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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成亲之后,我们另立个宅子,住在外头◎

        月凉如水,倾洒入空旷的庭院,黑色锋芒刺破黑暗,卷起的冷风让人错觉犹似在冬天。

        白潜靠躺在屋脊上,看着底下挥了一整日唐刀的高峻身影,不住地叹气。

        对着与脊兽一样立在檐尖的青鸦抱怨道:“主子现在心里是个什么章程啊?”

        外头新科状元郎求娶主簿之女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主子却在这日复一日地练刀,不把人抢过来,哪有半分少年郎快意恩仇的模样,实在令人憋闷。

        青鸦也同霍南疏一道沉默,一言不发。

        “要我说,杀了那男的,抢了宴小姐就跑回云北去,什么事儿都没有。”

        青鸦开口:“莫要妄议主子的事。”

        不议就不议,白潜翻身向另一面去,在黑夜里唱着小调:“少年人啊——怎堪情愁——”

        唐刀终于斩落,劈散零落的小调,深深插入霍南疏脚边的地上,锋利的刀刃也不免出现细小的豁口。

        他的汗水打湿了发丝,润得瞳仁明澈,又沿着他高挺的鼻尖滴下。霍南疏在冷风里拉开了领子,将整件玄衣扯下,平日里的英挺颀长的身姿下,是精悍的腰身。

        铜锤铁打一般的身板又可见行伍的艰苦,与那瑰丽到有些妖异的容貌半点不像。

        半个庭院浸在银辉之中,像霜打过似的,人影也被拉长。

        霍南疏只觉得军中那几年懵懂而过,时光一推,他又成了那个在壁画下独自盘坐的小和尚。

        自初雪那日到今春,霍南疏大半时候在沉默,习字,练刀,就算禁足已解也未出过门。

        宴音不想见他,自己便没有出门的必要了。

        不知安静了多久,他终于张开了薄唇:“择日,回云北。”

        他丢下这句话便大步往净室而去。

        “回云北?要回云北了!”白潜一个鲤鱼打挺从房顶跳了下来,“我还以为主子要在这多待几年呢,太好了!”

        青鸦却不似他兴奋,只是看着走远的霍南疏,默默换了个地方守卫戒备。

        “青鸦你说,我们要不要带点京城特产……不,苏州特产?”白潜轻身又屋顶,快步追上他。

        这一次青鸦没有叫他闭嘴,而且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白潜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大声喊道:“抢了就一走了之,天地广阔,谁知道是我们做的?”

        霍南疏脚步一顿,危寒的眉眼黯淡下去,推门进了净室。

        春日的夜风仍然寒冷,一吹三千里,吹散了登科宴的热闹。

        姜家之内暗潮涌动,姜负雪三元及第,可以说是大靖朝恩科以来的第一人,就算在世代门阀的姜家,也是极大的荣耀。

        可紧跟在后头的却是他请旨赐婚,主人家也难再为他登科开心了。

        外头的烧尾宴正是热闹,姜家为着这日早早置办,赴宴的人都在恭喜姜家双喜临门,不知老夫人躺在暖阁里呜呼哀哉。

        姜夫人静容一力操持着宴会,眉眼温和地一一谢过。

        书房内,姜辜应终于见到了他刚刚科举夺魁的儿子,一个茶盏掷到他的肩头:“逆子!”

        姜负雪不抗不辩,跪在地上:“负雪,甘愿领罚。”

        姜辜应闻言跟怒:“我让了你好大一步!你呢!先斩后奏,倒是个胆大的,你且再看这般胆大能替你换到什么!”

        姜辜应平日里威仪甚重,今日少见地发怒,这家中是人人都怕的。

        他却仍是面不改色,低头道:“儿子愿一力承担。”

        姜辜应想再上前踢他一脚,到底是生生忍住了。“一力承担?好种!那女人轮不到我处置,你现在就去领三十家法,跪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去!”

        好歹成了朝廷命官,为了婚事体罚他也不能闹到人前去,不然就成了打陛下的脸。

        姜负雪利落起身,去了祠堂领受了三十杖,便直接跪到了祠堂前的庭院之中。

        宴会那边的热闹人声远远传来,人人念叨的状元郎却跪在了幽静的庭院里。

        灯火昏暗,只有月色将跪得挺拔的人影照得隐隐约约。

        有纤纤款款的影子绕过回廊,拿着提盒往这边走来。

        倚兰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来劝解姜负雪的,她面容柔婉,伺候得宜,在丫鬟里头是头一份的得脸。

        左右只是一个男子因着情爱冲昏了头脑才做下错事,若另有一佳人在旁温声劝解,他也好接受些。

        况且姜负雪也是个遵孝道的人,再去老夫人面前认过错应也是不难的。

        但现下圣上的圣旨已下,再不能回还什么。

        但宴音只要进了姜府,如今的老爷夫人们都是她的长辈,若再失了姜负雪的宠爱,都不用两年,也该萎谢了。

        姜负雪既得了人,过个一年半载的腻味了也该收心,如今改劝他去老夫人面前服个软才是要紧事。

        倚兰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便将先前仔细记下的,姜负雪喜欢爱吃的几个菜装进提盒里过来了。

        看着静静跪在院中的公子,倚兰不禁蹙眉,好像听说还领了家法,只盼别伤了根本才好。

        姜负雪一直闭着眼睛,脚步声渐近,在他身旁停下,他也未睁开。

        倚兰小声说道:“是老夫人让我来给公子送些吃食,公子万望注意身子,莫要与长辈置气了。”

        她自以为姜负雪常去暖阁请安,也该是认识她的。

        “公子可愿睁开眼睛看看我?”女子声音若莺啼燕啭,将提盒打开,捧出了一碗银丝面。

        姜负雪只觉得她声音烦人,冷声道:“说正事。”

        倚兰见他应了,稍稍放下心来,看来他是能听进自己的话。

        她便开始细细劝解姜负雪:

        “原就是个女子,不值当如此的,公子喜欢便去那主簿家说一声,娶进门做妾,那家人也该感恩戴德了,为着一个早晚会得到的女子,失了族中的支持,公子即便在那温柔乡中,也该多寻思些才是啊。”

        她循循善诱,柔腕就要搭在姜负雪的肩头。

        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便似火烫了一般缩了回来。一回头就看到了霜败,刚刚正是他的剑柄敲到了倚兰手背上。

        “要么滚,要么死。”他抱臂而立,垂眸睨着她。

        倚兰狼狈地捂住那只疼得不住抽搐的手,娇容扭曲道:“我是老夫人派来的人,凭你一个侍卫也配对我颐指气使?”

        “他让你滚,是我的意思。”姜负雪一直闭着眼睛,这时才终于睁开眼睛,直视眼前的女子,只一眼,倚兰就觉如坠冰窟。

        “公子,我……老夫人,我们都是为你好。现下没人不让你娶那女子,只不必为她与长辈置气,老夫人现在被气倒在床上,公子可否,可否去认个错?”她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姜负雪起身,扫了扫膝上的尘土。

        她算个什么东西?倚兰愣住。

        她是老夫人心中的解语花,老夫人也早透露了想将她送予姜负雪做侍妾的意思,只是大公子婚事未定,这事也没提到明面上说。

        是以倚兰素日便将自己当了半个主人,但仍尽心讨姜老夫人欢心。

        若她今日不能说动公子,解决了老夫人的焦心之事,只怕将今后不得倚重。

        公子轻声道:“我盯着那边,自然知道暖阁的事,也知道你的事。”

        “我……奴婢,的什么事?”倚兰看着他谪仙般的容貌,一时间心跳如鼓。

        “你说我的人,没娘没教养,与市井泼皮无异。”姜负雪记性甚好,只是一直未得空处置她,今日倒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这,这……”倚兰脸色有些发白,想了好一会才记起,可这约摸是去年冬日里的事了,为何现在突然发难……

        “那我便杀了你娘,送你到外头去,伺候那些市井无赖,可好?”

        “不,不。”倚兰双肩缩起,想要尖叫往外跑,霜败已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抬手将人敲晕在了地上。

        很快就有暗卫来处置了个干净。

        姜负雪提身上了院墙,霜败忍不住问:“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去何处?”

        他低笑一声,道:“公子今日挨了板子跪了地,得去找媳妇心疼一下。”

        “那这院中……”

        “随便找个人来跪着吧。”说罢便消失在了那一头。

        子时已过,再多的热闹也歇下了,宴音却在床上翻滚了半晌,不得入睡。

        她心跳得很快,不知为何没有半点睡意,如今有了圣旨,她嫁给姜负雪也是板上钉钉了。

        不用再进宫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只怕再也找不到陷害她和霍南疏的人了。

        这成了一桩迷案,前世的宴音的枉死和霍南疏流放的艰辛,只能空放着了。

        那今生的宴音和霍南疏呢……她心里突然出现了这个问题。

        宴音的今生很好,虽然姜家人看不上她,但得真心人,难关也能共挨过,可霍南疏呢。

        他已经不是孤单的小和尚了,是悍勇的少年将军,可她常常瞧着那双眼睛,只觉得心疼。

        宴音尚且有疼爱她的阿爹,霍南疏原也该有她的,可自己已有托付,即使心疼也该回避。

        打那日起,她就不曾见过霍南疏了,不知为何,明明今日的大事是圣上赐婚,她却想起了另一个人。

        大概知道此生不该有牵扯,又两次将一个人丢弃,她才心生愧疚的吧。

        “睡了?”

        突然起来的一声,吓得宴音差点喊出声。

        姜负雪忙捂住她的嘴:“可别害得为夫被打将出去。”

        宴音捂住心口,这人说的什么话?

        察觉到她的白眼,姜负雪把手松了,问道:“再想什么呢?”

        “圣旨。”她老老实实撒谎。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为夫一猜也是。”他坐在床边,撑着脸看不染纤尘的宴音,眼中满是柔情。

        “媳妇,媳妇……”他一声声地喊着。

        宴音伸手轻轻捶他肩头:“乱喊什么呀,还不是呢。”

        “现在还不认,怎么对得起为夫为你吃的板子?”他难得换上有些委屈的神色。

        闻言宴音有些激动地撑起身:“他们打你?打哪了?”说着就要下床掌灯。

        姜负雪忙抱住她又软又暖的身子,为着她的反应开心,笑道:“不碍事,给为夫留点面子。”

        宴音被锁着,一动不能动,便知他铁了心不让自己看,便说:“那你快点回去上药,还费劲来看我作甚。”

        “来让媳妇心疼我……”说罢,他低头深深吻住宴音的唇,贪婪攫取她的气息。

        今日他打马游街时,见到宴音激动的俏脸通红的模样,便早就想这么做了。

        “成亲之后,我们另立个宅子,住在外头,可好?”他低声脉脉说道。

        作者有话说:

        姜家最后一点破事~下章是婚宴了,大情节点!感谢在-02  20:49:-03  23:3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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