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修】
又隔了一日, 便是除夕了。
近年来,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淡,不过再怎么说, 春节都是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江盛两家仍是非常重视。
结亲后,两家人的传统是一年盛家过,一年江家过,今年在盛家。
按照惯例, 每当过年,两家人都会给家里的佣人丰厚的红包,让大家回家安心过年, 整个春节期间, 家里的家务基本得自己解决。
尤其年夜饭, 还不能凑合。
两家人能维持那么多年的密切交往, 除了儿女姻亲这一层关系, 更因为双方家庭的三观非常吻合, 既没有男人不干家务的大男子主义,也没有因为富裕就骄奢淫逸, 不管是平日里前呼后拥的江总和盛总,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太太和盛太太,抑或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一天都别想偷懒。
除了盛悉风。
盛公主有特权,365天都当公主。
不过, 盛锡京每次都在警局不得脱身,越是节假日他越得坚守在工作岗位上;江开也都在国外, 所以忙前忙后的小辈只剩下沈锡舟一个。
今年难得江开也在, 一大早, 于知南就开始催他去丈母娘家帮忙:“今天是你第一次去悉风家过年,还有初二也是第一次陪悉风回门,自己有数点,殷勤着些……”
“知道了。”江开昨晚睡得迟,这会还不大清醒,回的非常敷衍。
于知南怀疑他挂了电话还要继续睡:“我不放心你,你把电话给悉风。”
江开被这一句话直接说醒了。
哪来的盛悉风。
他支着头慢吞吞从床上坐起,默了一会,才说:“她还在睡,你指望她还不如指望我。”
在这种事情上,他确实比盛悉风靠谱些,但谁叫于知南对盛悉风有滤镜。于知南听出他起来的动静,放心了,但仍要强调一句:“悉风比你乖多了。”
江开现在不想聊盛悉风相关,干脆沉默。
“你叫悉风也起床吧,带去盛家的东西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一会回家来拿……”于知南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些。
自从江开高中毕业出国留学,这还是她头一次和儿子一起过年,她的开心溢于言表。
江开察觉出来,心里柔软下来,耐心地听完,他温声说:“知道了,我一会就过来。”
执意赛车的这条路上,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母亲,他知道她背后掉过无数次眼泪,即便如今她依然不能理解他的梦想,但她还是选择支持他,一次次为了他和父亲争吵。
她对他的要求很简单,平安健康,还有就是,和盛悉风好好的。
可就连这简单的要求,他也没能做到。
等到东窗事发那一天,不知道她会有多伤心。
结束通话,他看了眼时间,给盛悉风打去电话。
第二个她才接,睡意朦胧的。
盛悉风昨天一整天都在看那部她即将要做剪辑视频的电视剧,开了二倍速,大致熟悉剧情。
乏善可陈的现代都市言情剧,演员的演技只能说不拉垮,剧情也有些老套,最要命的是男女主虽然都是俊男美女,但cp感几乎为零,硬嗑都磕不动。扑街的原因明明白白,只能说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她好几次想撂挑子,从小到大,除了学习和学琴,生活很少勉强她做什么她不喜欢的事。
她根本没想过赚钱会那么难,如果没有和江开离婚,她大概会临阵脱逃,灰溜溜回到温室里,继续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可和江开离婚让她憋着一口气。一口非要证明自己的气,更是她面临离婚曝光时候的底气。
她用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把剧看完,待播放器播完最后一集,她的感受只能用解脱来形容,扔了平板倒头就睡。
可惜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江开的电话吵醒了。
所以她接电话的态度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反应没过脑,属于无意识的自然表现,面对熟悉和信任之人的松弛状态。
江开听着她在电话那头发脾气,这是非常典型的盛公主做派,于他而言既熟悉又久违。
从她提出离婚起,展现给他的要么是冷淡疏离的客气,要么是针锋相对的刺伤,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极度不痛快。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平白无故冲他发脾气,他非但没恼,还甘之如饴纵着她,仿佛脱轨的生活有一点回归正常的迹象。
“我过来接你,大概40分钟后到,你可以再睡一会。”
盛悉风迷迷糊糊把这话翻来覆去想了两遍,反应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不等他回答,她也能想明白,他做个排除法就能猜到她住在哪。
“我不用你接。”再回想起自己跟他说话的态度,过于不把他当外人,这对于他们目前的关系来说,显然是越距且冒犯的。她紧接着又解释,“刚才我没睡醒。”
她一连串的自说自话,摆明了划清界限的架势,大早上就点燃了他。
过了会,他强压着负面情绪,提醒她:“回家过年,你要分两辆车?”
“我自己过来岛湾十八号,再一起去。”盛悉风已经彻底清醒了,她快速起身下床,“这个意思。”
“……”半晌,江开不冷不热留下一句“随便你”就把电话挂了。
等盛悉风过来的时间里,江开回江家拿了一趟一会要送到盛家的礼品,于知南备得很周全,水果蜜饯,烟酒补品,首饰配件,一应俱全。
盛家自然什么东西都不缺,讲究的就是一个态度。
江开闷声不吭来回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装完,后备箱装不下,连后座也塞满了。
回到岛湾十八号,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盛悉风居然也带着金毛到了,粗略估算了时间,减去路上的半小时,她差不多只用了10分钟做出门的准备,连妆都没化。
她事多,以前几乎是每一次出门,他都要等她很久,等到不耐烦了她才肯出现,而且说了永远也改不了。
这种懂事他从前求之不得,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却和想象中不是一回事。
就像离婚后所谓的自由。
都莫名地,不能让他开心。
他以前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她能改掉这个臭毛病的契机是离婚。
她真的在尽力恪守着前妻的本分,不愿意给他添一点麻烦,不愿意向他展示她最真实的情绪,把他拒在她的安全区外,不让他触及。
江开走近,却不是为的她,他摸摸金毛的头,回应狗儿子的热情。
过程中,俩人连眼神对视都没有。
去盛家的路上亦是全程无言。
盛悉风靠着车窗闭目养神,就今天的假夫妻专场,说不紧张是假的,昨天晚上,她梦里都是演技不过关,在年夜饭上被两家大人拆穿的末日场景。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服对他的排斥和冷淡,更不知道他能不能。
别说离婚,就是单纯闹矛盾,家里都要着急。
她只是想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不代表她想故意和家长作对,这大过年的,她也想清净点,谁想活在两家人的狂轰滥炸里。
盛家已是一派新年新气象。
爷爷奶奶回来了,二叔盛捷也来了,江家江爷爷和江邵于知南两口子也早就到了,除了值班的盛锡京,全员到齐。
盛悉风久不见盛捷,车门都没开,就已经迫不及待冲盛捷的方向大喊:“二叔!!!”
盛家那么多人,二叔算不上最偏爱她的人,而且她能感觉出来,家里三个孩子里面,他对沈锡舟最好,但她还是很喜欢他,因为二叔很有趣,像个孩子王,明明比她爸爸还大两岁,但看起来非常年轻,气质完全不像个中年人,他对待小辈们永远像对待朋友,平等、尊重。
不过二叔很少在申城,因为他是个雷打不动的丁克族,也一直没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结婚,当代社会,传宗接代的思想仍然作为社会主流,他不乐意听亲朋好友的唠叨,后来干脆跑到外地定居,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谁也管不着他。
她这一嗓子喊的江开耳膜一震,下意识说了句“我靠”。
盛悉风回头看他一眼,意识到自己又一时不慎没能在他面前维持前妻的面子,她瞬间收声,雀跃的情绪也被淋了盆冷水似的,一下子就蔫了。
等江开把车停稳,她开门下车,和身处院落的长辈们打了招呼,然后不疾不徐走向盛捷,步态矜持。
“我上次回来也就半年吧。”盛捷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怎么半年不见,我们小公主都学会淑女了?”
都怪江开。盛悉风腹诽,她暴露本性:“二叔给我带礼物了吗?”
“带是带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盛捷说,“本来想送你c家那个兔子,问遍了认识的销售,实在没货,只好换了个别的。”
他说的兔子是某珠宝奢牌最新的限定款,是只巴掌大小的粉色水晶兔子,做得玲珑可爱,眼睛是重点,两颗剔透的红宝石,采用罕见的未热处理的两克拉鸽血红,全球限量20只。这兔子非常精准地踩在女孩们的少女心上,最近还跟着两个世界知名的欧美明星和网红一起登上了杂志封面,更是名声大振,一兔难求。
“啊?我就想要这个。”盛悉风倒也不是真的多想要,就是单纯为难盛捷,“二叔想办法送我。”
盛捷语重心长:“这是我今天想教你的东西,就是这世上总有你喜欢但得不到的东西……”
盛悉风:“……”
不用教,二叔。
这题她会。
与此同时,某样她喜欢但得不到的东西搬着几箱水果慢悠悠跟了上来,停到她身边。
假夫妻的show ti从这时便正式拉开序幕了,他站得离她非常近,手臂微微抵着她的肩膀,也跟盛捷打招呼:“二叔。”
外人看来无足轻重的小触碰,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它藏着多少刻意。
简直好笑,两个有过最亲密接触的人,居然还要为这点走在路上和路人碰到都不足为奇的接触算尽机关,心怀鬼胎。
盛捷完全没看出异样,和江开寒暄起来,都是些今年f1比赛的相关话题,两家那么多长辈里,只有他支持江开玩赛车。
二人聊得投机,盛悉风不动声色地走开,去车里搬礼品。
江开在聊天空隙,轻飘飘往她的方向看去。
她搬东西,看似是正当理由,但她以前绝对不会那么自觉,这里全是她最亲的人,她根本犯不着假客气。
她只是为了离他远点。
他第三次看过去的时候,盛捷乐了:“大家说你俩最近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我还不太相信来着,这一看还真是啊?”
盛悉风正好路过,听到了但装作没听到,只在心里揣测,他又干嘛了才惹得二叔这么说。
“去吧去吧,眼珠子都沾人身上了真是。”盛捷哈哈大笑,“你小时候我就说过吧,越喊讨厌的人越喜欢,你早晚有一天栽她身上。”
家里别人想去帮忙搬东西,他全给拦了:“别当电灯泡了,把空间留给小两口吧哈哈哈。”
江开:“……”
盛悉风:“……”
两个人一起搬了四趟才把东西搬完,江开的绅士风度跟被狗吃了似的,愣是没说一句叫她放着别动他来,盛悉风也就一趟趟地跑,不过他递给她的东西都不重。
二人神态轻松悠闲,隔着两拳距离,一起进门一起出门,凭着多年的默契,但凡想演,一般人真看不出破绽。
直到最后一趟,他直接给了她一箱香瓜,足有三四十斤重。
盛悉风整个人都被这箱瓜带得往下一坠,抬眼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于是她也不说话,咬牙抱起,掉头就走。
江开目送她的背影在前头吃力前行,既然她要跟他划清界限,那就划清好了,她不求助,他才懒得上赶着关心她。
正这时,沈锡舟打着哈欠从门内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红彤彤的纸品,他刚被沈常沛从床上提起来,被分配了贴春联和福字的任务。
他睡眼惺忪,正眼都不瞧他俩一眼。
可俩人惧是一惊。
鸡飞狗跳三人组成立那么多年,每一个人都对另外俩人的相处模式了如指掌,沈锡舟但凡动动脑筋,绝对能看出他俩不对劲。
几乎是同时。
盛悉风回头埋怨江开:“叫我搬这么重的东西,你是不是男人?”
江开则追上去,单手轻轻松松拎起那盒香瓜:“你哑巴了?重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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