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1993年
田浩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大脑有些昏沉疼痛,应该是喝醉了。
然而,当他看清周围状况时,脸上却猛地闪过一抹茫然和诧异。
这是哪儿?
自己不是在酒吧,跟一帮老哥们喝酒吗?
可眼下……
不再是音乐炸耳气味浑浊烟雾缭绕的酒吧,反倒是有点像数十年前那座昏暗低矮破旧的土胚房里。
周围坐着的,也不再是白发苍苍却依然不服老的老哥们几个,也不是穿着妖娆清凉的都市女郎,而是穿着破衣烂衫补丁叠补丁的一群小伙子。
一个个看着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朝气蓬勃,却难掩那股土里土气的山里人气息。
“浩哥,你说得对,山里太苦了,继续呆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前途,我们就应该趁着年轻,赶紧逃离这里!”
“我们都听浩哥的,明天就动身去深城,等挣了大钱再回来!”
“年迈的爸妈,幼小的儿女怎么办?”
“浩哥不是说了吗,我们不能被这些束缚住!我们还年轻,不能就这样被捆住了手脚,要不然,以后会后悔终生的!”
“……”
听着这些慷慨激昂的话,田浩猛然醒悟过来。
这是1993年4月5号,清明节的晚上。
也就是这一晚上,彻底改变了他前世的命运!
这一晚,他喝得烂醉如泥,连家都没回,第二天就带着几个堂兄弟去了城里,都没有给父母妻儿告别,从此开始了让他悔恨终生的打工生涯!
他曾无数次梦见这一晚的情形,无数次对上天祈求,如果人生能够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喝醉,也绝对不会不回家……可世上有后悔药吗?能重来吗?
“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肯定跟着浩哥去城里!”
“我也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都去了,没有理由我这个亲兄弟不跟着去!”
“一边去,什么亲兄弟,我们都是亲兄弟好不好,罚酒,罚酒!”
“哈哈,好,我喝!”
田坝村有个习俗。
每逢清明节,一个大家族的男女老少都要聚在一起去给祖宗先人扫墓,然后晚上聚在一起吃喝一顿,既是对祖宗先人的祭奠,也是体现一个家族的团结友爱,同时也能让家族子弟聚在一起增加感情。
此刻,他们这些堂兄弟们就正在一起喝酒聊天,商量着要不要离开山村,去深城打工。
这些年,改开之风早就吹遍了全国大地,无数人涌向南方,甚至一些吃国家粮的人也纷纷下海,追赶时代的潮流。
田坝村地处鄂省西边的大山深处,四周都是高耸大山,交通闭塞,信息落后,很多村民甚至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片大山,根本就不知道外界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田浩也是最近跟着隔壁村的表哥去了一趟市区,才从电视里看到了深城的繁华。
他当时就惊呆了,发誓一定要去深城闯荡一番。
但他一个人去闯又有点害怕,于是就在这个清明节的晚上,趁着一起喝酒的时机,把堂兄弟们都蛊惑了一遍。
他成功了。
第二天,就有好几个堂兄弟们跟着他抛妻弃子,不顾年迈父母的挽留,毅然决然地去了深城。
然而,到了深城,他们一没有文化,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二没有技术,三没有人脉,四没有资金,只能靠着一腔热血,敢闯敢拼敢吃苦,一开始倒是挣到了一些钱。
但是,经商何其复杂?
再加上,那时节各种骗子层出不穷,陷阱无数,他们好不容易挣来的钱,还没有捂热就被人骗得精光。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被时代抛弃,辛苦半生,却依旧买不起深城的一砖半瓦!
何其悲凉?
想起前世的种种,听着堂兄弟们的谈笑声,田浩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声音很清脆,也很重,一下子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屋内瞬间安静。
“浩哥,伱……”
众人惊诧地看向田浩。
嘶,好痛啊!
这次不是梦?是真的?!
啪!
田浩举起巴掌又……在旁边兄弟大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啊!浩哥!你干什么!痛啊!”
旁边兄弟哇哇大叫。
酒碗都差点弄掉了,表情痛苦,龇牙咧嘴,连连搓着被打疼的大腿……
看着这无比真实的一幕,田浩愣了好一会。
随后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特么的!
老子这是重生了!
苍天有眼啊,终于让老子再次回到了清明节的这个晚上!
“哈哈哈……”
田浩举起身边的酒碗,扫了眼众人,哈哈大笑着说道:“我刚才说的都是酒话,当不得真。时间有点晚了,喝了这碗,都回家吧。”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应,他脖子一仰,一口就把一碗酒喝干了,然后放下碗,推开凳子,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浩哥!”
“田浩!你……”
“明天去深城的事情还没说好呢!”
众人都被田浩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过了好一会才纷纷开口询问,田浩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走了。
上一世,自己是猪油蒙了心,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就一头冲进了人生地不熟的深城,钱没挣到不说,家也搞得支离破碎。
父母病重,他没有在床边尽一天孝,甚至连父母闭眼了,他都没能回来看一眼。
借口自己很忙,走不开。
妻子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任劳任怨,到最后病重住院,他照样没有回来,直到死了要下葬了,他才回来匆匆看了一眼又走了。
借口依然是自己很忙。
儿女为此,跟他断绝了亲子关系!
啪!
再次想起前世的一幕幕,田浩忍不住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在山里,确实很苦,没前途。
但就因为这个,就抛妻弃子,不顾家里父母儿女的死活,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这一次,上天居然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决定再也不去城里了,就呆在大山里,只要自己勤快点,照样能有美好的生活!
被山里的冷风一吹,田浩的酒醒了一大半,不由得加快步伐,踩着石板路,一路向自家走去。
几分钟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家。
一座土胚混合木板搭建的房子,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厢房,前面是厨房,后面是猪圈和厕所,布局还算可以,占地也不小,就是房子显得很破旧,一到下雨天就四处漏雨。
房子前面有一株大梨树和几棵柚子树,后面是一排松柏树,旁边还有一个小水潭。
有山有水有树林。
还有一盏昏黄的灯光从窗户上照射出来,把周围的夜色渲染出一片迷蒙的橘黄……
如果不考虑经济和生活的话,这倒也算得上是一副绝美的山居田园图了。
静谧,安宁。
可人是要生活的,生活就要花钱……
而没钱,是会抹杀一切美好的!
何况,这房子里还住着一大屋子人!
这钱……哪儿来?
默默在房子前伫立良久,田浩幽幽一叹,再不去深城打工的决心,突然又有点动摇了。
吱呀!
哗!
就在这时,屋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子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泼在了院子里。
正当她要转身回去时,看到了站在院外石路上的田浩。
“田浩?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年轻女子放下手中的铁盆,快步来到田浩身边,伸手想要扶他。
田浩却手臂张开,猛地把年轻女子抱在了怀里。
紧紧的,很用力。
年轻女子吓了一跳。
结婚好几年了,田浩一直懒惰成性,耍钱,喝酒,从未如此亲昵的抱过她,这让她很惊诧也很惊慌,想要推开田浩,却发现田浩越抱越紧,脸上似乎还有泪水流下来,她不由得更加慌了。
“田浩,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田浩紧紧抱着年轻女子,在她耳边轻声道:“老婆,对不起,让我好好抱抱你。”
呃?
闻言,年轻女子动作一阵僵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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