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北上（1）
苏武一行人被匈奴人扣押一事很快便传回了长安。与此同时，且鞮侯单于也和汉朝彻底撕破了脸皮，他亲率数万骑兵南下，再度侵扰云中等地，汉匈之间的关系再次陷入了冰点。
武帝得知此事后，当即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征讨匈奴。只可惜匈奴人不似那大宛人好打，接连几次，李广利都无功而返，甚至还损伤惨重。
新升任太中大夫的李陵则对抗击匈奴一事跃跃欲试，他曾上书给武帝请求带领五千步卒从居延这个地方出发，直击匈奴王庭，却被刘据给拦了下来。
对此，李陵大为不解，他将自己的作战计划向对方描绘了一番。
刘据听到他的说辞，当即心下一惊，这不就是后世流传已久的浚稽山之围吗？也就是在这一仗中李陵不幸被俘，并在后续引发了一系列蝴蝶效应：李陵被灭族、司马迁受宫刑……
不，决不能让历史再度上演。刘据暗暗想道。同时他心里又有其他打算。
“你孤军深入王庭，若匈奴单于率重兵以多应少，突然袭击，你该作何应对？”
刘据的这番话如同给李陵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让他沉思良久。
“那我便迅速撤离，在有后援的情况下，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损失。”
“可若没有后援，或是后援拖你后腿，迟迟未到呢？”
李陵听到这话，再次陷入了沉默。
“孤知道你是想效仿霍骠姚，轻装简从，深入敌人腹地，打他个措手不及。可你想过没有，如今时代不同了。当年卫霍二人尚未立下首功，汉朝对匈奴向来是败多胜少，因此匈奴人并未将我们的军队放在心上，于是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如今他们怕了，他们也学乖了，这些年和我们大汉的战争，哪一次不是全力以赴，率重兵应对？”
刘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更何况，霍去病当年的队伍里，也有不少匈奴降将或精通匈奴地形、局势的汉人。正是有了这些人提供情报，他才能够准确掌握当前匈奴军队的动向，从而迅速调整作战位置和下一步计划，不至于率着那么少的人被匈奴单于一锅端。可是在你向陛下提的要求中，只要五千步兵，这五千人中，有多少是清楚匈奴实际情况的？万一对方有变，你又如何在第一时间内得知消息？”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刘据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李陵的军事能力确实不如霍去病。
“这五千丹阳士卒，是我训练多年的成果……”李陵听完刘据的话，倒也不得不服气，但还是心有不甘。他曾经深入匈奴二千多里，越过居延侦察地形，但并未碰到匈奴人，因此得以顺利返回。随后便带着这五千名丹阳楚人驻扎在酒泉、张掖等地，教习箭术以防备匈奴。
他心里一直有个梦，如果那天自己深入腹地时碰到了匈奴人并与之大战一场，会不会也能立下一番功绩，让世人对自己刮目相看？
只可惜这些年来，汉朝主要的用兵方向还是在西域这块地方，至于匈奴，只是经略西域过程中必须要应对的一个外部势力罢了。再加上有卫伉驻守在敦煌，李陵几乎很少碰到能与匈奴人正面作战的机会。因此，他借着这次机会迫不及待地向武帝上书，表明自己的想法。
如今被刘据这么一说，李陵倒是有些迟疑了。
……
未央宫，宣室殿。
“什么？太子自请领兵前去居延？”武帝听到这话，身躯有些微微一震，随即皱起了眉头。“他没和匈奴人打过仗，知道怎么应对吗？”
“陛下，太子说了，想给匈奴人点颜色看看，并把中郎将救出来。”俞盘在一旁说道。
“救苏武？”
“是的，陛下。殿下说了，匈奴假意与我大汉和好，实则扣押汉使，出言不敬，还派兵南下袭扰，着实可恶，应当率兵击之。”
这个新来身边伺候的小黄门俞盘倒是和之前的苏文不同，不会多说一句好的或坏的，永远只是一字不差地转述来者的原话。
“把太子给朕喊过来。”
“诺。”
没过一会，刘据便来到了宣室殿，他与武帝阐述了一番自己的观点，并表达了带兵出击匈奴的决心。听完后，武帝沉默了。
“你要知道，匈奴人可不是兔子，也不是长安城里那些一拳打下去没了气的纨绔子弟，你能确保正面碰上匈奴单于的主力，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并以此换回苏武？”
“儿臣有八成的把握，只需要父皇派兵给我。如果此战不胜，儿臣愿受责罚。”
武帝沉吟了片刻，望着眼前的太子，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那好，朕就依你所言。”
“父皇，儿臣还有几个条件。”
“你说，如果能大破匈奴，只要是朕能做到的，都答应你。”武帝说道。
刘据闻言，面露欣喜之色，“父皇，儿臣这次想将李陵带上，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他出征多次，颇有经验，在儿臣身边也能指点一二；其次，若这次能大破匈奴，儿臣想去西域看看。”
“就这么两点要求？”武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向来宠爱李陵，也欣赏对方的才能，因此对于太子提出的带上李陵这个要求，武帝没有问题。可是太子说要前去西域……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就这么想去西域看看？”武帝的身体微微朝前倾，面带疑惑地看着刘据。
“西域这么大一片土地，如果不亲自去看看，怎么能知道自己派下去的计策有没有实施成功呢？并不是历代太子都是长居于深宫之人，古有武丁行役于外，近有扶苏监守长城，就连高祖皇帝，也曾想过派当时还是太子的孝惠皇帝外出作战。儿臣想为父皇做些什么，也想多去外头看看——”
“扶苏这个典故不好，以后不要再用了。”武帝突然出声打断了刘据的话，同时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语气也有些慌乱。“秦皇虽然功盖千秋，但性格无常，朕不是像他那样的人。你，也不会是扶苏，知道了吗？朕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个人了。”
“父皇向来圣明。”刘据笑了笑。“不过儿臣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举个例子罢了。”
武帝一想到此前自己对太子的猜疑，不由心中感到一丝愧疚。经略西域，通身毒道，这明明是有利于当朝的好事，自己却不知何时在心里产生了对太子的提防之心，着实不可取。
更何况，太子一直都没做错什么，如今又毛遂自荐北击匈奴，勇气可嘉。
自卫青、霍去病去世后，朝中再无有此作战天赋的将领，自己虽然想把李广利捧起来，可是此人能拿得出手的功绩也就再征大宛了，再加上最近又败仗连连，让自己颇为失望。
李陵，自己当然是想好好培养的，这次大宛之战中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只是心气太高，竟然提出五千人深入匈奴腹地的请求，如今的匈奴可不是以前的匈奴了。
“太子想好了？”武帝回过神来，看向刘据。
“嗯。”
“好，那朕就依你所求，分三万骑兵和两万步兵给你，不日出征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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