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禅房中的小沙弥
这是谁在诵经?
谭婉君的脑海里冒出了刚刚方瑜听到这诵经声一样的想法。
不一样的是,方瑜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总觉得很熟悉。
而随着方瑜越来越靠近内堂的禅房时,那声音也逐渐清晰。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般若波罗蜜多故,得...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靠近后,方瑜这才发现,这声音其实就在禅房中,只不过因为声音太过低弱,才会让方瑜有种从远处传来的感觉。
而且从这语气中方瑜能听出声音的主人似乎虚弱不已,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了的样子。
方瑜上前,缓缓推开禅房的大门,然后就看见一个光头小沙弥就盘坐在一个蒲团之上,蒲团的旁边,一根断裂的扁担散落在地,上面还带有丝丝黑色的血迹。
小沙弥头颅低垂,身穿着破裂禅衣,肩上明显可以看到有一条破布缠着肩膀一直到胸前,破布上血迹斑驳,显然他身上还带伤。
而那诵经声就是从小沙弥那低垂的头颅处传出,断断续续,语气飘渺如风,却又沙哑的如同破锣。
方瑜眉头紧皱。
这熟悉的声音...不会吧?
方瑜快步的绕到了那小沙弥的面前,那小沙弥对于方瑜的动作一无所知,瘦弱的身躯依然还是盘坐着,口中有气无力的还在念经。
方瑜蹲下身子,伸手将他的额头缓缓抬起。
那小沙弥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任由方瑜将其下巴托住然后抬起。
原本还在念经的嘴唇因为下巴被托住,念不出经来,但他的喉咙却还在有节奏的动着,仿佛依然还在诵经一般,嘴巴发出无力的呜呜气音。
方瑜将那脸完全托起后才发现,这小沙弥的眼睛完全是闭着的,整个人面相枯槁,唇皮干裂,完全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他就是在这种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像是说梦话一般的还在念着佛经!
最让方瑜震惊的是,哪怕此人已经瘦都脱相,但那熟悉的眉眼,却无疑是在告诉着方瑜他是...
吴雯!!!
方瑜在意识到眼前这个小沙弥是吴雯的时候,立刻就从口袋里看似掏东西,实际上是从系统背包中将完美灵药(丙)取出,然后打开瓶塞,直接捏开吴雯那已经完全黏在一起的嘴唇,不顾其唇皮开裂,将药水灌入其中。
眼看着吴雯将药水全部喝下之后,方瑜看着吴雯这近乎油尽灯枯的模样,一咬牙,再次掏出了仅剩的最后一瓶灵药,将其一块倒入他的口中。
一瓶本就可以直接将重病治好,两瓶之下如果还活不了,那方瑜就真的没办法了。
在方瑜给吴雯灌下灵药的时候,谭婉君已经进入了禅房,也看到了方瑜正把之前救了佩姨的灵药灌入了一个小沙弥的口中。
惊讶之余,她也快步上前,然后就看到了一脸死相的吴雯。
“他...这是...死了吗?”
被灌入药水的吴雯,似乎是因为药水入喉,打断了他继续诵经的节奏,于是原本还在不断动着的喉咙已经停了,如今看来,他就真的像是死了一样。
方瑜伸手在他的鼻子下停了一会儿,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后,他才松了口气。
“还没...也就差点了...”
发觉吴雯还有气后,方瑜这才观察到吴雯的正面,那条抱着肩膀的破布是斜跨过胸膛的,破布上都是血。
他有心给吴雯治疗,但此时方三多他们还在外面,而且里面的尸体还这么多,此时显然并不是合适的时候。
于是,方瑜伸手将旁边的几个蒲团拼成一条垫子后,再将吴雯小心翼翼的放在蒲团上,然后才回身对着谭婉君说道。
“我给他喂了药了,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这里发生的事,应该只有他最清楚,后面的事就等他醒了再说吧,现在,我们先把外面的尸体清理一下。”
谭婉君听了方瑜的话,思索了一番,便点了点头。
现在的情况就像方瑜说的,想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就只能等吴雯醒了之后才能得知。
不过......
谭婉君想起刚刚方瑜给吴雯喂的那瓶灵药。
这个灵药之前方瑜有和她提过,是种十分珍贵的疗伤药。
而刚刚方瑜却给这个小沙弥直接就用了。
她显然是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沙弥就是吴雯,是方瑜钦定的铁队友,所以方瑜才会毫不犹豫的将灵药用了。
她只会认为,方瑜给这个小沙弥用灵药,显然是为了知晓这里的真相。
而这里的所谓真相显然是和大宛人有关,方瑜和大宛人八竿子打不着,唯一有关系的只有她们。
昌王府和大宛族,本身就天然对立,是长达百年的死敌。
那方瑜给这小沙弥用药,想获知真相,显然就是为了她们。
佩姨?
不可能。
他和佩姨一路上并没太多互动,反而是黄姨和佩姨聊的很合得来的样子。
谭青?
也不可能,虽然他是世子,但他还太小,这种事就算是告诉他,让他复述一遍他都不一定能说的清楚。
那么显而易见,答案就只剩一个.......
为了......
一想到这个,谭婉君就不由的忽然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不会,不会,他应该只是为了楚国......
但所谓少女情怀总是诗。
谭婉君想到这一路上,方瑜对她的态度都十分的亲切,而她对方瑜也莫名的有种亲近感。
再加上,方瑜的武力可以轻松战胜他,年龄相当,长相又不赖......
其实,作为昌王府的长女,又因为母亲的缺陷,导致谭婉君在王府时接受自己父亲的教导的时候,都是以男儿姿态要求的。
习枪驾马,掌令挥剑。
谭明远并没有因为谭婉君是女儿身就让她和其他女子一样在家练习女红,黛粉配花。
身处西凉荒地,加上身为将门之女,谭明远自小便将她直接当做男儿对待。
但也好在,谭婉君自小也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喜欢舞刀弄枪,对于骑马更是喜好,谭明远对她的要求恰好符合她的性格。
于是,她便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此长大,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在如此年轻就成为凝脉中期的武者。
距离她父亲也只差一个境界,但战力却相差不多。
因此,从小谭婉君虽然是女儿身,但女儿心却颇为幼小,反而她的气魄和胆量比男儿更甚。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方瑜的时候,她便不自觉的就会展露出一些女儿姿态。
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就像是现在这样。
转过身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让她有点无奈的长吐了一口气。
因为之前从没有过,所以,这种未知的感觉让她感到刺激的同时又有点害怕。
忽然间,她有点不敢面对方瑜了。
因为,现在的她,在面对方瑜的时候,总是不像自己。
这让她有点慌张。
谭婉君揉了揉脸,好一会儿,等温度降了下去后,这才出了庙门,向着山下喊道。
“佩姨!黄姨!”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周遭的丛林里,虫鸣之声渐起,谭婉君的声音在山顶回荡,空洞清幽。
听到谭婉君的声音后,下面的山坡上,不一会儿,身上带着绿叶枯枝的四人从拐角处出来,见到站在山顶口的谭婉君,都是松了口气。
互相弹落身上的叶子和枯枝之外,戴元佩将谭青抓在手里的一只绿毛虫拿起,熟练的摘头去肚,只留下一层皮。
一周的山野生活,免不了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在方瑜的带领下,就连戴元佩如今对于这些虫兽都已经有不一样的理解了。
这些虫兽在他们眼里,都简单的分为可以吃的,和不可以吃的。
忽略掉心理障碍的话,这段时间,她们能保有现在的体力,还真要多亏了这些虫兽。
某些时候,这些虫兽带来的营养,并不输给肉类。
将虫皮放进她身上的缝制衣兜里,那衣兜中已经有了好一些虫皮和蚯蚓皮。
她们躲在山坡还真没闲着,借由方瑜的教导,在这山林,还是找到了不少“吃的”
几人收拾了一下后,便结伴重新走到寺庙前。
而刚到寺庙前的时候,就看到方瑜从寺庙大门出来,手中还拖着一个一个破布兜,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散发着恶心的臭味。
谭婉君想要上前办法,却被方瑜拒绝了,包括方三多也一样。
那布兜里自然是尸体了。
这些尸体都已经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拖拽还得颇为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是分尸当场。
再加上尸体腐烂的味道,以及有可能携带的病菌,这些东西,方瑜自认为还是有点抵抗力的,而谭婉君她们则不然。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方瑜还是决定自己辛苦点。
毕竟臭也就臭一个人就够了。
听了方瑜的解释后,几人也没有强求帮忙,但在方瑜的指引下,他们也各自有他们的任务。
方瑜负责将尸体拖到庙后山处,将尸体丢下山崖。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想将其挖坑填埋,先不说时间,光是精力就不划算。
而放火焚烧的话,那今天一晚上,整个寺庙都会充斥着一股“美妙”的味道,而且还有引发山火的风险。
所以,现如今最佳的方法就是弃尸荒野,让其自然降解了。
方瑜的手上缠着布条,当做简易手套,拖拽尸体前,对于那些大宛人的尸体还不忘摸个尸,掏个兜,大发死人财。
非我族类,掏的他心安理得。
而这番摸尸,倒也摸出了几两碎银,成功让方瑜原本为零的资产再次跨入小资。
他抛尸,方三多和黄梅则是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打扫外堂和内院,将一些人在死去后,身体失去控制将排泄物倾斜在地的这些东西用尘土覆盖然后清理丢去山下。
谭婉君和戴元佩则是来到了伙房,打算看下伙房有没有可以用的东西或者是利用伙房烧点水。
结果,戴元佩和谭婉君再进入伙房后,骤然,从伙房中传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戴元佩就从伙房中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扶住外面的一根柱子,低头开始干呕。
听到尖叫声,方瑜立刻就放下了手上的尸体,一个箭步就冲进了伙房。
出来的只有戴元佩,谭婉君并没有一起出来!
结果一进去伙房后,房间里,一股怪异的味道直接扑鼻而来,方瑜看到谭婉君呆立在前,上前几步,前方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只见这伙房的地上,到处都散落着一根根的枯骨,枯骨森白。
灶台上,黑呼呼的火炕中,一个陶罐架在其中,罐内还有一些已经腐烂长毛的肉类,散发着恶心的臭味。
而墙角处,原本堆柴火的地方,此时边上却堆起了一小座的人头观。
是的。
就是人头观。
依靠着墙角,几颗光头和带发的头颅就这么叠放在墙角,皮肉溶解,漏出里面的头骨,透着一股无言的恐怖。
谭婉君此时就这么站立在那,嘴唇紧闭,死盯着那个人头观。
看到这的时候,有这丰富经验的方瑜,一瞬间就将这里的一切和外面的大宛人联系在了一起。
地上的骨头,自然都是人骨。
那么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显然都不用多说。
当方瑜来到谭婉君的面前的时候,谭婉君见到他的那一刻,整个身子突然一软就要倒下,方瑜连忙伸手扶住,随后搀扶着腿软的她,一路出了伙房。
一出去后,谭婉君似乎因为离开了伙房,腿脚又恢复了力气,喉咙一提,她连忙推开方瑜,上前扶住柱子,开始干呕了起来。
而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戴元佩见到谭婉君的动作,刚刚的场景又再次浮现心头,她的脸色一绿,没能忍住,也一块扶住了柱子,又干呕了起来。
……
最后,等到一切都清理干净后,几人一同坐在了禅房内,地上铺着一些老旧的被褥,都是从他们的寝室中找出来的,把还算干净的挑了出来。
而在禅房的中间,则点起了一团篝火,篝火上还用一个大的瓦罐烧着热水。
这瓦罐是方瑜在伙房里找到的一个闲置的瓦罐,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因此,他们才会拿来烧水。
其余几人围着篝火坐在蒲团上,一边静静的烤着火,一边看着旁边的方瑜和婉君在火光下忙碌。
在一旁,吴雯正躺在床铺之上,方瑜和婉君两人,由谭婉君帮方瑜打下手,由方瑜主刀,正在对吴雯身上的伤势进行处理。
而不论方瑜用手上的那把烧过火的宛刀怎么切除他身上的那些死肉,吴雯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动容。
那枯槁而肃穆的面庞,以及头顶的三颗明晃晃的戒疤,在那火光之下,照应着吴雯,透着一种高僧般的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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