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逃难
其实云鲤和钟聿白在送信这件事上已经做得很隐蔽了。
她特意用了别的笔迹,也没有写什么特别的内容,不过是一封家书,以唐巧弟弟的名义送到。
唐巧在入宫前真的有个弟弟,不过六岁的时候就死了。这事只有云鲤和丽嫔知道,她特意以此事提醒唐巧,自己还在人世间,一切安好,勿念,若到了出宫的年龄,可以来投奔自己。
宫女太监在宫外有亲戚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偶尔也可以传递家书。云鲤本以为卫璋选了新帝登基,不会在意一个小宫女收到的家书,可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卫璋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专门设的局。
看着手里那封“家书”,卫璋的眸子像是萃了一层冰:“这是把咱们当傻子糊弄呢。”
来宝绞尽脑汁帮忙说好话:“也许、也许这真的只是家书……”
“唐巧,13岁跟随丽嫔贺氏入宫,在宫内16年间从未收到过亲人来信。”卫璋对云鲤身边的人或事了如指掌:“暗卫查过她的老家,确实有一个弟弟,不过六岁那年就死了。”
他把信砸在来宝头上:“这是鬼写来的啊!”
来宝心中暗暗叫苦,别说皇上了,就连他也不可能想到掌印这么闲,平白无故地去调查一个入宫16年的老宫女啊!
他不敢再说话了,卫璋一个人坐在上首生了好一会闷气,问道:“信是谁送进来的?”
来宝回答:“是德旺拿进来的,往日里宫人们的信件都是他从宫门口的驿站取来派送,奴才已经传令了,要求驿站官在两日内将所有投递信件的人都找回来,一个个审问。”
宫门口有个专门传信的驿站,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也不会有人注意,若是要将投递信件的人都找回来,驿站官表示压力很大。
卫璋捻了捻手指,又闻了闻残留的墨汁味道,很肯定地说:“这是南边流行的焦烟墨。”
他又让来宝将信捡了回来,仔细摸了摸纸张:“也是南边惯用的鹤纹纸。”
小皇帝果然聪明,只是这些聪明劲都用在了对付他身上。卫璋简直被她这些日子的骚操作气得肝疼,他恨声道:“跟个傻子一样,让唐巧出宫后去投奔她,却又不写清楚位置,投奔什么!”
来宝弱弱道:“也许,也许他们主仆自己商量过……唐巧知道位置……”
千万别一气之下将唐姑姑杀了啊,她肯定还是有作用的!等皇上回来了,掌印心情便好,想必也不会再将怒火烧到他们这些奴才身上了。
卫璋烦不胜烦:“一般宫女出宫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来宝回答:“每年十月。”
“现在才三月!”卫璋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瓷杯都碎了:“难不成我还要等到十月份再顺着去找吗!”
来宝唯唯诺诺:“那、那也可以改成三月出宫……”
“算了。”
卫璋吐出一口浊气:“他们主仆二人都十分谨慎,操之过急定会适得其反。”他嘱咐来宝:“继续盯着唐巧那边的动静,若有异常用急哨联系我。”
来宝抬头:“您要离宫?”
卫璋站起来,眉眼间透着凌厉的杀意:“丽嫔的母家在西边的秩城,她不往西走投奔外家,却往南边走,无非就是想去投靠自己的好大哥云珩罢了。正好,南虎君盘踞南方城池已久,我便带兵过去,亲手将云珩的头砍下来送给我们的小皇帝!”
……
墉城。
云鲤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快要暴露了,她等到钟家传来消息,确认信已经寄出,而宫中也没有异样消息传来后,彻底放松了心情。
“明日就启程去芳国吧。”她和钟聿白商量着:“这些日子吃你的喝你的,花了不少钱,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如果她还是皇帝,十倍百倍的奉还也是可以的,但现在她身无分文,也只能用言语感谢一番了。
钟聿白巴不得一辈子给她花钱,他挠了挠头,只是说:“你开心就好。”
两人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分头行动,钟聿白去驿站租车马,云鲤前去集市购买路上吃的干粮。
“老板,你这包子昨日还是3文一个,今日怎么就变成5文了?”
云鲤正在付账呢,听见旁边有个客人问道:“涨价也不是这么个涨法吧!”
包子铺老板呛声道:“不买就走!我这还是良心价呢!昨日京里下了命令,税赋涨了五成,米面粮食全部都贵了一番!我这才涨了2文钱,有什么好说的!”
云鲤心中一惊,追问道:“为何突然涨了五成的税赋?”
包子铺老板叫苦连天:“谁知道呢,这税赋本来就偏高,本来还盼望着新帝即位大赦天下,给老百姓减轻点负担的,谁知这新皇帝居然反着来,不减反增!”他摇摇头:“诶,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摸我的包子。”
“买!”云鲤不再问什么了,赶紧付了钱走了。
回到客栈,她心事重重。
云沧帝在位的时候,为了修葺上访天宫的惊云梯,已经在原来的税赋上加了三层了。云鲤继位后,立刻叫停了这项劳民伤财的工程,本想取消严苛税赋,可卫璋告诉她,国库亏空,若立刻减轻税赋,怕是国力吃不消。
她和卫璋商量好了,等过个一年半载,国库收支平衡后便立刻降低税赋,可没想到自己“刚死”,卫璋不仅不遵守诺言降低,反而还增高了?
这像什么话啊!
这就算了,等到钟聿白回来,又带来一个惊天消息。
“租马车的费用比之前高了好多。”他叹口气:“车马行的老板说,南边城里的骏马都被南虎军征用了,我花了两倍的价格才抢来了一匹老马。”
“南虎军?”云鲤愣住:“南虎军不是朝廷驻守南边的军队吗,怎么会私自征马?”
钟聿白也不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对战争不是很了解。
“别管了。”他安慰云鲤:“反正咱们也要离开这里了,等到了芳国安顿下来,我再回京劝爷爷置办家产离开。”
到时候,他带着全家来投奔云鲤,她这般心软定会答应。
两人商量好后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晚上,云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新帝刚刚继位,便立刻在全国范围内增重税负,而这种时候,南虎军公然征兵买马,这显然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上一世,云锦称帝后虽然手段残忍,可在卫璋的铁血手腕下,各地还算平安。可这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放走云珩的关系,南虎军居然这么早就有了动静,若是提前发兵打起来了,这世间岂不是又会大乱?
她彻底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等到天明,从行囊中将钟聿白买给自己的首饰拿出来大半,一大早就去了当铺,将钱财全部换成了米面粮食。
两人一路同行继续往南走,每过一天,这世道便更乱了一些。
不仅是南虎军在征兵秣马,就连朝廷也开始抢壮丁了。据说当今圣上为了祭奠父皇,决定继续修葺惊云梯,祈求感动上苍保卫大云王朝。
保不保卫不知道,但是真的快把大云王朝祸害得差不多了。
物价一天天的涨,世道也开始变得极不安稳。一斗米本来只要40钱,现在400钱也买不到了。城外或是山匪、或是叛军,被抢劫事小,被抹脖子事大。
云鲤庆幸自己早早就将首饰换成了粮食,反正那些漂亮的衣裙钗环也没法穿戴了,为了安全,她重新换回了男子衣衫。好在钟家名声在外,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接待,听说钟聿白要一路南行,当地的县官略劝说一二,便派了官兵护送。
一路都是难民。
南边征兵,北边征税,云鲤坐在马车里,耳边听着车外灾民沉重的行走声,心事重重。
上一世,她也曾经在这样的队伍里……
正想着出神,马车突然暂停,护送他们的士兵大声骂道:“滚滚滚!讨饭都讨到贵人头上了!”
一个女人的哭声传来:“行行好,给我们一口饭吃吧!我的孩子才三岁,他就要饿死了……”
云鲤默默闭上眼。
可这时,她听到身旁的钟聿白掀开车帘走出去,声音依旧温润:“不就是一点干粮吗,我这里有包子……”
云鲤唰地睁开眼。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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