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希 望
许配翰参访学习回来，就让厂长们目瞪口呆，他们怀疑许配翰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沿海那些皮鞋厂，皮革厂，做得活，放得开，竞争大，效率高。
许配翰总结到，他们根本不重视质量，真皮假皮都用，大量使用人造合成革，能用尽用，重在讲究款式，一部港台电视剧，一部外国影片，为他们提供了时尚信息，很快就有流行款式出来。同样，他们根本不重视价格，昂贵的价格只是面向少数人，所以，他们走量，批量入市，抢占市场，销售愈多，回报也愈高。
厂长们不敢依葫芦画瓢，许配翰的建议和主张，都说不切实际，不予采纳，搁浅了。
许配翰要么摇头，要么叹气，失落到极点。出差回来，一直忙于思考挽救惠民皮鞋厂的办法，费不完的力，写了几大篇调研报告，终归付诸东流。
但全厂没有人再说他出去旅游了，他们知道许配翰回来后，与厂长们的争吵，一次比一次强悍。大家都知道他尽力了，是个好人。
厂里没办法，只好该停产的停产，该去卖鞋的卖鞋，工资愈发愈少，破落得奄奄一息。
许配翰焦头烂额，预见到一个可悲的结局。忽然想起一个怪异的思路，急忙到办公室打电话给铁矿的万陵。“万陵，我是许配翰！”
万陵正好在电话机旁，“配翰啊？兄弟要结婚了吗？”
许配翰哈哈大笑，他知道万陵误会成请他参加婚礼了。“结什么婚呀，吃饭都困难。我想请你帮忙，看能行不？”
万陵也听说过皮鞋厂不景气，“你说，能帮一定帮！”
许配翰也不客气，“你们矿里不是也要发劳保鞋吗？能不能解决一下我们厂的困难，买我们的皮鞋去发劳保，能行不？”
万陵停顿了一会，“配翰，这事我作不了主，得请矿领导商议。还有就是款式和质量，符合劳保标准不？过几天，我再答复你。”
“好！如果有可能，款式标准，我们都可以按照你们的要求去生产，保证满足你们的需要！”许配翰见有一丝希望，就紧紧抓住不放。
随即，又打电话给石滏的康林。
康林的答复大致与万陵相同，需要请示商量。
许配翰是在办公室打的电话，张副厂长负责留守办公室，全程听完了许配翰的通话，激动得拉住他的双手，“配翰，我们有救了！我们可以生产劳保皮鞋。”
许配翰笑了笑，“先别高兴。我们可以动员全体职工想办法，找门路，先把厂子盘活再说。”
“是呀！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张副厂长尽捡许配翰喜欢的词说。
虽然没有明确结果，但毕竟有一线生机，许配翰心境好了许多，又到龙飞路陪干儿子了。
出差前，与林瑞英在江边，两个成年人童心未泯，嘻哈打笑，许配翰第一次搂抱了她，也是第一次搂抱女人，那种渴望被诱发得十分强烈，他愈来愈想见林瑞英了。
林瑞英更加恼火，难堪与惊恐并存，躲也不是，见也不是，左右为难。
一直以来，林瑞英听信传言，就没把许配翰当做男性，而是一个亲密的好友，与曹红英一般看待。
那夜，许配翰伸手去搂抱她，她也没当回事，任由他搂在怀中。
可当她发现许配翰异样时，几乎吓得魂不附体。她急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满脸火辣地要回去，于是，二人很尴尬地结束了散步。
晚上，林瑞英失眠了，许配翰是个正常男人，该恋爱，该结婚，该有自己的家，她为他高兴，这样的好男人，这样的英雄，老天一定会眷顾他！可是，她又不怎么明白，许配翰为什么一直不找女朋友？象他那种身份，很受人敬重，何况为人处事也很不错，找个女朋友并不难。难道，他心里真的只有我这个家？
从许配翰搂抱她那种神态的演变，她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林瑞英从枕头下拿出日夜陪伴她的小叶紫檀平安扣，轻轻触摸“天长地久”那几个篆字，低声念道，“坚兵，我怎么办？”
许配翰出差回来，依然跟往常一样，隔几天又来陪石锐武。但林瑞英却不一样了，每次看见许配翰，第一眼总是显得很羞涩，很不自然。每次许配翰要回厂，林瑞英总是看着他走，目送很远。
林妈看出来了，愈发不对劲，但百思不得其解。
许配翰也感受到林瑞英的微妙变化，那种少女般的情愫又重新表现在她脸上。但他没有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一进门，许配翰就敞朗地大声笑道，“瑞英，今天我和万陵、康林通电话了，想把他们的劳保皮鞋业务包揽过来，厂里需要生产。”
林瑞英也觉得是条路子，忙问，“怎么样？他们答应了吗？”
许配翰坐下来，笑呵呵的，“他们都做不了主，等领导决定。不过，两个臭小子很爽快，满口答应，这就够了。”
林瑞英点点头，“还应该找找张佩东，看兵工厂能行不？”
许配翰微微一笑，“他接不了电话，也在领导面前说不上话，更何况兵工厂很严格，想都别想。”
林瑞英哑然一笑，自己是失算了，于是，红着脸认错，“你是对的！”
许配翰心情不错，“瑞英，今晚不煮饭，我们一起出去吃，高兴高兴！”
“好呀，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就是锐武念叨水饺好多次了。”林瑞英笑道。
“好，就北方水饺，那家很有名气，生意火爆，我们去尝尝！”许配翰又转头问林妈，“伯母，你看行不？”
林妈在打毛线，笑道，“那乖孙子就象我，喜欢吃面食，怎么不行？”
林瑞英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叫石锐武准备出门，慢慢地走路去。
石锐武扭着外婆讲故事，无非是一些熊嘎婆之类的。
林瑞英和许配翰边走边聊，“红英前几天回去一趟赶溪，她听说李仲书两口子离婚了！”
“啊？为什么？”许配翰吃惊不小。
“表面理由是性格不合，实际上是纪兴中变了。”林瑞英一五一十地讲，“两个人毕业回赶溪后，纪兴中就天天晚上去舞厅跳舞，成正式的了，有钱了，地位也变了，就只顾玩乐。”
许配翰有些为纪兴中鸣不平，“其实，跳个舞，有啥大不了的，李仲书也是，小题大做。”
林瑞英笑道，“两口子都是铁矿的，跳舞跳出问题了，被男的捉奸在床。”
许配翰一惊，“这就不怪李仲书了。”
“水永把纪兴中调离赶溪了，去了别的乡中。”林瑞英补充道。
“哪，李仲书呢，还在赶溪没有？”许配翰顿觉李仲书有些值得同情。
林瑞英玩笑道，“你想找她？我替你写封信，请她来耍。”
许配翰含沙射影地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对别人的事，敏感得很，对自己的事却一无所知。”
林瑞英当场满脸羞红，沉默不语。她知道许配翰所指。
打好佐料，就等水饺出锅。
林瑞英就提出建议，“配翰，听说东城那边有个新开张的梦瀛服饰，生意火爆，我们厂的好多人都在谈买衣服的事。”
许配翰知道他们厂效益好，收入可以。但林瑞英以前是很不在意穿戴打扮的，现在，有兴趣买衣服，说明心思在变化。“今天可能迟了点，别人关门了。明天我陪你去，我也想买件冬天的衣服。”
“不会，这个门市天天都是九点才关门，吃了饺子去也不迟。”林瑞英好象早就打听好了。
“这个新鲜，晚上干得这么迟，就成了夜市。舍得干！”许配翰知道，不论国营还是个体，一般都是六点钟关门，最迟也不过六点半，天一黑，除了餐饮和一些零星地摊，街面上几乎都是关门闭户。
林瑞英边吃边聊，“都说梦瀛服饰的价格很低，质量也不错，款式还很新潮。买了不满意，只要没下水，二十小时内可以退货。”
许配翰很是认同，“现在做生意，就是要打突破旧框框，走出新路子，这家店不火不行。”
吃完饭，石锐武就嚷着要回家睡觉。
林瑞英笑着劝导，“锐武，才吃饭，要转转，消化消化才好。”
石锐武不干，就是回家。
林妈急忙解释道，“今天他没睡午觉，只顾和几个小朋友玩，可能太疲倦了。”
许配翰伸手牵住石锐武，“好，我们回家，改天去买衣服。”
林妈看着林瑞英，“你们去转街吧，我带锐武回家就行。”
林瑞英点点头，“也行。锐武，跟外婆一起回去，妈妈和许爸一会就回来，行不？”
石锐武看似很有睡意，“你们去吧，早点回来。”
分道后，许配翰和林瑞英就朝东城方向走去。
沿路，从东城方向来的路人，几乎都或多或少的拿着服装，有说有笑。
“这些人应该都是从梦瀛服饰那里买的。”林瑞英估计道。
许配翰很有感慨，“为什么我的皮鞋卖不动？能象这样就好了。”
“我还是看好你！等你做主那天，就会一样的火爆起来。”林瑞英不是口头鼓励，而是相信他有这个实力。
“我能做什么主？我当厂长？可能一辈子也没这机会。只是，我可以学沿海，自己办厂，但，那是要本钱的，没钱就一切都是空想。”许配翰哀叹道。
“配翰，很多事情，我们都要看开点，不要自己折磨自己。”林瑞英受过打击，许配翰同样受过打击，同病相怜，互相鼓励。
他们走近梦瀛服饰，果然是灯火辉煌，人群熙攘，大排面，大场所，非同凡响。
许配翰一看，里面好多人在挑选，外套、套装、上衣、长裤、绒衣、体恤、内裤、内衣、短裤、袜子，应有尽有，五花八门。挂着的、摆放的、堆着的，分类分档，任意挑选。男士区、女士区、老年区、少儿区，既有时尚新品，又有怀旧老款，随便试穿，免费熨烫。这店，确实大气，火爆是应该的。
林瑞英忽然拉了一把许配翰，“配翰，你看那两个收钱的，好象是潇蓉和秀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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