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章 高原鱼水情（二）

　　两辆“小山猫”一前一后的拐上藏民放牧时走的便道，陈严踩足油门，跟着前方的马向学蹦蹦跳跳的行驶着。

　　然而，后车厢里受伤的次仁呻吟声越来越高，王平低头看时，只见他紧咬着嘴唇把眼泪给憋回去。王平低声安慰他：“小伙子，再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看着次仁听话的点点头，夜晚的寒风在耳边掠过，王平脱下自己的防寒大衣盖在次仁的身上。

　　卫生员看看次仁受伤的小腿，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小腿竟然肿的比大人的大腿还粗，山路上疾行的“小山猫”车厢颠簸，他的伤腿还有再次错位的风险。卫生员心惊的拍打前方驾驶座上的陈严：“稳一点，伤员承受不了颠簸。”

　　陈严吃了一惊，赶忙放慢车速，次仁的呻吟声减轻，卫生员从药箱里翻出一针止痛剂扎进他的屁股上为其缓减疼痛。

　　王平手指前方快要看不到马向学的尾灯了，他焦急起来，说：“放慢速度也不行，我们要尽快赶到医院啊！”

　　前方开车的陈严顿时烦躁起来，嘴里发起了牢骚：“快也不行，慢也不行，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王平一拍车座，说：“你只管开车追上马向学，剩下的交给我们。”

　　陈严纳闷的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你不用管！”王平扔下一句，招呼丁聪、沈逸飞和卫生员半跪在车厢里，一人一角将担架上的次仁抬到肩膀上，用自己的身体充当减震，为次仁减轻车辆颠簸的冲击。

　　陈严向后看了一眼，果断加速，黑暗中一块石头他没有发现，急速移动的“小山猫”车轮离地，又重重的摔到地上。

　　丁聪好悬没向前扑倒，嘴里骂骂咧咧：“狗日的陈严，你他娘的故意的吧？”

　　其他人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王平右腿半跪，左脚蹬紧车厢，狠狠地瞪了丁聪一眼，对前方正准备减速的陈严说：“不用管我们，继续加速！”

　　就算道路畅通的情况下，急驶的救护车从八一镇到达林芝市区也需要两个小时，可是空降兵们在夜里抄颠簸的山路，只用一个半小时就到达了。

　　林芝市人民医院，早已接到通报的急诊科医生们已经在大门处等待，陈严驾驶的“小山猫”直接停在急诊室门口，一脚急刹之后跳下车，攀上车厢想要帮助战友们把次仁抬下来，可是王平等人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再加上寒冷的凉风侵袭，已经动不了了。

　　看着王平双手红肿，嘴唇微微发紫，陈严手忙脚乱的想要给他掰开手指。急诊科医生顿时惊叫起来：“别掰，小心弄断他的手指！”医生和护士上前把次仁从担架上抬下来，王平四人活动着双脚终于站起身，可是手指依旧不听使唤，随即也一起被送进急诊室。

　　不过有点搞笑，他们四个还抬着空荡荡的担架呢！

　　温暖的急诊室里，王平等人终于可以动了，手上被涂上冻疮药，旁边一个来就诊的内地旅行者看明白了状况，怪声怪气地嬉笑道：“为了救一个藏族小孩，再搭上四个解放军，这买卖真划算！”随即和他的同伴爆发出一阵放肆地爆笑。

　　陈严刚脱下自己的大衣给王平披上，听闻对方满不在乎的调侃，顿时气血上涌，王平等人也对其怒目而视。

　　一路心急火燎，却被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取笑，因为心急而烦躁的陈严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提溜起来，双眼喷火的盯着面前由满不在乎变为惊恐地眼睛：“你说什么？”

　　旅行者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他的同伴尖叫起来：“解放军打人了！”

　　王平不禁为陈严捏了一把汗，马向学匆匆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似是央求的出声提醒：“陈严，陈严......”

　　“我不揍你，我不揍你......”陈严吐出两口粗气平复下心情，终于放开他。

　　旅行者解脱了束缚，却梗着脖子嘴硬道：“你们充其量就是耗材，‘耗材’也要为自己想想，别把自己给搭进去。”

　　虽然身为军人，但陈严绝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大声说：

　　“每个人的生命健康都是无价之宝，包括被你称为‘耗材’的我们，和你一样，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们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但是穿上这身军装，老百姓的生命就是比我们金贵，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我们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想像你这种人永远也理解不了。当你遇险的时候也会有解放军眼睛都不眨的去救你，到时候请你好好想想是否‘划算’！”

　　忙碌的急诊室里，医生、护士和其余就诊者发自内心的鼓起掌，出言不逊的旅行者也羞愧地低下头，陈严面色潮红，马向学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低声赞道：“有理、有利、有节，不错！”

　　次仁被送去紧急手术，战士们因为牵挂而不忍心离去，马向学带着他们在手术室外边排成一排。当代表手术结束的绿灯亮起，医生推开门擦了一把汗，兴奋的说：“送来的及时，手术很成功，如果稍晚一点他的腿就可能保不住了！”

　　战士们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路过的护士条件反射的将手指竖到嘴唇前，“嘘！”这才反应过来，在医院呢，禁止大声喧哗！

　　爱子心切的那多杰问完医生的手术情况再想找空降兵们表示感谢的时候，却发现走廊里已经没人了。

　　马向学带着战士们偷偷溜出医院，准备返回。

　　折腾了一夜，此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路上开始出现行人，早点铺的老板正手脚麻利的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香味飘来，陈严抽抽鼻子，嘟囔着：“啊，我好饿啊！”这时他们才想起来晚饭都没吃。

　　回部队也不急在一时，倒是谈不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过吃顿早点的权利还是有的。

　　马向学看着饥肠辘辘的战士们，大手一挥：“跟我来！”

　　战士们欢呼一声：“马队长万岁！”呼呼啦啦的跑上去。

　　早餐摊上，一共八个人围了两张桌子，带有浓郁西藏特色的早点流水价似的端上来，马向学捏捏干扁的钱包，疼的满脸扭曲：“瞧你们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德行，垫吧垫吧就行了！”

　　好不容易有“宰”马向学的机会，陈严绝不会客气。

　　青稞面和莜麦面混合着白面制成的藏面条，口感硬而劲道，入口没有韧劲而是一咬就断，淡淡的碱味配合牦牛骨汤更显鲜美；牦牛奶制成的奶酪用油炸成渣再用面皮包裹，一口一个奶渣包子，不甜略酸带有浓郁的奶腥味；漂浮着厚厚一层金黄色油脂奶皮的牦牛酸奶被端上桌，入口时满嘴滑腻，奶香味浓郁的无法言喻！

　　战士们抹着油腻腻的嘴、拍着浑圆的肚子站起身，藏族老板赶紧招呼过来，用生硬的汉语说：“金珠玛米，不要钱！”

　　马向学顿时如临大敌，从钱包里胡乱抽出几张扔到桌子上，大喊：“赶紧撤！”

　　在藏族老板高举着现金冲出来，还伴着“钱给多了”的声音，两辆“小山猫”快速发动，扬长而去。现场的吃瓜群众脸上一片茫然，议论纷纷：“这是咋了，难道是当兵的吃白食？”

　　只留下藏族老板无奈的攥着手里的钱，严肃的向人们解释：“怎么说话呢？所有人吃白食金珠玛米也不可能！”

　　又是紧锣密鼓的训练几天，王平等人的冻伤也恢复并投入到训练中，林士斌估计次仁的伤情已经大有恢复，正和李少游商量着由大队出钱购买礼品，由陈严、王平等人代表空降兵去看望一下的时候，值班参谋慌慌张张的跑进他的临时办公室，张嘴就说：“不好了，大队长，那多杰和武装部干部带着一群人来慰问了！”

　　看到值班参谋门也不敲的着急样，林士斌正想呵斥，听闻他说的话，顿时愁眉苦脸。每次地方上来慰问都需要写无数的通讯稿，现在高原驻训，大队的“笔杆子”政委和政治处主任没有跟来，这些任务就全压在林士斌脑袋上了，也难怪他犯愁！

　　李少游还在纳闷，参谋的措辞是慰问？倒是帮助过那多杰，充其量就是感谢，谈不上慰问吧？

　　出了门才知道值班参谋没有用错词，那多杰众人牵牛担羊的来到兵站，李少游心思极为活络，赶紧招呼马向学带着陈严小队赶来。

　　听闻招呼的马向学带着陈严小队匆匆跑来，离得老远丁聪就看见一群人手捧白色长物，不由得问道：“那是啥？”

　　陈严定睛细瞧，在新闻和报纸上出现过无数次的东西就在眼前，他回答道：“是哈达！”

　　丁聪正想说话，却引起马向学的警觉，立刻言辞犀利的威胁：“你要是敢乱开玩笑，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丁聪郁闷的眨眨眼睛：“马队长，我啥也没说啊！”

　　马向学重重的“哼”了一声，说：“给你打个预防针。”对心直口快的丁聪属实不放心，预判了他的预判。

　　以前高原驻训时，某个中队的年轻战士因为没有顾及藏族同胞的习惯和信仰，对于神圣的“哈达”口无遮拦的开玩笑，闹出不小的风波。虽然实属无心，但是影响极其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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