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进击的法币

　　在货币问题上，杨烜坚持认为，法币采用金银复本位制，符合中国国情，符合当前实际。货币自主是一国的基本主权，英国无权干涉中国的货币政策。

　　中国自汉朝时，开始使用白银作为货币。到了明朝，白银通行全国，成为中国事实上的货币。清朝承袭明朝，以白银为通行货币。

　　明清两代的白银货币，称不上是银本位制，应该称之为“称量货币”。因为明清两代的白银，并无官方统一的规格，亦未官方发行与之自由兑换的纸币。

　　（明朝时，官方货币里根本就没有白银。朱元璋开国后定下祖制，以铜钱、宝钞为官方货币。民间习惯使用白银，官方亦默许使用白银征税、支付军饷。

　　（没人敢更改朱元璋定下的祖制。因此，有明一代，白银始终都不是官方法定货币。

　　（清朝则直至宣统二年，即1910年，才正式出台《币制条例》，确立了银本位制。此时距离清朝灭亡，已经仅剩两年时间了。）

　　帝国境内存在着大量的白银，但黄金储量相当有限，不足以支撑法币的信用和发行量，更不能满足帝国经济的发展需求。英国要求帝国改行金本位制，完全是不切实际的。

　　之前，帝国牵头组织中英美法荷五国联军，共同出兵干涉长州藩。中国需要英国的支持和配合，故在谈判桌上态度较为缓和。

　　如今，长州藩方面的战事已经尘埃落定。帝国取得了法国和日本幕府的支持，有十足的把握签订《马关条约》，主导长州藩的战后重建。

　　帝国的威望再次增加。杨烜也感到有底气了，可以在谈判桌上趋向强硬，在货币问题上直接回绝英国，坚持法币的金银复本位制。

　　他问在座的委员们：“诸位，我想问一下大家，你们认为，英国为什么要把法币的本位问题看得如此之重？非要请我们改成金本位制？”

　　副政务卿刘旻虎是帝国中新近崛起的重臣。他之前的名声并不显赫，但实际上，他与杨烜渊源很深，在帝国的资历也很深。

　　帝国公认最早的“从龙之臣”，是第一野战军军长杨田。杨田是杨烜的族人、发小，自小追随杨烜，情谊自然不同旁人。

　　杨田之下，再就是刘旻虎了。当年杨烜举义前，在广州蒙难，一度落入监狱。蒙天地会至臻堂相助，杨烜逃出监狱，第一个找到的人就是杨田，第二个人就是刘旻虎。

　　那时候，刘旻虎还是至臻堂里的“红棍”，帮助杨烜闯入教民营，为父报仇。至此之后，刘旻虎便倾心追随杨烜。

　　杨烜夺取南宁为根据地后，为争取广东海商的支持，派人向广州十三行首伍家大小姐求亲。当时负责秘密联络的，就是刘旻虎。

　　此后，刘旻虎多往返于广州、南宁，为革命军采购军械，在此过程中表现出卓越的经济头脑。杨烜刻意培养刘旻虎，把他提拔为政务院副政务卿，主管经济工作。

　　刘旻虎不负众望，在任上表现卓异。这几年来，帝国经济发展迅猛，令列强刮目相看。经济工作的重要性日趋凸显，刘旻虎也籍此跻身军政委员会。

　　他进入军政委员会最晚，在军政委员会中地位最低，一向行为谨慎，发言不多。但货币的问题，归刘旻虎主管。他当仁不让，说道：

　　“我想，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帝国的经济实力强了，法币的影响力大了。在东亚，法币已经超越西班牙银元、英镑，成为流通范围最广的货币。

　　“第二，英国国内金融风险不断攀高，黄金外流严重。英国人同样嗅到了经济危机的气息，急需得到外国的支持，化解国内的金融风险。

　　“目前，英国同样派人游说美国，希望美元改行金本位制。但美元的情况相当复杂。

　　“一方面，美国是个小政府，联邦财政部职权相当有限。美国银行业完全自由竞争，联邦政府连中央银行都没有，货币政策更无从谈起。

　　“另一方面，美元虽然采用金银复本位制，但由于缺少强有力的中央银行，美元的发行相当滞后。在美国，西班牙银圆反而是流通最广的货币。

　　“美国大小银行多以西班牙银圆作储备，美国民众大多习惯用美元钞票兑换西班牙银圆。”

　　资政院议长唐约翰出身于美国人，对美国的情况相当熟悉，附和道：

　　“当前，美国内部因为废奴问题撕裂，南北对峙日益加剧。在内战风险、铁路投机风险、经济危机面前，美元改行金本位制，显得完全不重要了。”

　　1857年经济危机，是第一次世界范围的、具有全球普遍性的经济危机。杨烜对此预言已久，已向委员们多次强调，甚至预测了不少的细节。

　　他认为，这场经济危机将爆发于1857年的秋季，导火索是美国铁路行业的过度投机，根源则在于以英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的生产过剩。

　　时至当今，尽管经济危机尚未爆发，委员们都已感受到了蛛丝马迹。英格兰银行屡创新高的贴现率、美国铁路股票市场与实际经营情况的倒挂，无不在昭示着，这场经济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杨烜说道：“大家说得不错。凭心而论，金本位制确实比金银复本位制优越。但最好的，并不一定就是最适合帝国的。

　　“就当前的国情而讲，帝国是后发的工业国家，国内白银多、黄金少。这一情况将长期存在，短期内不可能得到根本性的改善。

　　“货币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金银复本位制更符合帝国国情，更符合帝国利益。改行金本位制，或者改行‘金银跛行本位制’，短期内都是不可行的。”

　　金银跛行本位制，是英国银行家提出的一个折衷方案。该方案规定，金银同时为本位货币，但金币可以自由铸造，而银币则不能自由铸造。

　　杨烜一锤定音，也为争论不休的货币问题确立了根本遵循。他继续说道：

　　“我一直在想，如果说美国铁路投机是1857年经济危机的导火索，那么火源是什么？或许，火源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以我们当前的影响力，可以随时点燃这场经济危机。

　　“日本大局已定，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应对这场经济危机。与其被动等待危机的降临，不如主动迎战。这样，明日就向英国代表明确表态，并在报纸上公开宣布，帝国拒绝改行金本位制，将长期执行金银复本位制。

　　“再在报纸上公开发布几则法令，一、黄金国有化，禁止黄金出口；二、禁止私人兑换黄金，私人可继续兑换白银，每人每月限额为十元法币；

　　“三、规定交趾煤炭、南洋石油等大宗产品，必须以法币结算；四、帝国继续欢迎外资投资，保证国债收益率不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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