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二十五章生死下

如果从满蒙联军的特性分析，其实本质上他们就是强盗军团，虽然皇太极已经建立了朝廷，但是大清国目前因为历史惯性，实际上还是各个部落之间的联合体。强盗的本质就是抢掠，可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优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若是自己的命都没有了，那么抢来这么多钱财又有什么用呢？有命赚没命花，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既然这样，他们对待明军自杀式攻击的态度就可以理解了，吃了大亏之后，满蒙大军的阵型总算是松动了，他们还想留着命好好在大明劫掠一番，可不想现在就和猪狗一般毫无价值的死在战场上。特别是在性价比这么不划算的基础上，一个明军步兵，不，不仅仅是步兵，甚至还是一个伤兵就可以带走两三个甚至更多的满蒙士兵的生命，这种交换比实在是太难看了。别说是普通骑兵有畏惧情绪，就算是鳌拜也不打算这样耗下去，若是自己的两万人拼光了，那么全歼明军又有什么意义？正黄旗和巴牙喇才是皇太极最看重的部分。

 可鳌拜又不能下令全军继续攻击，他知道，即便下达这样的命令，这些士兵也不会听从，可是让他下令撤围也不可能，且不说放走这些明军他要担多大的罪责，只要有人朝皇太极举报他鳌拜下令撤围他就吃不了兜着走。就在鳌拜左右犹豫的时候，松散的满蒙联军阵型已经是漏洞百出，明军靠着一鼓作气不要命的打法总算是换取了一线生机。最前方的庚子本来已经被无数骑兵围困，但是自杀式攻击开始后，庚子的压力陡然减轻，他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突围的最好机会。庚子大声命令道：“发信号，给大军指引，从我这个方向突围，往城里冲！”嗖嗖嗖，青弋军卫队将所有的鸣笛发射出去，这是明显的信号。孙传庭、张孝纯等人都是看见，立刻向庚子的方向靠拢，只要进了县城，有城内建筑物的阻挡，骑兵的速度将会大大降低，他们完全可以抵消步兵和骑兵的速度优势。明军残兵朝着庚子的方向靠拢过去，而本来聚集在葭州城南门城墙残骸附近的巴牙喇也已经让出了一条路，或者说是被打出了一条路，数十名卫队骑兵在这里浴血奋战与敌人同归于尽，终于是将大清国最精锐的巴牙喇给打怕了，他们发一声喊，私自散开，当然他们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可是谁不怕死，而且还如此没有价值。

 庚子和卢象观连同剩下的两百骑兵率先跨过了残骸，城墙附近是满地的尸体，正黄旗的骑兵正在慢慢聚拢，显然鳌拜的到来让他们从谭泰战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他们开始集结，这就意味着，短暂开放给明军的口子将会随时关闭，一旦正黄旗骑兵重新插入突围队伍中间，那么打击将是致命的。孙传庭的中军步兵也快步追上前面的部队，伤兵们大部分跟敌军同归于尽，壮烈自然是不用说，可这样一来反而减轻了中军的压力，虽然说起来很残酷，可不用带着伤病行军，中军的速度显然是加快了。此刻的中军实际上也只剩下了一半的人，不过两千出头的样子，这些兵马尾随在骑兵的身后，很快也通过了城墙区域。孙传庭回头一瞧，立刻咬紧了牙关，他分明看见，卢象升的后军还没有跟上来。

 此时，后军的三个火铳团依然在英勇作战，可是因为他们不是行军队列，又要保证火力压制，队形移动非常缓慢，虽然将士们已经努力想要跟上大军的脚步，可是卢象升和几个兄弟都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罢了，除非现在立刻解散火铳阵，否则他们绝无可能突围，但解散火铳阵一方面会使明军丧失火力掩护，敌军在鳌拜的指挥下一定会重新扑上来，到时候的伤亡会大得多，另一方面没有了阵型的火铳兵甚至还比不上长枪兵顶用，在骑兵的屠戮下都是待宰的羔羊，三个团最后能剩下多少人还不知道，既然如此，他们必须要顶住敌人的攻势，给孙传庭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密密麻麻的满蒙联军重新合围上来，中军和后军之间的空白地带很快便被零散的骑兵给填充，留给后军的时间不多了。卢象升果断命令道：“三团合拢，形成三角空心阵！”三角空心阵其实是双排空心阵的一个变种，不过是将正方形变成三角形而已，因为在很多情况下，战场上的部队不一定能形成完整的双排空心阵，所以对付骑兵的时候也可以进行灵活机动，比如这个三角空心阵就是临时的法子。虽然三个团背靠背贴在一起有利于他们抵挡骑兵，可是这样也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他们的军队将不能再做任何移动动作，必须就地固定下来，后世的几何学告诉我们，三角形比正方形还要稳定，放在卢象升这里，三角空心阵甚至无法像正方形军阵一样做出任何行军动作，因为三个边的军队根本无法步调一致，走着走着阵型就会彻底散乱。这也意味着，自卢象升下达这个命令起，将士们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周边是数倍于己的敌军骑兵，这就是一场决死阻击。

 孙传庭大急：“建斗！建斗他们还没有跟上来！我要带兵去救他们。。。”张孝纯一把拉住孙传庭的码头道：“孙大人，你先走，交给末将吧，你不能有事，陕西的局面还要靠你来收拾！”“张将军！”孙传庭话音未落，张孝纯便用大刀狠狠拍了一下孙传庭胯下战马的屁股，战马吃痛一下子窜出去老远，张孝纯正要带着身边仅剩的一两百山西兵出击，猛然身边一道黑影划过，紧接着又是两个、三个、十个。张孝纯定睛一看，竟然是庚子和袁承志等人，原来，在中军的袁承志看见后军的危急情况，虽然卢象升当日已经将利害关系说明白，但是要袁承志放弃卢象升自己逃走，他无法下这个决心，回去之后更加无法跟大都督交代，从小在袁崇焕军中耳濡目染，袁承志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同袍，尤其是卢象升这样的忠臣良将。他离开孙传庭的中军，策马到了最前方，没想到他话一出口便和庚子的想法不谋而合。庚子道：“袁大人，即便你不说末将也要回去救卢大人，大都督给的命令是保护你们两人的安全，现在给大军开路的任务已经完成，袁大人和孙大人你们先走，我带着剩下的弟兄们返身再战。”

 袁承志如何不知道庚子这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他一把拉住庚子道：“我们是兄弟，是同志，我袁承志绝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人。”庚子道：“袁大人快走，没有时间了，卢大人那边就交给我吧。”袁承志摇头道：“不，我是这里的青弋军最高主官，听我的命令，杀回去，救卢大人！”“杀！”袁承志拨马回头，庚子等人呐喊着跟了上去，卢象观没想到青弋军的战士们竟然返身杀了回去，他想拉也拉不住他们，卢象观想要跟着杀回去，可是理智告诉他，如果他也跟回去救大哥，前面的通道就没有人驻守，满蒙联军一旦合围，前进的道路就封死了，自己必须在这里坚持到孙传庭的中军上来。在内心里，卢象观比谁都想回去救大哥，那可是他的亲大哥啊，更是天雄军的主心骨，就算是他死了也不能让卢象升死。可望着后面的中军步兵，卢象观只能握紧手中的大刀，这些兄弟又何尝不是拼尽了全力，自己不能让他们全部死在这里。

 一百多卫队骑兵返身杀了回来，中军和后军之间空白地带的零散骑兵瞬间被冲的七零八落，庚子马刀不断挥出，将一个个骑兵斩落马下，而袁承志自己也是拔刀奋战，虽然他的武艺不是那么高强，可是人在这种状态下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袁承志已经斩杀了数个敌人。卫队一股脑的冲散敌军，袁承志纵马跃进了三角空心阵内。“卢大人，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袁承志喊道。望见卫队竟然返身来找他，卢象升急的在马上大喊道：“承志！你疯了，好不容易冲出去，为什么又回来！快走！”袁承志正要再说，卢象升哗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手铳，那还是刘毅当年送给卢象升的手铳，卢象升这些年一直没用过，可是今天，卢象升却拔出了手铳指向了袁承志。“你他娘的少废话，快走！我不想听你说任何原因，没时间了！”卢象升爆粗口道。“不！大都督有令。”“你走不走！”卢象升哗啦一下调转铳口，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你不走，我现在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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