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好像从来没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刻。
沈赐走在前方,她走在后方。
沈赐是最斯文有礼的少年,脸色基本没有臭过,也没有过冷冰冰的情况。
可刚才,他喊她去办公室的时候,脸色差到谷底,那张英俊的脸上明晃晃写着“不悦”两个字。
沈赐步伐比较快,叶书辞需要刻意加快步伐才能跟上他。
少年背影清隽修长,叶书辞小心翼翼跟在身后,踩着沈赐的影子,才使得他们的身影叠在一起。
进办公室的时候,学习委员林蔚抱着一摞本子出来,女孩面容侬丽,艳若桃李,笑着跟沈赐打了招呼。
“老班等你们半天了呢,快点进去吧。”
老陈喊他们是为了竞赛的事情。
“你们应该知道,咱们省里往年都有竞赛的传统,去年呢,沈赐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但那毕竟是高二了,如果想要走国家一流大学的话,尽量拿几个证书作为保底。”
老陈看向沈赐:“当然,我知道你不管怎么发挥都可以考到很好,只是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参加竞赛锻炼自己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赐点头。
老陈喝了口水:“叶书辞,你跟着我也上了第三年了,你这个姑娘呢,优点是成绩稳,性格稳,每一步都很踏实,可是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太稳了,缺乏一股冲劲儿,所以老师想着,要不要给死水一样没有波澜的高三,加一点挑战?”
老陈的话重重敲击着叶书辞的脑壳。
坦白说,竞赛的事情她从未考虑过。
高一是她成绩最风光的一年,可高一学生没资格参加省级竞赛,再后来到了高二,被沈赐的成绩死死压着,她纵使再努力,似乎都不得窥见天光。
她化学成绩很好,全年级前三的水平,也拿过第一的好成绩。
老陈建议她参加化学竞赛,至于沈赐,大概率参加物理,沈赐的物理成绩断层式第一,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一晚,其他学生都放学离开了,叶书辞仍旧没有走。
她思考了很久很久,老陈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她似乎真的要给自己一次机会。
静坐半个小时,叶书辞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锁好门,离开了教室。
回家的路上,她收到了陈清润发来的消息。
陈清润:【思来想去,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晚上情绪有点激动,太想证明自己了,可能有点激动,不好意思哈。】
叶书辞想了想,回复道:【没关系的,你真的很优秀,我们一起继续努力。】
聊天到此结束,陈清润没再发消息过来。
对叶书辞的情感问题,最关心的莫过于方悠然。
方悠然年龄不大,却已经谈了好几段恋爱,自称资深情感小专家,要么来班里找叶书辞,要么在网上关心她的情感动向。
叶书辞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方悠然,没添油加醋,更不会有任何的主观成分,全然以旁边者的身份冷静叙述。
提到那天放学路上的英雄救美,以及后来餐厅吃饭时,他们之间的暧昧撕扯,再到后来,陈清润将她堵在楼梯口,沈赐冷冰冰的表情。
方悠然连续好几声“卧槽”。
“我感觉你同桌好像真的喜欢你啊!”方悠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现在就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可是好像就是事实诶!”
“男性这种生物,其实最简单了,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很直白好懂。”
“他们的喜欢就是靠近,不喜欢就是远离,简单粗暴,”方悠然摸着下巴,呜呜呜叫个不停,“小辞,我好羡慕你。”
叶书辞的脸迅速充血,从耳根红到脖子根。
女孩皮肤皎洁,像是被月光淋过,浮现出奶白奶白的色泽,干净又灵秀,红起来,又加了一层少女的娇嗔。
“高中时期朦胧的感情是最美好的,”方悠然笑着,“小辞,对方还是沈赐诶!所有女生都羡慕却得不到的……”
方悠然的话戛然而止,紧张地捂住嘴巴。
根据以往的经验,叶书辞不难推断出,沈赐回来了。
沈赐应该接近上课才回来,今天这算是很反常了。
熟悉的清淡气息袭来之时,叶书辞心中慌乱到不可诉说,宛若飞蛾做好了扑火的准备,可在触碰滚烫的那一瞬间,还是下意识会逃离。
不知道沈赐听没听见。
方悠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像风一样从教室里跑开了,只剩下一脸凌乱的叶书辞。
周子奇拧开一瓶冰饮料,大剌剌地坐下:“叶书辞,你跟你朋友在谈什么啊?”
叶书辞佯装镇定打开课本:“没聊什么。”
“是么?”周子奇挠挠头,“我好像听见沈赐的名字了,你们在聊沈赐吗?”
叶书辞的头猛然抬起来。
恰好,撞上了沈赐的视线。
少年穿着黑体恤,目光干净纯粹,睫毛微微下垂,瞳仁疏离而温柔。
大概周子奇听到她们谈到沈赐了,可是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叶书辞的心放下一点。
她浅浅地“嗯”了一声。
周子奇继续问:“聊的什么啊?”
“你不会好奇的。”
谁能想到沈赐抬起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嗓音慵懒散漫:“如果我好奇呢。”
叶书辞咽了咽口水。
从她的角度,少年深邃的眸子和纤长的睫毛尽收眼底,眼底浮现出揶揄的笑意。
沈赐为人一向清淡,话不多,可今天居然有了探知的欲望。
叶书辞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心里冒出甜滋滋的泡泡,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紧张,笑着说:“夸你好看行不行?”
“叶书辞,”沈赐偏头笑了下,“夸人得当面夸。”
少年的嗓音很好听,咬字清楚,如玉器相碰,泠泠清冷。
垂眸一笑又显得莫名温柔。
叶书辞只觉得胸腔似乎有烟花炸开了,噼里啪啦全都是甜蜜蜜的味道。
少女弯弯唇,唇边酒窝浮现:“那以后就当面夸吧。”
与此同时,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周子奇和姜晓也转了回去,认真写起作业。
沈赐没再继续说话。
叶书辞怅然地望着平铺在桌上的试卷,只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幻梦,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思来想去,叶书辞还是很想参加竞赛,拼搏一把,而不是这样死气沉沉地在教室里读书。
这天,放了学,她回到家中,唐笑还在客厅看电视,叶青云加班还没回来。
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叶青云在公司加班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妈妈,我有个事想跟您商量。”
叶书辞口气沉静地将老陈跟她讲的话全部托出,没想到唐笑立刻投了反对票。
“小辞,这个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了,如果现在你念高二,妈妈可以由着你折腾,可是你输不起了,现在都已经高三了,我们也不是富二代家庭,赌输了那就是满盘皆输。”
叶书辞张了张嘴,无奈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只是一个小小的竞赛,至于考虑那么多吗?
其实比起来化学,叶书辞更喜欢物理,可奈何物理差了一截,现在唐笑连化学竞赛都不同意,就别提物理了。
“妈妈,就是每个周六自习课的时间,去上一下额外的竞赛课,其他的时间都不会占用,而且寒假就比完了。”
唐笑嗤笑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获奖?你觉得靠着竞赛参加自主招生是所有人都可以吗?”
“我们班也不是我一个人参加……”
唐笑打断她:“你们班那个第一参加竞赛就参加了,人家是第一啊,小辞,咱跟人家比不了。”
唐笑跟着开过几次家长会,老师们对沈赐赞不绝口,她知道沈赐是断层式第一的存在。
叶书辞咬了咬唇,明亮的灯光照进少女眼底,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倔强。
“妈妈,我是没有沈赐优秀,可并不代表我得不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她目光笃定,“您也不能完全否决我。”
对面的女孩长大了,不再是妈妈说什么都听的孩子了。
唐笑仿佛觉得有什么抓不住了一样,眉头皱起,声音也拔高了几度:“叶书辞,我这话就放这里了,我不同意。”
叶书辞原来以为这事情还有得商量,没想过唐笑竟然如此倔强,竟隐隐有拿大人威严压迫她的预兆,心砰砰跳起来,口气也有些急:“妈妈,你不能限制我。”
“就凭我是你妈妈,就凭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都没再生个妹妹,你看看,你姨姐读的是海大,妈妈怎么输得起。”
什么都不必说了,仿佛一锤子打在了棉花上,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酸胀感。
她从来都不是大人攀比的工具。
叶书辞不想继续理论,决定以沉默结束这次争吵,刚一站起来,就听到“嘶”地一声,唐笑捂着胳膊,脸皱成一团,痛苦不已。
她仿佛错过了什么。
平时很爱讲究打扮的唐笑,最近穿的都是肥肥又宽松的长袖,也偶尔瞥见唐笑做饭的时候,动作似乎不太对劲,像是出了问题。
可她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的暗恋中,从未去关怀自己的母亲。
唐笑受伤了。
“小辞,这是上星期出的事了,公司里有个顾客跟我们的员工吵起来了,顾客直接拿起刀,我过去劝架,受了点伤,妈妈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过段时间就好起来了。”
叶书辞皱着眉头为唐笑上药,心情格外复杂。
因为她高三的缘故,家里人其实忍让了许多,处处为她考虑,唐笑只要不忙,就必然为她精心准备营养餐,就连受伤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告诉她。
额前的碎发敛住情绪,叶书辞抿紧嘴唇,只觉得眼眶一酸,唐笑口气温和下来:“以后你就会明白,妈妈不是逼你,全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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