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统山河 两千零五十八章 煤山上

啾的一声，一支号箭从城头射出，这是大顺军内部约定的信号，号箭表明城头战事出现了重大进展，一群童子军趴在垛口处大喊道：“朝廷将军被咱们抓住了，朝廷将军被咱们抓住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孩子冲到城墙边，将李国桢的李字大旗咔嚓一下用刀砍断，旗帜从城头飘落，落在了城下聚集的人群当中，饥兵们立刻发出了震天的欢呼。李来亨年轻气盛，看着前方饥兵和童子军打的有模有样，早就是手痒难耐，此刻，见到明军旗帜飘落，实在是忍耐不住，翻身下马，带着本部一队人马就冲了上去。李来亨武艺高强，动作敏捷，前方的士兵分开饥兵人群，李来亨三步并做两步蹭蹭蹭就窜上了云梯，一下子登上城头。

眼见主将被俘，李国桢的亲卫们目眦欲裂，纷纷怒吼着往李国桢这边冲，奈何饥兵和剪毛贼人数实在太多，将亲卫们堵在半途，他们眼睁睁看着李国桢被制服，却毫无办法。李来亨冲上来之后，更是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手中大枪上下翻飞，一下子挑死了十几个明军士兵，基本上在他手下没有一合之敌，身后的正兵见主将如此英勇，也是士气大振，大顺军的攻势更加凶猛。与此同时，城内各处也是杀声震天，流民不管有没有组织，在大街各处袭击明军，很多城内的明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遭到了流民的围攻，流民人数众多，往往是数百人袭击数十人的明军巡逻队，若是在平时，几十个明军顶盔掼甲也不惧怕这些流民，可是大顺军攻上城头，城内又是流民作乱，守卫的明军士气已经跌落到谷底，加上有很多明军士兵因为欠饷而反水，现在城内将士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在下一个路口碰见的明军是敌是友，加上流民的攻击，明军军心即将崩溃。

“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永定门的城门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全都是由流民构成，他们挥舞着手中的菜刀、木棍，大声喊着口号，浩浩荡荡朝着城门处涌过来。大街上原本还有数百民团将士，他们是被征召过来救助城头的官军伤员的，可是他们看见数千流民的浩大阵仗，直接一哄而散，这时候明哲保身才是正道，看样子这京师是守不住了，即便城头上发银子，京师也守不住了，此刻，兵丁们内心的想法是，就算是拿了银子，也要有命花才是，这时候还不如躲回家里，等待大顺军进城。

众人现在内心的想法是，大顺军既然号称替天行道，那么他们的主要敌人应该是朝廷，只要灭了朝廷就算是完成了目标，不应该找普通民众的麻烦，相反的，大顺军进城之后，应该善待民众，这样才能取得民众的支持，而且他们的口号是闯王来了不纳粮，所以不仅不会对京师的民众怎么样，反而应该发一波福利才是。这时候你还穿着朝廷军队的衣服，不是找死是什么，还不如脱了鸳鸯战袄，重新变成平民，耐心等待大顺军进城就是。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民团首先崩溃，士兵们本来就没有铠甲，被朝廷征召成为民团之后也不过是发一杆长矛和一身鸳鸯战袄罢了，就算是鸳鸯战袄，也不知道是仓库里哪一年的存货，一股子霉味不说，颜色都破败了不少。此时，民团士兵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手中的兵器，将兵部临时发的软帽也扔在地上，脱了鸳鸯战袄便一哄而散，他们其中很多人本就是京师人士，对京师的街道也是熟门熟路，既然有人带头开溜，剩下的人也不管不顾了，先走为上。不一会，街道上的数百民团就一哄而散，鬼影子也看不见了。

眼见官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流民们更是士气高涨，反正他们进城这么长时间，城内的达官贵人们也没把他们当人看，刚进城的一个月，尚且有施粥的粥棚可以给他们勉强果腹，到了后来，粥棚里面的米粥就跟米汤没什么区别了，按理说，施粥的标准应该是能立住筷子，可是后面别说是立住筷子，你扔一个筷子到米汤里面去，直接能浮起来，就这样质量的粥也是时有时无，到了后来，朝廷干脆将粥棚取消了，流民大量冻饿而死，这才爆发了冲天的怨气，流民现在完全就是朝廷的对立面，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放下兵器，投降不杀！放下兵器，投降不杀！”朝廷军队的士气濒临崩溃，五军营死伤惨重，早就已经失去了战意，只剩下数千神机营的士兵在苦苦支撑，李来亨挑死数名明军，大吼着让剩下的明军士兵放下兵器，数万大顺军跟着他一起大喊起来，声音蔓延到城外，百万大顺军将手中的兵器用力击打在盾牌上，一边大吼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让城头的守军腿都有些发软。李来亨一个箭步冲到李国桢身边，此刻李国桢早就已经被剪毛贼五花大绑，士兵们将他拎起来，李来亨用大枪指着他，将他带到城墙的阶梯上，对着城下赋予顽抗的明军喊道：“你们主将被俘，还不快快投降？”当啷当啷，士兵们将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李国桢急的满头大汗，“弟兄们，不能降！不能降啊！”李来亨一脚将李国桢踹倒在地，随即呼唤身边亲兵拿来一团破布，直接给塞进了他的嘴里，李来亨骂道：“你他娘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实话告诉你，要不看在你是明军主将的面子上，老子早就一刀砍了你了。”李国桢想骂骂不出来，只能对李来亨怒目而视，谁都想不到京师竟然这么快就沦陷了。

本来，京师的防务虽然算不上多好，但是也绝不能跟空虚挂上钩，满打满算，城内也有十几万人马，如果人人用命，即便是李自成有一百多万军队，这京师城墙坚固，也不是说打就能打下来的，另外城内武备还算是齐备，真要是三军将士跟李自成拼命，且不说一年半载，守卫三四个月肯定没问题，李国桢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从李自成大军到达京师，到现在城头被拿下，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难道明军这么不经打，十几万人几天就崩溃了？李国桢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再试一次的机会了，他眼睁睁看着街道上的流民和城头涌下去的大顺军汇合，五军营的士兵跑的跑降的降，只有神机营的数千将士边打边退，缓缓往宫城的方向退去。李国桢知道，城内还有三千营的八千骑兵，如果这八千骑兵能发动反攻，说不定还能将敌军给反推出去，这是京师的最后希望。

城内，李国桢被俘的消息还没传到城中，邱茂华和谢素福依然领兵在做最后的抵抗，此刻，城内卫所兵反水的反水，逃亡的逃亡，邱茂华和谢素福身边仅剩下数千人马，他们聚集在城中，跟流民还有乱兵殊死拼杀，从永定门涌入的大顺军很快朝着东直门和西直门蔓延，东西两边城门被大顺军里应外合攻打，眼看着就要失守，谢素福一把拉住邱茂华道：“邱将军，这里交给我来断后，你赶紧去三千营，调动八千骑兵，沿着城门大街反攻，把流贼给推出去。”邱茂华也知道多说无用，他用力拍了拍谢素福的肩膀，用嘶哑的嗓音道：“谢将军，这里就拜托你了。”谢素福重重抱拳道：“保重！”随即带着人马迎向了冲杀过来的流民。

邱茂华留下大部兵马，仅带着百余卫士横穿城池，前去找三千营的骑兵反攻，此刻，三千营骑兵也是群龙无首，虽然他们是城防体系的一部分，但是城防崩溃的太快，他们也没得到李国桢的将领，只看到全城火光冲天，耳边听到城内杀声震天，没有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出击，而且几个千总和游击意见也不统一，有人主张冲出营地，看看什么情况，有人认为应该固守待援，或者等待上官的命令，更有的人觉得大势已去，应该立刻突围，免得在城内被困死。你一言我一语，三千营的各级军官们自己就在营地里吵了起来，正当众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邱茂华拼死赶到，他冲进大帐，几名将领立刻围了上来，“邱将军，外面怎么样了，弟兄们只看到大队人马从营门前跑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邱茂华抱拳道：“诸位，我也不瞒你们，流贼已攻入城内，永定门和李国桢大人凶多吉少，我来，就是要大家跟我出击，将流贼顶回去。”“啊？邱总兵，你说什么？”众人大惊失色，他们也没想到城池这么快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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