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终焉 八百七十七章 审判（十）
在主楼顶楼一间大房间中，西斯科特正坐在椅中，凝望着窗外夜空中高悬的不落星辰。
他的房间中没有灯火，直到看到十余颗流星向热那亚城落下之后，圣子那虽然年轻但却充满了岁月痕迹、线条若刀刻的面容才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不等西斯科特回答，房门就打开，一个年轻的骑士大步走了进来。
“西斯科特大人，先知甘地正率领着狂热地新教徒向这里前进！他说您已经堕落，与魔鬼为伍，并杀害了传播主神光辉的穆勒等六位先知，他宣称要为天上的诸神清除您，而且...”
年轻的骑士顿了一顿，犹豫片刻，才放低了声音，道：
“而且神圣骑士团很多骑士都受了甘地的蛊惑，加入了他的阵营，所以我们现在在人数上处于劣势。”
西斯科特低沉地笑了笑，道：
“很多骑士？恐怕所有的神圣骑士都站到了甘地那一边去了吧！”
“不！绝不是所有！”
年轻的骑士激动起来，道：“连我在内，还有八十六位近卫骑士永远效忠于您！只要您地剑为我们指出方向，不管敌人有多少，我们都会让他们记住神圣骑士团近卫骑士的勇气！”
圣子转头望向这年轻的骑士，他英俊、高大、周身充盈着浑厚的斗气，年轻的脸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
“可是...”
年轻骑士又犹豫起来，道：“西斯科特大人，为什么甘地身边会有天使存在？他们一定是甘地用魔法制造出来、用来欺骗教徒的幻影！”
此时窗外已有喧闹声传了进来，半边天空也被火把映红。西斯科特向窗外望了望，站起身来，走到年轻骑士地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微笑着道：
“看来甘地至少带来了十万信徒，而我们只有八十七个人，你怕吗？”
年轻骑士激动不已。然而转眼之间他就冷静下来，毅然道：
“就算只有我跟您，我也不会怕！”
“很好，你已经是一名真正的神圣骑士了。”
西斯科特赞许地道，“而一名真正的骑士，只应该为值得的事情牺牲。”
说罢，他放在年轻骑士肩上的微微一动，瞬间就在年轻骑士的后颈上切了一记，年轻骑士一脸愕然，但已控制不住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西斯科特伸手一招，铿锵声中，那把已跟了他数十年的长剑就连鞘飞到手中。
圣子拉开房门，走向了门外的黑暗，走向了甘地的十万信徒和十余天使。
在房门关上前地刹那，在陷入昏睡之前，年轻骑士看到一双羽翼正在西斯科特背后悄然展开。
那一双羽翼，漆黑如墨！
伊洛斯徜徉在人流之中，有些茫然地体会着这座城市地燥动与疯狂。
这是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距离热那亚城十分地近，不过是三天路程而已。
也许正因如此，热那亚城的骚乱与动荡也波及到了这座城市，与热那亚城一样，火炬、烈酒、狂乱和呼喊成了这座城市此刻的主题。
几乎在每一个广场，每一个酒馆，都会有人占据了高处，慷慨激昂、甚至是歇斯底里地发表着演讲。
看着那一张张扭曲变形、口沫横飞的脸，看着台下振臂狂呼的人群，伊洛斯忽然感觉到十分滑稽。
他们为何如此兴奋，是找寻到真理了吗？
此时此刻。想必他们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但在这万干狂野地人群中，又有几人曾经认真地思考过，他们所被告知的理念，一定正确吗？
伊洛斯惟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眼前所见的众生中没有一个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
“魔鬼已经现形，真理即将彰显！”
一个声嘶力竭的男高音穿越了漫漫空间和重重阻碍，毫无损耗地传入伊洛斯的耳朵。
伊洛斯小吃一惊，转头望去，见一个身披长袍地男人正站一座雕像台座上发表着演讲。
他精瘦如柴，然而音量极大，声音即尖且细，极具穿透力，也正因如此，才能穿越百米距离传入伊洛斯的耳朵。
“诸神的使者、伟大的先知甘地已经看破了圣子西斯科特的真面目，他号召一切真神的信徒走向热那亚城，去讨伐魔鬼西斯科特！”
那个男子继续高叫着，尖细的声音若一根针，在城市的上空不住地来回游走。
“杀死魔鬼！”
“把西斯科特钉在十字架上！”
“烧死他！...”
人群沸腾了，呼喊声转眼间盖过了那男子的声音。
伊洛斯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地烦燥。
他与她，以及那些看透了位面与命运之人，无数次殊死的战斗，为的又是什么呢？
是为了位面存在，为了维护眼前这些人的生存、自由和尊严吗？
不过眼前再去思索抗争的目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身上曾经拥有过光明神的光辉，因此无法逃脱，既然不愿屈伏，那就惟有抗争到底。
何况毁灭即救赎，他屈从与否，结局都是一样的。
伊洛斯心念微微一动，已然出现在那精瘦男子的身后。
伊洛斯一脚踢倒了十米高地青石雕像，又随手一抓，折下了那雕像的小腿，然后轮起这根巨大而奇异的石柱，向那男子的后脑砸去！
“我将带领你们...”男子的尖叫嘎然而止！
伊洛斯拎起石像小腿，刚想继续砸下时，突然怔了怔。
他看了看石像小腿，又看了看原本站着那男子的地方，尽管心中余恨难消，但也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再补上几下了。
人群骤然静了下来，一时无法理解眼前地血腥现实。
不知是谁带头高呼了一声：“魔鬼！”犹如一颗火星落入油海，人群心中暂息的火焰再一次燃烧！
看着疯狂涌上的人群，伊洛斯冷笑一声，口唇微动，吐出几个简单的音符。身周即生成一圈缓缓流动的旋风。
此时的伊洛斯已非当日初窥力量之门的少年，他随手施展的魔法，哪怕是最基础的法术都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风很轻柔，轻柔如刀。
数十个当先冲上的狂野之徒骤然停下身形，他们裸露在外地肌肤上隐现数十道纵横交错地红线。
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可是后面地人不明就里，依然号叫着前冲。
推挤之下，最前方的数十人纷纷倒下，他们的躯体还未着地，就裂成了数十块肉块，血水四射！
信众虽然狂野，但还未曾完全失去理智。
那些不小心踩上尸块的人惊呼不已，纷纷驻足。
然而在他们身后，更有数十倍的人在奋勇上前，他们刚一停步，立刻被身后的人给推倒，接下来，就是无数踏上来的脚。
在高高石像底座周围，风依然在轻柔地吹拂着，但其利似刀的风无法阻挡近乎于疯狂的人群，不住喷溅的血雾也浇不熄人们心中的熊熊火焰。
伊洛斯沉着脸，将手中的石柱高高举起，又重重砸下。
一下，二下，三下...
仅仅数下之后，伊洛斯就感觉到了厌倦。
他举目四顾，见城中各处，已有数点圣辉正依次亮起，那是天使羽翼上的光辉。
伊洛斯再看了看四周那些悍不畏死涌上来的人群，轻叹一声，抛下了手中腥红色的石柱，转身向北方行去。
他身影闪动，每迈出一步，就是干米之远。
瞬息之间，伊洛斯就已远去，广场上，狂野的人们没有发现他们的目标早已消失，仍然发疯一样向石像底座挤去。
行走在夜色之中，伊洛斯心中涌起的不止是厌倦，还有怅然。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微妙地变化。
伊洛斯年纪轻轻时就已身居高位，无数次在生死之间的经历使得他早已忘记了仁慈这个词。
伊洛斯虽不嗜杀，但在需要的时候，他绝不惮于杀人，不管要杀的人有多少。
可是过往每次杀人，他都将对方视之为人，视之为与自己相同的族类。
可是这一次不同。
这些人茫然不知自己将来的命运，不过是诸神藉以吸取信仰的食物而已，犹如猪羊于人一样。
他们狂野为之奋斗的，只是向着沦为猪羊更近一步。
也许正因如此，伊洛斯在杀戮时，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在杀人，而只是在屠宰着一群群的猪羊，他已不再将这些人看作是与自己相同地族类。
所以他怅然。
如此心境，此刻的他与那天堂山的诸神，又有何分别？
伊洛斯苦笑了一下。将这些微的混乱都驱逐了出去。
他骤然凝立空中，缓缓转身，冷笑着看着身后正全速追来的七点圣辉。
片刻之后，夜空下多了七团熊熊燃烧的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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