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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长安客15


鸦雀无声的静谧,与天边的闷雷声交错。

        徐清圆煞白着脸,她看到百姓们或空白、或呆滞的目光。

        韦浮已如修罗恶鬼,不死不休,眼中迸着星火烂光;林承洞察韦浮的目的,额上渗汗,面容灰白,已然知道自己到了穷途末路;主审官张文惊坐,手发着抖握不住惊堂木,他哪里想得到这出案子越扯越广。

        涉及太子羡!

        他一向敬重的晏少卿真的是传闻中的前朝太子羡!

        太子羡能顶替另一人入朝为官,林相那里必然得过好处,只要此人不再改口咬紧太子羡;可是与此同时,张文茫茫地想到:那晏少卿怎么办呢?

        晏少卿是真的死在甘州了,还是恢复身份后逃离了?

        晏少卿的身后名怎么办,是不是也将迎来与韦兰亭一样的结局……而晏少卿,是否连众人叫惯了的“晏倾”这个名字都不能拥有了?

        张文开始后悔,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为了扳倒林相,将原本就不简单的案子推到了这一步……

        深陷在政争中的人,没有一人是真正清白。满堂人士惊愕于权势后的重重交易与光风霁月之人背后的肮脏肆意。

        公堂上,还有一人,缓缓抬起他阴沉的眼,看向那个跪在地上大哭“我才是真晏倾”的文弱书生。

        这人是林斯年。

        他目光如火一样灼灼烧着此人,他不在意朝堂背后关于科考那些有利可图的阴谋,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晏倾就是太子羡。

        这个书生还在痛斥:“他盗用了我的名姓,自己在关外发展自己的势力。对了对了,他有一个‘上华天’你们听说过没有?他还是上华天的主人,西域都叫他‘维摩诘’!他这个人心机深沉,当年哄骗我……”

        徐清圆厉喝:“你撒谎!”

        从来都很吸引林斯年目光的徐清圆,在此时没有让林斯年回神,林斯年幽静森然的目光落在这个痛哭流涕的书生身上,他脑海中重复着那句话——晏倾就是太子羡。

        太子羡就是上华天的主人。

        上华天的主人就是维摩诘。

        片心荒芜,枯草茫茫。

        林斯年好像在刹那间,重新便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重新回到了白骨成堆的甘州。他好像重新被王灵若牵着手,行在漫漫沙海中,一跪一拜,祈见“维摩诘”。

        割肉喂鹰,炼指烧臂,披荆斩棘。

        王灵若求问维摩诘,如何获得心灵净土,人要如何才能说服自己不去怨恨。王灵若恳求维摩诘不要对观音堂出手,大家并不想吃人肉喝人血,人活着本就如此艰难。

        林斯年目眦欲裂。

        晏倾,太子羡,维摩诘……竟是同一人!

        他阴冷的目光看向堂中的韦浮,他觉得荒唐,他默默地想,其实韦浮将自己当棋子在用吧。韦浮与自己合作,仅仅是因为韦浮需要一个同样仇恨林相的帮手,需要有人藏好林雨若,保证林雨若不出来坏事吧。

        韦浮根本不信任自己吧。

        韦浮早就知道晏倾的那一重重身份吧。

        王灵若为何落到最后那一步!观音堂最终被毁掉!林斯年恨林承那么多年,但他同时也恨着另一个人——太子羡。

        若不是那场战争,若不是太子羡治理不好国家带来天历二十二年的祸乱,娘亲怎会惨死,怎会受辱,自己怎会颠沛流离,怎会人不人鬼不鬼……

        林斯年跌靠长柱,看着公堂上人鬼莫辩的扭曲面孔,他头痛欲裂,整个人又冷又热,连徐清圆被气白的美人脸,在他眼中,都如鬼怪一般无趣。

        这人生,兜兜转转,如此无趣。

        林斯年闭上眼:太子羡,晏倾……我怎么总是被你操纵,我怎么总是输给你?

        公堂之上,徐清圆虽知韦浮叫出这个书生的真实目的,但她仍忍不住辩这书生的谎言,为自己的夫君求一个公平——

        “你口口声声说我夫君用了你的名用了你的姓,你怎么不提他用晏倾这个名字,为你幽州晏氏一族所挣的荣誉?他在长安当官,俸禄分文不要全都送回幽州。大理寺少卿官居四品,在他这个年龄已是升无可升的大官,幽州那边为此可以得到多大尊荣……你们一家都享着!

        “你们享了他的益处这么多年,你若是真怨他偷你人生,你早就来长安告官了!”

        这书生涨红脸。

        他强辩:“我怎么告官?他就是大理寺少卿,你也说他官位那么大,我一个穷书生怎么告得了他?他可掌管刑狱哎……我们一家不都被他拿捏……话说,你是谁啊?你说夫君……”

        他恍然大悟。

        他看着徐清圆的美貌,此女泪光点点,弱柳扶风,连生气时都如清风雨露一样楚楚动人。

        跪在地上的书生一时心旌摇曳,一时愤愤不平。他想这么美丽的女子,是晏倾的妻子,那自己是真晏倾,这本应该是自己的妻子……又是那个太子羡抢走了自己的漂亮妻子。

        一想到自己真实的妻子比不上眼前这女子美貌气质的一半,书生更加愤愤不平。

        韦浮皱眉。

        他找到此人,只是用此人来对付林承。这是他和太子羡的协议,韦浮并没有关注过真正的晏倾是什么模样……看这书生眼睛放光、充满羡慕又嫉妒的眼神,韦浮低斥:

        “闭嘴。”

        可这书生以为这是自己发达之时,以为朝廷要恢复自己的身份,自己可以当那大官……他喋喋不休:“娘子,你如何维护外人?我才是真晏倾,我才是你真正的夫君!”

        徐清圆脸色气得煞白。

        她这样性情温柔之人,此时也不禁语气冰冷:“如阁下这般年过双十之人,在有人庇护之下,在幽州必然过得风光极了。阁下家中早有娇妻美妾,是我不配吧?”

        书生连连保证:“娘子若跟我回家,我立刻休妻!她们算什么,比不上你……”

        韦浮厉声:“够了!”

        他难以忍受地看向这书生,凛然气势压得书生发抖,书生才意识到自己出现在长安是拜眼前之人的所赐。他缩在幽州小地,却也知道长安厉害人物很多……而且若是他能重新得回自己的人生,不得讨好这位大官吗?

        书生对韦浮讨好地笑:“韦府君,小生不说了。小生也读圣贤书,不会停妻再娶的。之前只是……和这位娘子说笑一下。”

        但他太嫉妒太子羡了!

        徐清圆深吸口气。

        徐清圆道:“我是萧羡的妻子,是太子羡的妻子,是清雨的妻子。他叫晏倾时我是他妻子,他不叫晏倾时我依然是他妻子。我嫁的人是清雨,不是‘晏倾’这个名字。你若想拿回这个名字尽管拿去,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你休想拿走一分一毫。”

        她盯着这个书生:“他是做了一件事,走上这朝堂。这样的事,你们可以拿来给他治罪。但我知道在太子羡的身份前,这种罪对他来说已经一文不值——我告诉你,我绝不允许你羞辱他。”

        书生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更看到那泪光后女郎目中的坚毅。

        为何一柔弱女子,在这公堂之上侃侃而谈,丝毫不惧?为何她要保护太子羡?

        书生不能理解:“他是前朝太子……”

        他嘀咕:“他冒名代替我当官,我被他毁了。韦府君,你得替我做主。你们大理寺,难道不讲公道吗?”

        围观的百姓中,终于有人怀着复杂心情开口:“是啊,这个人、这个人才是晏倾的话,太子羡冒名……哎,我不知道如何说,但是韦府君你为自己娘要公道,也不能不给别人公道吧。“

        徐清圆轻声:“公道就是我夫君确实顶替此人参与科考,并且在科考中行了贿赂,借此步步高升,之后拜大理寺卿左府君为老师。公道就是他确实做了这样的事,连我也不能否认,但是这个真晏倾说我夫君抢他名额,我是万万不信的。”

        徐清圆问:“我且问你,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让我夫君用你的名去参加科考?你认识他,还是他绑架了你?还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控制你们一家人,威胁你们一家人,让你们不得自由?”

        书生眼睛乱转:“是、是……控制我们……”

        徐清圆冷笑:“撒谎。我尤记得我与我夫君成亲时,幽州晏家父母来长安参与我们的婚宴。那就是你的生父生母,就是真晏倾的父母吧?你父母当时对我与我夫君不理不睬,一味想离开。我夫君新婚后因旧疾而卧病在榻,晏家父母也没有去看过一次,问过一句……

        “若真的控制了你们,敢问你父母会这样对我们吗?若我夫君真的对你们怀有恶意,从一开始,晏家就应该消失在幽州,晏倾这个身份就应该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但他没有。”

        她面朝百姓:“长安人人知道,晏倾是晏家四郎。他是用了晏倾这个身份,但他从来没有剥夺晏倾这个人所有的地位和关系。

        “你们如今知道,我夫君就是太子羡,就是这人口中手眼通天的人……他那么厉害,他若真想没有后顾之忧,他就应该杀死这一家人。

        “韦师兄,我问一问你,你布置林雨若林女郎这个杀人案,是不是很复杂,是不是很艰难?”

        韦浮幽幽看林承一眼。

        韦浮道:“不复杂,不难。我唯一的难处只是如何让老师坐立难安,让老师想到我娘……我真想杀林雨若,没有那么难。”

        徐清圆点头,她努力说服百姓们:“我夫君与韦府君一同被你们称为‘长安双璧’,是他这个人的能力,不是晏倾这个名字的能力。韦府君可以轻松布置下今天这样让你们震撼的案子,我夫君也可以。

        “可是我夫君从头到尾没有伤害过幽州晏氏一家。你们应该,给他些信任。”

        百姓们窃窃私语,目光躲闪。

        这世上,谁不敬爱太子羡?可是,谁又不想要真正的公正?谁没有犯过错,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曾伤过人?

        百姓中有人小声:“徐娘子,你也知道,我们都敬爱晏少卿。听闻晏少卿死在甘州,我们都替他难受。我们也尊敬太子羡,南国虽然亡了,可我们都很可惜他……可你如何解释,他冒名顶替他人之罪呢?”

        徐清圆轻声:“那便要问这位书生了。众所周知,我夫君是龙成二年的状元郎。今年是龙成七年,过去了整整五年,这人躲在幽州,从不告发我夫君。去年的蜀州案闹得轰轰烈烈,科考筛选有猫腻的事不是秘密,这人也不出现。而他现在却出现。

        “容我大胆猜测——他面对我夫君时,一向心虚,又因享了我夫君带给他一家的好处,便希望我夫君在长安继续当着大官,养着他们一家蛀虫。但是去年下半年,他们得到的好处,结束了。

        “因为,朝堂上的晏少卿,名义上死于甘州。人死灯灭,人走茶凉,幽州晏氏一族无法再背靠我夫君享太平,一家人得寻找新的靠山。

        “他们必然与我夫君联系过,求过我夫君。但他们可能没有收到消息,或者说,我夫君不打算再理会他们。这时候,恰好师兄在查我夫君的身世,这一家子,就被师兄找到了。他们听我师兄的话,愿意进长安告我夫君,借助此事,查林相……师兄,是不是这样?”

        韦浮笑一笑。

        他冷静下来,态度重新温和:“大体无差。”

        百姓中则道:“……太子羡真的没有死啊。”

        那跪在地上的真晏倾见众人只关心太子羡,不关心他,一下子很着急。他嚷道:“他冒名顶替我参加科考!”

        徐清圆:“他为何冒名顶替你?你有何优势让他顶替你?是你幽州晏氏一族人是大世家,还是你们有与众不同的和林相有关的关系,能助他在科考上好生操作一番?是你参与了考试,你被录用后他占用了你的名额,还是一开始参与考试的人就是他?”

        书生被问的目光躲闪。

        他开始觉得这婆娘口齿太厉害,太能说道:“……你这样的女子,要是嫁给我,我肯定不要。娶了我要一天三顿地打,女子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像你这样在一群男人面前嘀嘀咕咕,不知廉耻……哎呦,谁打我!”

        站在百姓身前的风若,面无表情地弹出一指风,划过这人的嘴角。这人捂着脸涨红脸大叫,百姓们不屑地哄堂大笑。

        张文拍桌:“肃静,肃静!”

        张文狂擦额上汗。

        风若依然没表情,目光虚虚地抬起。

        他并不关心这乱七八糟的案子会怎么进行,徐清圆和郎君都是世上少有的才智卓越之人,他们有办法的事他不必操心,他们若没有办法的事他更不必操心。

        风若只是再一次觉得郎君何必养这一家白眼狼。

        郎君真是对谁都很好。

        但风若早就和郎君说过,这一家子人不知感恩,迟早会反咬郎君一口。

        郎君一贯说没关系。

        如今风若明白了,确实是没关系。

        因为这也在郎君的预料中。

        他家郎君,一身清洁,什么也不要。晏倾的身份他从来没打算霸占到底,从来做好了还给别人的准备;韦浮的一腔不忿,郎君要帮韦浮得回这个公道;如今郎君回到长安,大约又在做其他不惜自毁的安排。

        那是世上最好的郎君。

        他就应该得到世人的喜欢与爱戴。

        风若眼睛看着大理寺獬豸帷幕上“公明廉威”的牌匾,眼中微湿,抱臂挺腰:他等着徐清圆将公正给郎君。

        --

        那真名晏倾的书生,一生在幽州那样的地方小人得志,到了长安见山望水,哪里比得上徐清圆的洞察能力?

        在徐清圆的逼问下,他吞吞吐吐道出真相——

        大魏初初建国时,皇帝便召天下人,说重开科举。

        这个书生从小读书,被家人寄予厚望。但是南国时期的科考,他名次极为不理想。他当时可以说生不逢时,因南国很快结束了科考。没想到龙成元年,科考重新开始。

        那是他这样小寒门登高的唯一机会。

        他压力巨大,越临近日期,越是惊慌。他参与了几次县考,皆成绩差极。龙成元年的下半年,他又一次名落孙山,浑浑噩噩地回家,满脑子都是家人失望的叹息。

        他不敢回去面对家人,鬼使神差下,选择投河。

        他没有死掉,被人救了上来。

        他趴在地上吐水喘息,抓紧时间呼吸新鲜空气,觉得活着还是比死了强。

        这时,他听到温和清浅的男声:“大国初建,百废待兴,此地也不是穷苦之地,你一介书生不思读书不愿报国,你为何要自尽?”

        这个真名晏倾的少年抬起头,看到了风若那个娃娃脸的年少侍卫后,坐着怎样一个风华至美的少年郎。

        他坐在半人高的稻草后,九月天高气爽,日光葳蕤,光华在他身上跳跃流动,润泽清澈。

        那是夜下明华,海上明珠,在一切荒芜间徐徐绽放。

        起初书生没有看清他面容,已觉得那人气质高渺,如同谪仙,不类凡人。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太子羡。

        --

        书生在公堂上低声诉说:“他后来告诉我,他在养病,四处闲走,见到我投河,便让风侍卫救了我。

        “我没本事参加科考,可我一家人都等着我考取功名……我痛哭流涕,我那时以为我已经死了,见到的是仙人。因为这世间,怎会有他那样好看的少年郎……我和他说了我的所有烦恼,他当时并没有吭气。

        “过了几日后,他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一种人生交换——他来做晏四郎,他来当晏倾,他替我考试,替我家挣功名。只要我将我的身份交出去……只要我以后藏起来,改名换姓,不做晏倾。

        “我自然同意了。晏倾算什么了不得的身份?街上一抓都一大把。谁不想要偷懒的人生?谁不想要有一个人替自己负重?我觉得读书多难啊,考试多难啊,即使考中后还得和那些大世家子弟打交道,当官也不见得轻松……只要让他成为晏倾,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是多么利于我的交换条件。

        “于是……我就照着他说的那样,贿赂主考官,到处拜访高官……”

        百姓们不屑地看着这个人。

        这个书生涨红脸强调:“可我才是晏倾,我才是!”

        张文:“来人,将所有人押下去……此事涉及太广,本官要上奏中枢。还有左正卿,也要被审……韦府君,林相,麻烦你二人一并关押吧。”

        --

        雨停了,天光放朗,却已入夜。

        晏倾与皇帝在芙蓉园的交谈结束,起身告退。

        临去前,皇帝闭着的眼睁开,问晏倾:“你当年为什么要来大魏当官?当上华天的主人不好吗?当无冕君王不好吗?你若不走那一步,今日世人也不会惧怕你到如此地步,不会如此沉不住气。”

        晏倾清渺背影,惊鸿浮影,雪浪拍案。

        他转过半张脸,皇帝看到他面上的沉静安然,如月之升,如天之浩。

        晏倾道:

        “我放心不下。”

        暮烈怔忡。

        他听到晏倾宽让平静的解释:

        “南国灭后,大魏初建,四处荒芜,百姓苦顿。我虽自愿离开,将一国托付于他人,却又生怕我选错了路,生怕百姓过得更加苦,生怕自己辜负太多。

        “我侥幸未死后,心中空茫,不知何往。我的属下们建议我四处走走,散散心。我本没有什么心可散,但我确实在那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比我当太子羡时去过的地方多得多。

        “去的地方多了,见到的百姓多了。我见人人皆苦,见国之艰难,便想我不该那样颓然,我应该来长安一趟。”

        晏倾向暮烈颔首。

        他撑开伞,衣袂飞扬,走入几乎没有雨丝的浓浓夜幕中。那安然自若的气度,已百炼成钢,万物难摧。

        他轻而静的声音,长久地萦绕在暮烈耳边:

        “我想看一看,国之何往,士之所终。”

        他学了一身本事,有满肚子的治国理念,他尚未看到这个国家走向自己希望的方向,他有那么多同道人先行离开人世。他尚且偷生,他尚且不死,他便想回到一开始的终点,重新开始——

        他想看一看,在无数人的努力下,这个国家要往哪个方向走,士人的终点理想在哪里。

        --

        韦浮被大理寺的人扣押,只是因他是京兆府少尹,因这个案子要更厉害的人物来审,他便不会被关押在大理寺,而是会被关在他自己的府邸,等待皇帝来过审此案。

        韦浮临去前,看眼瘫坐在地满脸茫然的真晏倾。

        真晏倾抓住他衣袖:“韦府君救我……”

        韦浮轻声:“幸好与我齐名的人,不是你。”

        真晏倾惶然,呆坐。他看到徐清圆向诸人行礼后,在风若的保护下出了人群。他又慌慌张张求徐清圆帮他,徐清圆没有回头。

        徐清圆脚步仓促,下台阶后疾奔在夜幕中。

        她像要急着去找什么人。

        --

        韦浮回到府邸后,收到管事给他的一个字条。

        管事很迷茫:“郎君你在大理寺时候,有人送来了这么个字条……”

        韦浮打开字条。

        字条上是清丽的笔迹。

        他眸子一缩,认出了这是林雨若的笔迹。

        林雨若在字条上写:

        “韦郎君,是我冒领了你的小师妹,是吗?”

        字条后,她画了几笔画:河水上漂浮着一根断木。

        韦浮垂下眼,捏紧字条,疑虑重重:林雨若不是被林斯年带走保护起来了吗?连韦浮自己都不知道林斯年将林雨若带去了哪里……林雨若这张字条后的画,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表达怨恨,与他一刀两断,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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