
黛莉娅难以理解为什么荆囚声会称已经能照顾到绝大部分人的教育依旧不完善。
“因为社会总是在向前发展的，而学校作为社会的一份子也是如此，学校的社会属性注定学校的制度和社会环境不可分割，当然现在和你说这些可能有点复杂，等之后咱们在康仑领站稳的脚跟，等康仑领的第一所学校建立起来，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黛莉娅明白荆囚声话中的含义——她的所有知识都是从纪录片里学来，许多东西还都是一知半解，所以有些知识只能等到他们在沃伦的生活实践中由她自己领悟。
黛莉娅现在很期待荆囚声口中的康仑领的未来，在她的心中，哪怕这个世界的学校再好一万倍，那也肯定比不过他们将来要在沃伦建起的第一座学校。
从学校出来，两人便晃悠着往家走去，今天荆囚声特地帮黛莉娅给陈锋请了个假，所以黛莉娅也不用急着回去上班。
从鹿城市第一高中到他们住的小区大概有六七公里的样子，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脚程，中间还要路过鹿城跨河大桥。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荆囚声指了指脚下的大桥说道。
“当时我们在出任务，目标是劫持一辆可能藏有伤害者器官的医疗车，但我们把车子劫下来后没找到受害者，倒是捡到了一个黑毛小狐狸。”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吧。”荆囚声喃喃道。
“没什么...印象。”
“那是自然，你是在我家里醒来的。”
荆囚声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桥的栏杆上，看着面前与黑夜混成一片的河线，以及大河两岸那斑驳朦胧的溺在河水中的灯火。
河水总归是要流进黑暗的海中的，无论它的岸边多么灯火灿烂。
“荆囚声，你能...和我说一说李庆霄的事吗？”黛莉娅轻声问道，“我想知道你们一开始是怎么...对立起来的。”
荆囚声眨着眼睛，目光像是要牵着自己的灵魂一般一同落入河水深处，而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张开了口：“...因为一桩案子。”
“那是他刚当上医协会长的事了，最开始这个案子也不是我负责，那时候我才刚毕业，连未来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考了公，运气不错考上了，又运气不错被老师许世平看上，那时候我在基层已经工作了一年积累了点经验，加着年轻气盛，看不惯的东西就直接说出来，要是别人，早就被打压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可我有老师啊，直言敢说反而成了优点，一路绿灯的就升了上去。”
只是那时候荆囚声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让自己升上去，就是希望他的头铁给老师许世平带来麻烦从而被牵连。
“进了检查组，我第一个合作的就是老师的学生，我的大师兄，那时候就是他在负责李庆霄的案子，只不过那时候都还不知道那案子的幕后主使是谁罢了。”
“刚进去的时候老师就给了我不少任务，有些人希望我的莽撞能给老师带来麻烦，但我的莽撞也让我成了老师手里的车，一路横冲直撞，非但没能如他们的意，反而揪出来不少害虫。”
“但树大招风啊，再一次...什么案子来着，也不知道跟你一个异世界的人说出来算不算违背了保密协议，还是不说了吧，反正就是一个不得了的案子，把人给逼急了，他们直接找人想弄死我。”
“大概来了四五个人吧，装成社会混混的样子，每个人拿着钢管钢刀，追了我两条街，报警都没人来救我。”
“最后还是我大师兄，他不要命了一样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冲进那群人里面，用一条命帮我拖出了逃走的时间。”
“因为证据在我手上。”
“等这个案子接了后，大师兄没办完的悬案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的身上了，那时候还是没人知道案子背后是李庆霄，我就带着检查组里安排的同事一点一点的查。”
“然后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
“车祸，火灾，黑社会袭击，算上大师兄，跟我一起查这个案子的死了五个，每次都是我运气好活了下来，所以组里的人都喊我阎王爷，意思是点着谁跟我一组，那那个人就活不了多久，最后还是邱煌，跟我搭伙一直到我离开。”
“我特么就在想，玛德检察官里死了这么多人，怎么上头屁都没有一个，那捏麻到底是谁这么有能量啊？”
“然后查出来了，玛德是李庆霄。”
从那一刻开始荆囚声就知道李庆霄的上面还有人。
可以他的力量，只能查到李庆霄。
所以他和自己的上司大吵了一架，退出了检查组。
“所以...你一直和他对着干，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同事报仇，是吗？”
荆囚声眨了眨眼：“或许吧，不过时间这么久了，抓住他就跟成了我的执念一样。”
他缓缓眯起眼睛，看着河那头的黑暗：“现在的我飘着，只有抓住他，我整个人才能落回到地上。”
黛莉娅看着荆囚声，她私底下已经查过不少荆囚声口中的那些案件，比如什么走私、器官买卖等等之类的都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荆囚声的对手是怎样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更明白荆囚声为了抓住那个人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
所以她也知道荆囚声现在被夹在沃伦和现实世界中，究竟有多么的累。
看黛莉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荆囚声便挺起身活动着肩膀，继续向桥那头走去。
“荆棘大师，我会早点成长起来的。”黛莉娅突然说道，“到时候沃伦的任务我会承担起来，你全力解决这边的事就好。”
荆囚声闻言诧异地回看了一眼黛莉娅。
“...好啊，我相信你。”荆囚声回道。
这是两人都明白的暗语——当黛莉娅真正成长起来的那一天，就是荆囚声不需要再在沃伦与现实之间来回奔波的日子。
那时候黛莉娅就会回到沃伦，或者离开荆囚声，从此荆囚声的世界再没有沃伦和黛莉娅，也没有沃伦带给他的压力和煎熬，他继续把自己的所有一切压在李庆霄的棋盘上，而黛莉娅，自有她的生活。
荆囚声愣了好久才晃过神来——也是，如果黛莉娅能在这边学会自己该学的东西，那在沃伦，是否有一个荆棘或许并不重要。
“...是星宇公司吗？”荆囚声突然问道，语气中像是夹杂着几分不甘心地纠结。
他还记得那天早上黛莉娅莫名去到星宇公司的事情，如果星宇公司真的与这一切有关...那他们应该有送黛莉娅回去的能力吧。
荆囚声看着黛莉娅，黛莉娅没有回答，但她的目光显然已经揭晓了答案。
荆囚声点着头，继续在前面带路。
为了缓解心中莫名涌起的情绪，荆囚声开始盘算起最近几日和沃伦未来的安排。
黎远萌那边的案子还没下落，不过第三个目标老朱也没能跑出鹿城，这几天自己可以全力投入到康仑领那边，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帮黛莉娅和莉莉娅他们打好基础，然后在慢慢地把主导权让渡给两人。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找回笔记，见证了魔法文明的一个转折点，种下了几颗起义的种子，自由的圣水同样对限制自由的奴印产生作用，所以即使没有自己，沃伦世界的他们或许也只需要再经历一些小小的磨难，就能开创出自己的时代。
说到底终究还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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