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月香

　　连着十几日的施粥，城外的灾民倒也有了点生机，只是自从今上登基后，城门外大锅里的米粥却变得越来越稀薄，最近几日更是快要照出人的影子了。

　　有人上去理论，还被守城的士兵推搡回去，他们骂道：“知道现在城里的米面涨到什么价了吗？就连这烧火的木柴都要一贯钱一捆呢，你们能有口热水喝就该谢天谢地了！”

　　低下有些胆识的人高喊道：“咱们逃难到这里来也不容易，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南边还在打仗，再走回去不是饿死在路上就是被叛军杀掉，你们当官的倒是给个章程啊，让我们就地开荒也好，分发点物资也好，好歹让我们过了这个冬天。”

　　门外的人跟着起哄，门内的人却恍若未闻，当今圣上刚刚登上皇位，正忙着大宴群臣，广纳后宫，那里能看见底下这些蝼蚁一样的小民。

　　这天夜里，啃完了草根树皮的灾民们早早便睡了，因为只要睡着了，就能暂时忘掉饥饿跟寒冷。

　　在一处远离人群的偏僻窝棚里，竟然还闪着火光，如果有人走近，还能闻见一阵奇异诱人的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几个粗脸汉子正守在火堆前，双眼放光的望着瓦罐里煮沸的肉汤。

　　不等里面的汤水沸腾几遍，他们就争先恐后的伸出筷子夹着滚烫的食物往嘴里送。

　　一时间窝棚里只剩吭哧吭哧的咀嚼声和呼呼的吞咽声。

　　大快朵颐了一番后，其中一个男子发出满足的喟叹：“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对面的男子摸了摸嘴上的油光，又将手指舔干净，笑着道：“这算什么，跟着两位大哥，你天天都能吃到。”

　　他口中的一个大哥满脸胡子，一个是个光头，胡子男右眼上有一道伤疤，他用那只疤眼斜了斜两个新收的“小弟”，轻蔑道：“吃了这么多天的稀粥，老子的肠子都刮干净了，还是吃点荤的中用。”

　　他用指甲剔了剔牙：“这头公羊羔子有点柴了，下次找个小母羊尝尝。”

　　还在闷头吃着的光头抬起头来，说道：“能找一只嫩的吃就不错了，饿了这么多天，谁身上还有那么多的油水。”

　　正在说话间，窝棚外面有了响动，几人忙把脚边的骨头踢进火堆里。

　　一张瘦小的男孩面孔伸进来，他揉着眼睛喊道：“爹爹，你们吃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光头男人忙道：“没什么，跟你大爷宰了只野猫，又柴又骚的，小孩子咬不动。”他站起来哄着儿子去旁边的窝棚继续睡觉，安慰道：“睡吧儿子，明天领粥的时候爹爹把自己那份也给你喝。”

　　等他回来，瓦罐里的肉已经被吃干净了，光头骂骂咧咧的捧起瓦罐将底下的肉汤一饮而尽。

　　他身边的疤脸男子凑过来，笑着道：“看把你饿的，连口粥都喝不上了，我看他八九岁正是鲜嫩的时候，下一次将他与我家的姑娘换一换，省得带着也是累赘！”

　　光头汉子板着脸啐了一声，骂道：“老子就这一个儿子，还留着传宗接代呢，你家的丫头片子能比吗？要是再打老子儿子的主意，我就将他也放在这瓦罐里炖了！”

　　而此时在窝棚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两个黑色身影正隐在斑驳的树影中。

　　其中一个问道：“你这法子管用吗？青华这些天一直守在这里，这不会被他发觉吧？”

　　高大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怎么不管用，我又没用邪法魔气！”他朝着树下的窝棚冷笑，又说道：“这全部是这些人贪心作祟咎由自取，我不过是放大了人类的本性而已。”

　　次日清晨，忍受了一夜饥饿的人门陆陆续续醒来，有气无力的开始经历新一天的磨难。

　　不一会儿，人群里爆发出一个凄惶的女声：“小宝，小宝，你去哪里了？”

　　喊了几遍没有应答后，这个母亲有些疯狂的在人群里找来找去，见着人就抓住问：“你见到我的儿子小宝了吗？”

　　没有人应她，大家都忙着赶去城门口等待施粥，只剩下这个蓬头垢面的疯癫女人。

　　而就在昨日的窝棚里，瓦罐下的炉火早就熄灭了，旁边的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一边走轻声喊道：“爹爹，他们都去取粥了，你快起来啊，不是说今天都给我么？”

　　窝棚里静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等到小男孩掀开帘子钻进去，他的父亲已经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锃亮的头颅在黑暗里闪了几闪，他没有说话，只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

　　偏远的窝棚里响起凄厉的尖叫，一声稚嫩的“爹——”后，戛然而止。

　　大家都忙着吃早饭，并没有人发觉。

　　【作者题外话】：这章吃饭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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