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 182 章
周寅一醒, 偏殿立刻热闹起来,反倒是崔骜的正殿那里有些门庭冷落的意味。她虽没受外伤,但从脉象看来她身子骨实在太弱,需要精心调养, 而她又是陛下金口玉言钦定的崔小将军的恩人, 太医自然要仔细照料, 这便也没让她立刻出宫去。
偏殿中金鸭里升起袅袅檀香, 雾气聚合弥散, 很有安定心神的意味。
沈兰亭蹑手蹑脚地进来, 见到床上躺着的周寅直掉眼泪,又不敢哭出声来怕吵醒她,只好强忍哭声。
被安排暂时过来伺候周寅的宫女们都认得这位晋陵公主,见她掉泪一个个不由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哄慰。
偏偏沈兰亭哭还哭得很有理智, 不忘伸出食指抵唇比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们别吵醒周寅。
她是在昨日皇上连夜离开后知道周寅与崔骜受伤的消息的, 当夜想同父皇一起回来, 然而她父皇回来得太快, 她根本没赶上,只好今日一早跟着大部队回来。
这不刚一回宫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她就来看周寅了。
太子与三皇子比不得她这样身份便利, 不能一回来直奔周寅,要先到崔骜那儿去转一遭, 再装作是顺便地往周寅这里来。
正殿之中珠罗绮绣,富贵非常, 是皇上命人为崔骜布置的, 以彰其对崔骜的宠爱。
崔骜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压根儿不看一眼在他床前杵着的两尊门神,房中气氛颇令人感到尴尬。
他在脑海中轻嗤一声,很不耐烦道:“他们有病吧?过来看我。”
系统看得明白:“他们的目的不是你。”
崔骜因浑身疼痛睡不着,听到系统这话原本并不转动的脑子终于动了动,还很灵光地转了一转意识到系统说的是什么意思,脑海中语气一下子冷下来:“他们想见周寅。”
他冷笑起来:“顺便来看我是吧?”
系统应了一声:“嗯。”
崔骜终于有了些系统和他是站在一边的感觉,不过倒也没空理会这种感觉,终于瞄了一眼来看望他的二人,忽然笑起来:“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远道而来看望我……”
系统立刻在他脑海中冷静提醒:“成语用错了。”
崔骜一顿,一时之间不知该用什么成语形容,只好通俗易懂道:“你们一回宫就离开过来看望我可真是辛苦了。”
他飞速地说完一句话后胸腔刺痛,吸了口气缓和一下疼痛才道:“来人,看坐!”
沈兰珏与沈兰息适才已经在崔骜床前象征性地问候过他,正打算离去好去看周寅,此时陡然被他莫名其妙地叫住还被看坐,又推脱不得只好坐下,只好看他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药。
他们还真以为崔骜有什么事情。
然而等二人坐下坐了一会儿,也不见崔骜有什么话要说。他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躺在床上看帐顶。
“我还真没看出来沈兰珏竟然对周寅有意。”崔骜在脑海中对系统这么道。
若说沈兰息对周寅有意他还能觉察出些迹象,但说沈兰珏与周寅间有什么情谊他是一点也没察觉出来的。
系统一顿:“我也没看出来。”
崔骜天马行空很肆意推测道:“依我看他应当只是因为身为太子而过来看看,正巧与沈兰息撞在一起罢了。”在他心目中沈兰珏就是个书呆子加皇上的继承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太子,甚至太过合格,所以他会与周寅有什么就成了更不可能的事,他哪里有时间?
“可能吧。”系统应了一句。
他这样保持沉默让二人干坐着实在失礼,但因为他是崔骜,事情又变得正常起来。
太子沈兰珏眉心微拢,开口发问:“崔骜,还有什么事么?”
沈兰珏不爱与人交流,坐在一旁享受皇兄提问的福利,等着一会儿一块离开。他看上去坐得安稳,心中早已火急火燎,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周寅床前看看她究竟好不好,尽管他在入宫时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她没受外伤已经醒转,可终究是要亲眼见了才能安心。
崔骜看也不看二人只说:“你们一进宫就来看望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我觉得你们很关心我,所以留你们在这儿多坐一会儿,让你们好好看看我,没问题吧?”
他这话从逻辑上说还真没太大问题,只不过他们想好好看看的不是他罢了。
沈兰珏正色:“如今已然看望,见你无性命之忧便也能放心离去了。”
崔骜轻哼,让人品不出是什么意思:“这就放心了?”
沈兰珏却很擅长应付他这种无理取闹,落落开口:“若你还不舒服只管同人说便是,父皇在你这里留了太医,但凡你有任何不适传太医便是。有太医在,我很放心”言下之意为留他也没用,他又不是太医,不能给人治病。
“嘁。”打口舌官司,他并不是沈兰珏这样书读多了的人的对手。不过他也没打算如何为难沈兰珏,只是给人添些堵罢了。他无意与沈兰珏争什么,沈兰珏日后必定登临大统,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对沈兰珏有些让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觉得沈兰珏与周寅之间并没有什么瓜葛。
所以他对于沈兰珏与沈兰息的态度还不完全相同:“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我不敢耽误您勤政爱民,若您还有大事要忙,先行离去便是。”
沈兰珏并不动怒,闻言已达到目的,便立刻神色自若地起身道:“我先行离去,你有事吩咐下去便是。安心养伤,好好喝药。”说起话来颇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意味。
他既是父皇的长子,又是大雍的太子,崔骜是类似于他父亲养子一样的存在,也他也愿意将崔骜当作不那么懂事的弟弟对待。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向来是宽容温和的。
沈兰息跟着他一同起身,看样子要浑水摸鱼和他一同离去。
然而崔骜却将人叫住:“三皇子留步,我还没说你能走呢。”很有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意味,他这样胡闹谁也看不出他现在承担着每说一个字胸腔针扎一样的痛苦。
沈兰息眉头微皱面向他问:“还有什么事?”
沈兰珏都已起身,同样驻足,避免兄弟吵架地看过去。
“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有点紧张。”崔骜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事?你有什么事?”他语气不佳,一听就是在没事找事。
沈兰息不明所以,只当他受了伤后脾气变得更坏,也没有同他一般计较,只冷冷淡淡地回答:“我没什么事。”
他这句话算是被崔骜抓到把柄,崔骜立刻不依不饶道:“你没事你走什么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没事你坐在这陪我。”
沈兰息与沈兰珏俱是一愣,没想到崔骜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崔骜开口,沈兰息完全不明白他的想法,不解问道:“你想做什么?”
崔骜咬牙,被自己恶心到了,还要坚持下去:“我不舒服,我想你坐在这陪我。”他是绝对不可能放沈兰息去看周寅的,便是他要去看,也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去看。
沈兰息眉头已经拧紧,冷声发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崔骜漫不经心道。
沈兰珏看看二人,见不是争吵便完全没有要继续留下来的意思,默默离开。
沈兰息见他离去,而自己被崔骜缠着,面色更加不佳,静静看着崔骜希望他能知难而退,不要胡言乱语,放他离开。
他这目光算什么,除了周寅,无论谁怎么看他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事。
是以崔骜对此熟视无睹,抬眼看床顶。
彼时沈兰珏已经出了房门,房中除了一种伺候的内侍外只剩下崔骜与沈兰息。
内侍们方才听了崔骜的惊世骇俗之语,恨不得纷纷耳朵聋了,哪里敢参与两位贵人间的事,只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
沈兰息沉默片刻冷静下来,脑海中清明了些道:“你故意的。”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崔骜和他无冤无仇,费尽心机将他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想一想便知道。更何况他还是知道崔骜对周寅的心思的。
“我故意什么。”崔骜懂装不懂,他不承认,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兰息也不敢将事情挑明。
沈兰息将他装傻便不与他虚与委蛇,转身要走。
他一动崔骜便“哎哟哎哟”地作起妖来,对人道:“快去请太医来,三皇子一走我就不舒服。”
沈兰息抿嘴,没想到崔骜为了绊住他竟然如此无赖。他但凡叫太医来,太医来了无论诊的什么脉,都会让他为了崔骜的安危坐在这里忍上一忍。
“你为什么……”他说到后面又没说完,只将话说了半截。原本他想问崔骜为什么不留大皇兄,但又觉得依他的思考能力只会反问他为什么要留太子,于是作罢。
既然已被太子占得先机,他也不想与太子同时过去探望,正好错开,于是顺势重新坐回来。
正好他也有话要问崔骜。
“谁要杀你?”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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