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玛格丽特夫人
艺术馆的楼梯井很宽敞，虽然里里外外挤了几十人依然不显得拥挤，昏暗的微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即便是就在身边的同伴，也很难看清外表，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个轮廓。
莫妮卡已经孤身进入了六楼，而士兵们则被留在原地，仔细品味莫妮卡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越琢磨，越是觉得浑身发冷，皮肤战栗。
巴布有问题？还是有人冒充他？
士兵们正埋着头想心事，下面突然就传来了莫妮卡的声音。
“没事了，下来吧，他发现了点东西，先进去了，咱们随后跟上。”
“哦。”
有的士兵应了一声，下意识的就想跟着下去，却被蒙多一把拎了回来，低声喝道：“清醒点。”
直到此时，几个士兵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几人互相看了看，只觉得嗓子发干，浑身冒出一片冷汗。
“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莫妮卡的声音变得更加焦急，连声催促道，“他需要帮忙，快点跟上来。”
士兵们只觉得背后的凉气更重了，每个人心里都在琢磨，这到底是個什么东西？这东西绝对有问题，它究竟想做什么？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紧跟着巴布的声音也从下面传来，不满的责备道，“都耽误多长时间了，再不来我就自己下去了。”
然而不管怎么催促，下面始终没人上来，士兵们渐渐也明白了，任由下面又反复呼唤，就是不朝下走，不仅不走，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下面的东西再出现什么变化。
类似的呼唤又反复发生了两遍，就在士兵们快要无法忍受，已经有了冲下去拼一拼也比这样被反复诱骗强的念头的时候，下面终于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那是楼梯间的门关闭的吱呀声。
听到这个声音，几个胆大的趴在楼梯扶手上探出头，刚好看到下面的莫妮卡也正探头朝上张望。这次不仅没有呼唤，反而又缩了回去，随后就是咔哒咔哒的鞋跟叩地声，莫妮卡和巴布一前一后登上了楼梯。
看到两人的瞬间，士兵之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着的欢呼，然而等两人真的登上七楼，周围的人却又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让楼梯口空出了一大块，直到两人已经停下，士兵们才将信将疑的靠近了几步，最后还是蒙多率先靠了过去，想两人低声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所以说，你们听到了我叫你们，而且还看到有胳膊向你们挥手？”巴布皱着眉，思索着说道，“当时我应该还没走远，但是我在里面并没有听到那些声音。”
“嗯？对了。”莫妮卡直到这时才放下戒备，在巴布身边低声问道，“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自己先深入六楼了？”
“刚才我固定好楼梯间的门之后，就进入了六层，一进门我就发现，里面有一股模模糊糊的能量反应，就在门口附近，而且不是固定的，而是在周围徘徊。”巴布犹豫的说道，“什么也看不到，而且能量反应也非常模糊，以至于我无法确定，究竟是我的错觉，活着环境造成的特殊现象，还是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敌人。”
莫妮卡低头回忆刚才自己是否有类似的感觉，不过刚才自己光顾着注意巴布的背影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从来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不确定安全，我可不敢随便通知伱们，所以我就打算先朝里走一走，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现象，也看看门口这里的能量反应在我深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会不会跟着我一起深入。”巴布解释道，“我应该没有深入太远吧，当时已经准备返回来，结果就看到你跟了进来。”
“那就没错了。”莫妮卡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应该是看到了一些幻象，这种幻象似乎只能作用于六层，因为不管是幻影还是幻声，始终都没有进入过第七层。”
巴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然后我进入了第六层以后，就彻底陷入了幻象之中。”回忆起几分钟之前自己差一点在幻觉中亲手杀死巴布的经历，莫妮卡苦笑着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个东西为什么总想把所有人都骗下去了，如果真的都下去了，估计几分钟之内，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所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巴布追问道，“我感觉你从追上我以后就挺正常的，没想到突然就……”
说着，巴布摸了摸胸前的伤口，伤口不深，并无大碍，只是稍微有点痛而已。
“只是看到你突然变异了而已。”莫妮卡本不想说，但未免误导，犹豫了一阵后还是闭上眼睛，无力的说道，“你的变异体在攻击我，只有刺出那一刀才有可能活下去。”
“那你怎么……”巴布问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目光慢慢变得柔软，嘴角也露出笑容，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吧，我明白了，谢谢你。”
“你明白什么明白。”莫妮卡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咕哝着骂了几声，这才询问道，“我估计你感应到的能量反应，就是我们遭遇幻象的原因，但是，你怎么一眼就找到了回楼梯间的门？”
“因为我根本就没看到过幻象。”巴布耸耸肩，“在我眼里，四周除了那道能量反应以外一切正常，然后就发现，你像是没看见大门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行了，不用形容的那么形象。”莫妮卡脸上有点发烫，没好气的说道，“所以，你并不受幻象的影响，嗯，是因为……”
及时停了下来，莫妮卡并没有暴露秘密，只是点了点额角。
“嗯，我觉得可能有关系。”明白莫妮卡指的是自己异常的灵魂，巴布点头道，“也有可能和这个小东西有关。”
“两位，有什么结论吗？”在一旁听了半天的蒙多终于忍不住了，询问道，“下面到底是什么？会制造幻象的变异体吗？咱们需要怎么解决？”
“这东西比较麻烦，虽然具体的能力还不知道，但应该和幻象有关。”巴布说道，“从莫妮卡和我的经验来看，人越多越危险，必然会自相残杀。”
蒙多叹了口气，明白巴布说的是事实，这种对手确实麻烦。
“不过，人家反反复复邀请了那么多次，咱们总不回应也不礼貌啊。”巴布眯起眼睛，露出森然的笑容，随后拉起兜帽，让自己的表情引入兜帽之下，轻笑道，“呵，既然它那么希望咱们下去，那我就下去看看好了。”
“蒙多，你们暂时先退守七楼的走廊。”莫妮卡撩开巴布的布袍，迅速的把他的伤口重新处理妥当，像当初那样顺手在上面拍了一巴掌，无视了巴布龇牙咧嘴怒目而视的样子，直接命令道，“楼梯间留给我，我随时准备接应他。”
“明白。”蒙多朝属下们比了个手势，等士兵们各自行动起来，开始在楼梯间外布防，他才小声询问道，“巴布阁下，莫妮卡阁下，敌人的诡异前所未见，兄弟们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不过，如果需要我们，只要吩咐一句，我们拼了命也会配合你们的要求。品特家族的战士，是不会怕死避战的。”
“有时候越是努力拼命，反而越会起到反效果。你们刚才做的很好，始终没有下楼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巴布却摇摇头，沉声道“人多反而容易出事，你们在外面布防，这里交给我们就行。既然让我们分享收益挑选战利品，虽然没有硬性约定，但总不能真的什么事都不干啊。呵呵，放心吧，真有需要的话，莫妮卡会先一步下去支援。她比你们更清楚我需要什么。”
“等他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们会通知你们的，在此之前，还是老样子，严格禁止进入六楼。”莫妮卡一边命令着，一边双手灵巧的帮巴布缝补好了布袍上的裂口，又是顺手一拍，不过这次被巴布及时躲开了。嗔怪的瞪了巴布一眼，做出一个用针扎下去的威胁动作，莫妮卡才收起戏谑的笑容，对蒙多严肃的摆摆手，“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十多年的边缘事物经验不是假的。”
蒙多叹了口气，只能忧心忡忡的退出了楼梯间，而巴布手指轻轻抚过被缝好的衣服，朝莫妮卡挤了挤眼睛，在她红着脸踢过来之前靠着楼梯扶手向后一翻，整个人便已没入了黑暗之中。
当然没有掉下去，巴布直接翻进了六层的楼梯平台。目光一扫，确定这里和刚刚离开时一样，巴布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手指抖动让铜币消失在指尖，随后把门推开一条缝，自己闪身钻了进去。
一进门，巴布就再次感应到了之前那股微不可查的特殊能量，实际上，巴布说谎了，他不光感应到了这股能量，而且在能量的位置，看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朦胧人影。人影佝偻着身子，速度却极为迅速，巴布的视线一看过去，人影立刻向着六楼深处迅速移动，转瞬间就没入长长的走廊深处，一如刚才巴布下来时遇到的情况一样。
佝偻的人影过于模糊，根本看不清外表，依稀可以看到，那是个年迈的老妇人。老妇人穿着黑色的长裙，带着老式的女士礼帽，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但动起来的速度，却比不拄拐的人灵活的多，一眨眼就已遁入远方。
“呼……”巴布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人影消失的走廊，流露出无比怅然的神色，轻声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玛格丽特夫人。”
当然没有人回应，空空荡荡的走廊犹如一张张开的大嘴，黑洞洞的尽头仿佛要吞噬掉一切一般。
“刚才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虽然你已经明显变成了异类，但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其实我很欣慰。”巴布笑了笑，对着无人的走廊轻轻的说着，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呢喃自语，“一别不知多少年，咱们都已经再世为人了，但是你泡的红茶和烤的小心点的味道，我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啊。”
人影彻底消失了，不光人影，走廊上连能量反应都一并消失了，此时此地，就像个普通的废弃建筑一样正常。
巴布却没有急着追踪过去找到对方，反而继续站在原地，低声道：“其实我还是很感激你的，不光是感激几次在你的地盘休息，你请我喝茶吃点心，也是感激你在最后一次对我的出现视而不见，直到我离开都没有声张。如果有机会，真想好好和你再坐下来喝杯红茶，好好的叙叙旧，虽然以前的事我几乎都忘光了，以你现在的状态想必能记住的也不会多，但机会难得，不叙叙旧太可惜了。”
“但是，你不该对莫妮卡出手的。”说着说着，巴布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如果她刚才没有及时停手，恐怕后半生都会笼罩在这片阴影之下，既然你选择了敌对，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让我看看，你的地盘是不是还是那么牢不可破吧。”
巴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拉开兜帽挺直要背，背着手光明正大的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四周同样是一片破败的景象，大部分门都敞开着，有的门甚至从门框上脱落下来，里面同样到处都是翻找过的痕迹，凌乱不堪，一片末日惨状。但和七层不同的是，这些洞开的房间里，没有遇到任何一只变异体和诡物，整个六层异常干净，以至于静的出奇。
“呵，果然，你这个厌恶混乱和噪音的习惯还是没变啊，玛格丽特夫人。”巴布像在游览一样，沿途不忘在各个房间门口张望，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没有一点犹豫的样子，“要是别的人变成变异体，也许还有点麻烦，六层这么大的空间，谁知道他藏在哪里，就靠我自己找，找一天也未必能找到。但是你不同啊，就像我忘不掉你的红茶和饼干一样，图书馆里的威严和壮观，我这辈子也忘不掉啊。”
“所以，我来了，玛格丽特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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