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用意
“明朝的使者?”
安南国东都升龙府的“皇宫”内,胡季犛、胡汉苍父子,一个大虞国太上皇,一个大虞国皇帝面面相觑。
这都要开始打仗了,大明派使者过来干嘛? 不过不管究竟是什么意图,该见还是要见一面的。
“宣明朝使者进来吧。”胡季犛说道。
片刻后,两名身穿大明官服的男子被领进“皇宫”中。
这两人乃是李至刚的心腹,分别名为朱劝、张,眼看着李至刚下台,在礼部混没什么前途,便主动提出出使安南,等打下来安南以后,便要在交趾布政使司谋个好位置。
而这种战前出使,便是代价了。
只要不被安南人砍了脑袋,日后定是有一番拔擢的。
看到这两名男子之后,胡氏父子心中皆是微微一怔。
只因为眼前的这两名男子与他们所熟悉的大明使者有些差异。
一个高瘦,一个矮胖,二者完全就是两种极端,而且神情似乎并没有以前大明使者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有些漫不经心。
“你们就是明朝的使者?”看到对方的官袍后,胡季犛问道。
此前朱劝和张便商量过关于对方称呼的问题,如今大明不承认他们的“皇位”,只认为他们是谋朝篡位的逆贼,但当着人家面说也不太好,索性便避而不谈。
“不错,我等便是此番前来传旨的钦差。”朱劝回答道。
虽然疑惑,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坐吧。”
“多谢。”
等朱劝和张落座之后,胡季犛笑呵呵地问道:“敢问二位这次前来,所为何事?莫非大明国想与我大虞握手言和?”
“当然不是。”
张毫不犹豫地给胡季犛撅了,他俩虽然怕死,但有些最起码的东西还是懂得,那就是人与人之间有欺软怕硬,国与国之间也有,他俩既然代表大明,那就既不能太过狂傲让人砍了脑袋,也不能太过软弱反而让人瞧不起,要在小问题上轻轻放过,而在关键问题上绝不退让。
如今的对话,就属于关键问题。
朱劝和张一个红脸一个黑脸,这时候轮到唱红脸的朱劝了。
朱劝微微躬身行礼说道:“在下奉命而来,其实只有一件事。”
闻言,胡汉苍皱起眉头与父亲对视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且先听听吧。”
两人自动忽略了“朕”这个自称,接下来,张拿出永乐帝给自己的圣旨,宣读给两人听。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广西布政使司奏来,安南国遣人来贡谢罪,原胡季犛父子罪本难容,今既改过自新,只着他办黄金五万两、象一百只,以赎其罪。”
“若金、象不足,许以珠玉宝贝等代之,以足其数,即止大军不进;若贡不如数,大军即进以行天诛,那时虽悔无及。”
“恁礼部便行文书,差人去说与他知道,钦此。”
胡季犛父子很清楚中原王朝的规矩,“诏曰”是给天下人的;“制曰”是给百官的,通常带有施恩的意思;“敕曰”则是用以奖惩,通常带有训诫警告的意思。
而这封圣旨从全文,或者说最后一句话来看,显然是朱棣口谕转写而成的,充满了漫不经心,不像是正式的国书。
胡季犛父子交流了一番眼神,显然,他们都认为这是大明的缓兵之计,而且是颇为拙劣的缓兵之计,一点都不走心,仅仅是为了给发动全面总攻的准备工作争取时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朱棣给李景隆的圣旨中也说的清楚。
“今从尔之计策,遣使者朱劝、张携礼部咨文,往安南索其金、象,尔之此计甚好,盖欲弛其阔志,非真实意也,朱劝等临行,朕会而谕之,其二人已知晓尔之意图。”
“故令到彼升龙府只住五日,若五日内措办不足,许随多少,先将来纳后却差人纳足.尔待朱劝等入境后,大军随后亦进,若遇差出纳金象之人,就执之,造问声息,须勿令彼知差来被执。”
最后朱棣还贴心地告诫了李景隆要注意保密,“今朱劝等到尔处,事机切不可令人知之,恐将士闻此其心懈怠,并录咨文示尔,须要谨密。古人云:事机不密则害成,尔等切宜慎之”。
瞧瞧,这是对李景隆多不放心,虽然是李景隆提的计策,虽然朱棣也觉得李景隆下了一手妙棋,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不过朱棣该给的支持还是给了,不仅把安南王孙陈天平派人一道护送了过来,然后还把柳升的火炮部队以及飞鹰卫热气球部队都运了过来,最后还把徐膺绪调来给他做参谋。
回到当下,胡氏父子的反应却大相径庭。
“呵呵!真是可笑,简直岂有此理!”
当听到最后时,胡汉苍忍不住站起来怒声骂道。
胡季犛同样也十分恼火,但却保持镇定的态度。
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了,两国已然剑拔弩张,并没有什么回头路可走,即便服软献上黄金和大象,大明大概率也不会停手。
“明人不说暗话。”
张面露狠色道:“既然你们不接受,那想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现在我大明军队已经云集广西、云南,随时可以攻破伱们在富良江北面的外围阵地,即将攻城。”
“所以,我奉劝两位,还是早些接受条件为好!切莫自误!”
朱劝也劝说道:“不错,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做破财免灾,能用钱财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要闹得干戈四起、血流千里呢?”
嗯,这俩人名字真没起错。
这里额外提一句,攻城,攻的是多邦城。
而多邦城所在的位置,在后世有一个比较知名的名字——谅山! 对两国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地方究竟是何等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可以说只要拿下谅山这个制高点,富良江沿线便一览无余,大炮架在上面想打哪就打哪。
而且就如同横山之于占城国的意义一样,谅山还是安南国的天然地理分界线,谅山以北,是层峦起伏、丛林密布的山地;谅山以南,是稻田纵横、水网密布的平原,大明和安南之间,主要的官道就是从这里走的,可以直抵东都升龙府,朱劝和张便是沿着这条路走过来的.谅山不仅是交通枢纽,更是升龙府的屏障门户,谅山上的多邦城一旦被攻克,那就意味着安南国基本没有翻盘机会了。
相反,如果多邦城能像南宋的钓鱼城一样死死地钉在那里,那么整条富良江防线都将稳如泰山!
胡氏父子当然很清楚谅山的重要性,所以他们命令安南国的军队在这里修筑了非常多的堡垒,除了把安南国全部的水师都调来助战以外,还依托富良江和桃江等天堑修筑了大段大段的城墙,又部署了安南国几乎全部的精锐部队。
除此以外,从元朝征安南、占城时代留下来的老爷铳也都被启用,再就是大量的床弩也被布置在了防线上,所有的箭头还都特意涂抹了毒药。
十几万部队,二十几万辅兵、民夫,安南国可谓是倾国之力打造了这条富良江防线,胡氏父子有充足的底气认为,明军定然会在这条防线上磕个头破血流! 看到二人的神情,张淡然笑道:“怎么,二位难不成真的要负隅顽抗吗?”
“虽然你们手握十几万重兵,又占据富良江有利地势,但是,凭借你们的这点儿军力,根本就挡不住我大明八十万雄师的脚步。”
“更何况,就算你们守得了一时,我大明还会调遣上百万的援军前来助战,你们觉得能够守得住一世吗?”
胡氏父子当然不知道明军具体出动了多少兵力,他们虽然不好吓唬,但也清楚靖难之役里,大明确实经常出现几十万人规模的大会战,说是八十万未必有那么多,但打个对折也着实不少了,明军真要用人命来堆,把富良江染红了,说不得也真打过来了。
不过胡汉苍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后,沉声道:“这片土地是朕祖辈以来生长之地,朕绝对不可能弃之于敌。”
“你走吧,哪怕死在这里,朕也不会同意你们的条件!”
闻言,张嘴角微翘,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看来你们对这片土地抱着很深的感情啊,已经当成了自己家的地方。”
“啪啪!”
胡季犛突兀的拍了拍手掌。
朱劝、张二人还在疑惑,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他们刚刚迈动脚步的瞬间,只见从外面冲进一群侍卫,将朱劝和张团团包围。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终于明白了胡季犛的目的。
“你敢扣押大明的使者?”朱劝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盯着胡季犛。
胡季犛微微一笑,毫不在乎的说道:“说笑了,只是请两位先做客一阵子。”
朱劝和张顿时脸色微变,这分明是想把他们扣押当做人质!
“天兵至尔等化为齑粉矣!”张愤恨地说道。
“呵呵。”
胡季犛便是个极简版司马懿一般的人物,谋划了一辈子临到老才谋朝篡位,脸皮厚的很,丝毫不介意对方的诅咒,反而笑道:“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你们投降我大虞,高官厚禄唾手可得,另外,还会让你们有贵族的身份,让你们享受最好的待遇,并且赐予土地和财富!”
“太上皇说的不错,朕可是是一个仁慈爱民的明君,对待你们这样忠贞耿耿的汉臣,是一定不会亏待的。”胡汉苍也跟着信誓旦旦的说道。
“哈哈……好一个仁慈爱民的明君。”张仰天长啸,似癫狂了一般。
良久,他才收住笑容,盯着胡氏父子:“你们不愧是能干出谋朝篡位之事的,居然想用这种谎话骗我投降!可我家世代都是大明的忠臣,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活!”
看到张坚决的态度,胡季犛无奈叹了口气。
随后,他缓慢的抬起手掌,两边的侍卫顿时拔出刀来,对准了使者们的脖颈。
胡季犛冷漠的说道:“你们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而朱劝和张则是闭口不言。
下一瞬,两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胡季犛坐在“御花园”的凉亭内,喝茶休息。
不多时,三名文官模样的安南人走了进来,正是三江安抚使陈恭肃、通判枚秀夫、佥判蒋宾。
“还得几位辛苦,走一趟广西。”
胡季犛笑眯眯的说着,同时打量着陈恭肃的神色。
陈恭肃是陈朝的国戚,以往向来亲近胡季犛,虽然屠戮了所有安南国宗室,却并没有杀陈恭肃但不意味着胡季犛对陈恭肃放心,事实上,一直对其心存戒备。
某些时候,对于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使者这东西,是可以约等于开战借口的。
而这次,胡季犛就打算拿陈恭肃当耗材了。
这跟朱棣没派什么重要官员来当使者,是一样的道理。
“臣等为国家出力,乃是分内之事!”
陈恭肃微微躬身行礼道:“只是,臣有个请求。”
胡季犛听到陈恭肃这么说,心里咯噔了一声,道:“但说无妨。”
陈恭肃道:“臣想带上五十人,同去广西。”
胡季犛听后眉头皱起来,沉吟片刻才答应道:“这没问题。”
他知道,这个要求,自己拒绝不掉,毕竟,如今两军即将交战,陈恭肃作为三江安抚使,手握重权,要带兵保护自己,谁也说不着什么。
另外两人没什么话语权,只是用来给使团凑数的,见陈恭肃答应下来,那也不再多说什么。
陈恭肃拱拱手,退到一侧。
胡季犛随即吩咐侍卫,将准备好的金银珠宝拿了上来。
这些东西,都是安南陈朝在这几十年积攒的存货,全部都被拿了过来。
“大明皇帝索要金银财宝,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只大象,你们都给送过去吧,希望能罢兵休战。”
“另外,大明的使者在升龙府有些水土不服,如今得了病实在难以行动,到时候你们跟大明说一下。”
胡季犛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去。
胡季犛道:“等你们回来再摆酒设宴,好生款待各位有功之臣。”
“谢太上皇!”
陈恭肃等人拱拱手,便离开了。
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胡季犛叹口气,喃喃道:“真希望这帮人,能死在大明啊!”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轻声说道:“来人。”
“属下在。”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回答。
“你带五百苍鹰锐士,一同护送陈恭肃进入大明,记住,一旦陈恭肃等人有小动作,格杀勿论!”胡季犛命令道。
“是。”
这些苍鹰锐士是他一手培养的死士,其中不乏擅长秘密刺探消息的间谍。
外交,是战争前的最后一舞。
而大明用拙劣的缓兵之计来尝试麻痹胡季犛,却被胡季犛所识破,虽然扣押了大明的使者,但却并没有杀害,而是找了一个“水土不服”的理由,同时在满足大明条件的同时,自己也派了使团。
大明若是把胡季犛的使团放回来,那么苍鹰锐士一定沿途刺探到了明军的情报;如果大明把使团扣押或者杀了祭旗,胡季犛也没什么损失,陈恭肃本来他就看着不顺眼,而那些苍鹰锐士,在他眼里更是彻彻底底的耗材。
双赢,怎么都是赢,秦始皇摸电线,赢麻了!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为什么我们要放陈恭肃走?”胡汉苍这时候进来,不解的问道。
胡季犛笑了笑,看了一眼儿子后,道:“陈恭肃一家,世世代代都是陈朝的臣子,虽然一直支持我们,但难道他们真的会甘心一辈子为我们卖命?”
“只是陈恭肃此人诡计多端,我怕他耍什么鬼把戏。”
“所以干脆让苍鹰锐士跟着他,免得出乱子,但凡有一点差错,杀了便是。”
胡汉苍终于忍不住了:“可是明知道明朝要动手,为什么要把府库搬空给明朝?”
看自己的儿子都当皇帝了,还是这般小家子气,心疼钱,胡季犛气不打一出来。
“啪!”
胡季犛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甩了他一下。
“蠢材!难道你以为你爹我看不出来,明朝根本不打算拿钱退兵吗?明朝需要缓兵之计来做准备,我们便不需要吗?潘麻休他们南征占城国的军队,难道撤回来不需要时间?修整不需要时间?反正我们是防守方,又不可能抢攻明朝,明朝的疆域太过广阔,离开富良江防线去抢攻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同样争取一些时间给南征占城国的军队回归和整训。”
胡汉苍顿时语塞,但他很快又说道:“可是,明朝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实在是太窝囊了!”
胡季犛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大势所趋啊,明朝势力强大,我们势力弱小,除了这种办法,还能如何呢?”
但胡季犛旋即振奋了起来,他按着儿子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记住,这不丢人,陈朝那些皇帝,以前对咱们父子,不比这些使者还要傲慢?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又是谁?”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的赢家。”
胡汉苍闻言,赶紧点头称是。
——————
十余日后,龙州府。
安南国的使团已经到了,而李景隆此时却没空接见他们,他正在跟徐膺绪、柳升,一起谋划他“小小的军事行动”。
“你道为何要向胡氏父子索要黄金和大象?真以为大明缺他那点金银财宝?错,这是我向陛下建议的,重要的不是黄金,而是大象!”
“曹国公的意思是?”柳升凝眸问道。
李景隆笑道:“安南国素有战象部队作为撒手锏,便如铁鹞子之于西夏,铁浮图之于金国一般,而如今我军多火铳火炮对其或有奇效,只不过广西境内大象实在太少无法验证,与其从云南、贵州运,不如让安南国给咱们送,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说,你们可曾听闻过‘曹冲称象’的故事?”
“自然是听说过的。”
“大象渡富良江,必不可走浮桥,走则必塌所以只能以艨艟重舰来运,而我军有热气球,又有望远镜,只需要让飞鹰卫在热气球上观测一次,敌军水师藏在水寨里的大型战船之多寡、分布、反应速度,便尽被我军知晓了。”
如此,柳升方才恍然。
事实上,柳升确实只想到了跟胡氏父子相同的这一层,以为大明是在表演“拙劣的缓兵之计”,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心疼的金银财宝,不过是添头罢了!
大明真正需要的,是这一百头大象!
而且除此之外,派出使者这个动作,还有第三层意思。
“那曹国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徐膺绪指了指堪舆图。
李景隆扬了扬手里的书信,正是前阵子郑和用船只从海路寄回广西的。
徐膺绪和柳升传阅过后,徐膺绪问道:“是要如三宝太监所言,从占城国的港口登陆,然后进攻横山关,南北夹击安南国吗?”
“不。”
李景隆摇了摇头,指挥棒直接点在了一点上。
“这?”
徐膺绪和柳升都有些惊讶。
“这是不是有些太大胆了些?”
两人的惊讶是有原因的,因为李景隆所指向的位置,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安南国的西都,清化府! 安南国有两个都城,东都升龙府位于红河平原的核心区域,而西都清化府则位于沿海地带,也是安南国的第一大城市,人口众多,经济极为发达。
当然,这也意味着当地的防御力量很强,想要从这里强行登陆,难度可想而知。
但一旦成功,所取得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不仅攻陷敌国的西都有重要的政治意义,而且军事意义也很大,相当于直接把安南国给拦腰斩断!
“明白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现在发起进攻,却一定要派使者拖一下时间了吗?就是因为郑和的书信和潘麻休的撤军时间是同步的,还要等一下潘麻休,等他们这支安南国最后可能成为变数的部队被调到北面的富良江防线,如此一来,整个南方彻底空虚,我军可一击必杀!”
接下来,李景隆又给二人细细地讲了姜星火教给他的两栖登陆战术。
“我大军在北,于富良江一线与敌军对峙,待清化登陆后,敌军腹背受敌必然慌乱,不管胡氏父子是否把军队调回来,都可以雷霆之势,集中重炮火力掩护渡江,从而彻底突破这道天堑,而两者相加,安南必败,我军必胜!”
就在这时,忽有家将曹阿大来报。
“国公爷,有安南国使团的仆役偷偷前来求见,说是他家主人委托他有重要军情汇报。”
李景隆和徐膺绪、柳升都是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蒋干盗书还是许攸夜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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