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你家法律可管得了你家县尊
希望可以挽救一个人，卢象升就是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才愿意接受蓝田所谓的贷款协议，或许他本身就明白，这个所谓的协议，就是蓝田给他活下去安排的一个台阶。
卢象升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读书考取功名并不是为了获得自我的享受，高官厚禄，对他来说吸引力并不大，他想要做的是为百姓寻得一个太平天下，为百姓安居乐业而奋斗，他的理想是高尚的，所以才跟大明的官员比起来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在大明的官员都想着如何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之时，他卢象升却在忧国忧民。
他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生活在王朝末年，若是生在王朝初年吏治清明的时候，也许会得到重用，一展胸中抱负。
可是在这吏治黑暗的王朝末年，卢象升就像黑夜的萤火虫，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闪亮，这让隐藏在周围，浑身漆黑如墨的虫子们，怎么可能不想一巴掌拍死他呢？
像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在旧王朝守墓，而适合在新的王朝进行开拓，因为旧的王朝陨落，就是新的王朝崛起，就是他梦寐已久吏治清明的地方。
而这样的地方对卢象升来说，是有巨大吸引力的，就好像猫儿见到了鱼，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靠近呢？
蓝田的每一步发展，卢象升几乎都是亲眼见证，就算他知道他跟蓝田关系太近，会被朝廷忌惮，会被坐在皇位上，竭尽全力，想要守住他朱家江山的那个男人忌惮。
可是他忍不了，他卢象升就是一只飞蛾，而蓝田就是一团火，这团火是那样的吸引他，让他忍不住靠近，哪怕最后火焰会把他吞噬也在所不惜。
以前卢象升就忍不住靠近蓝田，他想成为蓝田人，他想要帮助蓝田的百姓变得更加幸福，他觉得蓝田可以一展他心中抱负，可是他脑袋中自古传承下来的儒家忠君爱国的思想却阻止了他直接加入蓝田，他迈不过这道坎。
所以他才会选择殉国，因为他心里也知道这个国他是救不了了，这个大明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整个大树都被蛀虫们们掏空，就他一人想要扭转整个大明，无疑痴人说梦。
他想要扭转大明的局势，他要跟旧官僚集团作对，就是朝廷的滚滚诸公，他要跟旧的勋贵集团作对，就是那些与国同休的勋贵家族，在地方牢牢把持着一切，他要跟分封各地的朱家王爷为敌，这些朱家子孙已经吃掉了国库八成以上的收益，以后还要吃下去。
他甚至还要跟坐在皇位上的陛下为敌，因为陛下要的是朱家江山，是皇权无上，而他要是想要改革，肯定会动了帝王的蛋糕，如此大的阻力，别说他卢象升，曾经的张居正又如何，最后不也没扭转这天下吗？
而且张居正还早了大几十年，那时候的政治环境，肯定比现在好得多。
卢象升现在要面对的情况比那时候复杂的多。
卢象升爱大明，爱这个国，可是这个国何曾爱过他啊。
卢象升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浓烈的地瓜烧，辛辣的酒水入腹，脸是冷的，可是心却是热的。
卢象升再次吃了一口蓝田特色辣椒炒肉，辣椒这东西他知道，不过却是稀罕物，在京城的馆子里，一份辣椒炒肉能卖出二钱的高价，他卢象升一贯节俭，平时都舍不得吃。
今日既然李德明请自己，自己就吃个够，别说，这还真有一番风味，细嚼慢咽吃了一筷子辣椒炒肉，卢象升看着李德明道：“咱们怎么走？”
李德明笑道：“卢福已经在门口预备了车，你现在出门上车就可以走。”
“我走了，明日斩首如何办？”
李德明道：“这个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走后会有一个跟你长得有八分像的人来顶替你明日菜市口走一遭。”
卢象升闻言眉头紧皱道：“你们要祸害无辜？”
“不无辜，不无辜，这是个流窜在山西的大盗，名曰小霸王雷老五，在山西吕梁祸害地方久已，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死有余辜而最可笑的是这兄弟没长眼睛，谁都敢惹，我们商队走货过吕梁，他竟然领着喽啰抢劫，被随行的民兵剿灭了，不过这兄弟留上胡子很像你，所以我们就留下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李德明回答道，听了这话卢象升看了李德明一眼道：“你们谋划此事，时间不短啊？”
听了这话李德明哈哈笑道：“听真话，听假话？”
卢象升道：“真话。”
“没错，几年前我家县尊就说了，卢象升此人应该为蓝田所用，所以那时候我们就开始盘算怎么得到你了。”
卢象升闻言打了个寒颤道：“你们这还挺渗人。”
李德明笑道：“卢大人，我们县尊看上的人，几乎没有跑，我们会有一个参谋团的人，专门根据这个人的日常行动，以及处事之法进行研判，在以往的种种之中进行整理归纳，最后得出一个相对准确的结果，我们县尊把这个叫做大数据分析，大数据几乎比你自己都了解你自己。”
“所以一开始我就掉进了你们的局中？”
卢象升皱眉，李德明看着卢象升道：“没错，而且我会把这些事情如实的告诉你，也是大数据分析之后的结果，否则我不会告诉你相关这部分的信息的，大数据显示，卢象升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是讨厌欺骗，所以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如实告诉你。”
卢象升听了这话沉吟半晌道：“蓝田，恐怖如斯。”
李德明呵呵笑道：“卢公，过奖了。”
卢象升道：“我还有些不懂，就算人犯你们准备好了，可是刑部的人就凭钱他们就肯干？”
李德明笑道：“当然不仅仅是金钱这么简单，这钱能买通一些目光短浅的家伙，还有一些人可不好糊弄，但是人不能跟天斗，这些人是想拿钱还有顾虑，于是我们给出的筹码是，用给他们的这笔钱，在蓝田给他们购买田产，房屋，将来若是他们在大明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去蓝田避难，这对大明这些忧患意识很强的官员来说，可是致命的诱惑啊。”
卢象升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一群蛀虫，蓝田要他们作甚。”
李德明听了这话道：“哎，卢公莫要目光短浅，他们可是蓝田的肥羊，到了蓝田会有办法让他们听话的，而且他们的钱也可以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对蓝田是有好处的。”
卢象升闻言道：“像这些心思鬼蜮之辈，到了蓝田也是违法犯忌之流，别一块臭肉带坏了一锅汤。”
李德明笑道：“这完全不是问题，他们到了蓝田如果按照蓝田的规矩办事，生活，他们在大明的错误，蓝田不会追究，可是他们如果触犯了蓝田法律，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
“而，是狐狸总归藏不住尾巴的，总会想办法搞一些特权，而那时候咱们就有借口好好的收拾他们一番了，到时候财产充公，对蓝田的财政也是很大的补充啊，所以我们很欢迎心怀不轨的人来蓝田，只要我们的律法公正，那么这些喜欢用特权的人，总会不适应的。”
“而他们想在蓝田百姓身上作威作福，那对不起，他们将要面临的是蓝田最恐怖的制裁，所以他们若是愿意在蓝田夹着尾巴做人，蓝田还能容的了他们，要是他们不知好歹，想要在蓝田如大明这般践踏法律，他们会死得很惨。”
“蓝田法律如此厉害？”
李德明道：“蓝田的律法，是在大明律法的基础上进行增加修改的，增加了一些具体条款的补充，修改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法律法规，更加有效的服务人民。”
“可以说法律是蓝田内部行事的标准，是蓝田的骨头，正是这些法律法规，构建起了蓝田的框架，让蓝田人有法可依，有法可循，让他们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而且蓝田的法律可不是像大明法律那般有漏洞，卢公，说句不好听的，您也就是被大明皇帝判了死刑，你要是被县尊判了死刑，花多少钱都没用。”
卢象升听了这话看着李德明道：“你们的法律有多大？”
李德明不明白看着李德明道：“什么意思？”
“我想问，你们的法律能管到谁？”
李德明道：“法律可以管道任何人，就算你是个农民，你拿着法律条款告官员，官员只要不符合法律，也要被抓起来。”
“以民告官，这不算什么，大明法律也能做到。”
“那百姓拿着法律条款，告县尊的李氏族人也是可以告赢的。”
卢象升道：“上告王公，很好，这可以算是很大的权利了，不过还不够，我想知道能不能告你们县尊。”
“啊？”
李德明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卢象升道：“卢公，这，这……”
“能不能？”
卢象升看着李德明，李德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半天李德明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你到了蓝田可以亲自询问县尊，这已经超过我能解答的范围了。”
卢象升听了李德明的回答很满意，第一他没有忽悠自己，满口答应说能，说明他在和慎重考虑这件事。
第二是他没有直接反驳自己，这说明李德明潜意识里面认为法律是应该可以管到县尊的，县尊也不能无视法律。
这说明法律在蓝田人的心里真的很重。
要知道卢象升提问的问题，如果化用到大明身上就是大明的法律能不能管到皇帝，皇帝要不要遵守法律！
这个问题你要是问大明的百姓，大明百姓肯定会认为你疯了，因为大明的法律到头了也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已经是法律的极限了，说明只能管到皇子，管不到皇帝。
而实际上呢？
别说皇子了，就是官员犯罪，若不是倒霉被人举报，最后大概率是没问题的，就比如大明某地的知县儿子在自己县里打死人了。
这个人要是有钱有势的人家，那不好办，因为人家有后台，到时候拼后台，拼不过就按法律办。
可是对方就是个普通的百姓，无权无势，或者有点小钱，没有势力的，打死也就打死了，有良心的县令给赔两个钱，你们认倒霉也就行了。
要是碰到个缺德的县令，很可能还要折腾一下你全家，给你按个通匪的罪名，灭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可以说大明的法律已经形同虚设，但是蓝田的法律，明显约束力更强。
在问到能否管李朝生的时候，李德明第一反应是犹豫，而不是说你疯了，县尊你也敢管这样的话，说明李朝生给法律赋予了足够的权利。
想到这里，卢象升已经很满意了，卢象升把最后一口酒喝干了，紧跟着对李德明道：“给我准备一份蓝田律法详解，我要看。”
李德明听了这话道：“好。”
卢象升道：“行了，这里已经没有卢某的事情，卢某也该离开了。”
卢象升想着看了看身后的墙壁道：“笔墨可有。”
李德明想了想在食盒最下一层，拿出了笔墨，卢象升填饱了笔墨，站在墙下思虑片刻。
挥笔写道：
从军征战十几载，未曾扫平辽东贼。
万里江山仍尤乱，不见太平魂不甘。
写完之后，卢象升把笔往地上一扔，迈着大步扬长而去，李德明看着墙上的四句诗文道：“文人的癖好啊。”
说完跟着卢象升走了出去，到了外面，卢福一眼就看到卢象升了，直接扑上来道：“老爷，老爷，您可出来了，没伤着吧。”
卢福上下打量着卢象升，卢象升看着卢福道：“你不在家伺候老妇人，来这作甚？”
卢福听了这话道：“是老夫人让我来的，老夫人说你拧，让我一定要盯着你出天牢，否则她死都不能瞑目，她还说……”
卢福话匣子打开了，这时李德明出来道：“老管家，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回去说，回去说。”
“对对，老爷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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