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开心行酒令。
第一百零三章：开心行酒令。
杏儿叹着气，生怕自家小侯爷在酒席上吃了亏，于是开始详详细细地，把唐朝行酒令的诸般玩儿法，给解释了起来。
一场酒席上，要行酒令，最少有三个管理人员。
“明府”、“律录事”、“觥录事”三人。
“明府”，通常是由一个最大的，最有威望、最能服众、岁数最大或者是官儿最高的人来担任。他负责监督整场活动，把控局面，酒席上所有人都得听他的。
今儿这一场的“明府”，自然便是程老爷子了。
“律录事”，也叫“酒纠”或者是“席纠”。负责宣令、行酒和判断对错。就是告诉大家每把玩什么，然后负责主持这玩儿法的人。
一般来说，若是在外边的酒宴，这“律录事”往往是由“名妓”一类的角色充当。如今是府内自家人玩乐，那便自由得多，可以用哪一房的大丫头来担当此任，也可以是客人或主人家里的一员来担任。
“觥录事”，又叫“主罚录事”，是听明府和律录事的指挥，负责上去罚酒和灌酒的人。
简单来说，“明府”最大，然后一个管规矩的“律录事”，一个管执行的“觥录事”。
而行酒令的玩法，主要分三种：
“律令”、“骰盘令”、“抛打令”。
第一种的“律令”：只动嘴不动手的，文人墨客最喜欢的类型。
品种极其丰富，什么“急口令”、“拆字令”、“添字令”、“一字令”、“断章取义令”、“征经史令”、“景物双关令”等。
《红楼梦》里，一群丫头小姐们酒桌上行的，就是这个类型的“律令”。
用杏儿的话来说：“小侯爷，他们若是有女眷在，那多半便是要行这‘律令’的了，少不了要做些诗词曲赋的……”
第二种的“骰盘令”，简单来说就是“掷色子（骰子）”。最受欢迎的也是三种——
“陆博”、“樗蒲（编者按：音CHU PU）”、“双陆”。
杏儿说，“陆博”最老，用的骰子，有十四面体、十八面体、二十二面体，其名叫做“琼”。玩儿法极其复杂。
至于“樗蒲”的骰子，共有五枚，叫做“五木”，每只骰子两面染黑、两面染白。黑面雕“犊”（小牛），白面雕“雉”（野鸡），五枚骰子可以掷出十种组合。
其中五木全黑叫“卢”，两雉三黑叫“雉”。
有个词叫“呼卢喝雉”，便出于此。
……
“双陆”如今最是流行。又叫“婆罗塞戏”、“长行”或者是“握槊”。
就是用与后世相近的六面体的骰子，三骰同掷。
三个红色一点叫“酒星”，可以叫所有人都喝酒。
三个红色四点叫“堂印”，连自己带其他人都要喝酒。
三个绿色六点叫“碧油”，可以随便挑选席中三人一起喝酒。
若是掷出来别的杂色点数，那就只好自己喝了。
而第三种，也是最热闹的一种，便是“抛打令”。
可以由明府指定，或是大伙选定一件东西，通过某种规则，例如“击鼓”等形式，在座上客人之间不断传来传去，抛来打去的，最后落到谁手里，谁要按规则作诗对句、唱歌跳舞或者是直接罚酒。接近于后世的“击鼓传花”……
唏哩呼噜讲了一大堆，侯非鱼勉强记住了一些，整理形容，奔赴酒场。
喝酒是次要的。
底牌露给程家了，他心里其实有些忐忑，着急想看看程家人的反应，究竟如何。
正厅里，程老爷子和程家老大程怀默、两个儿媳妇都就坐了，老二老三不知啥时候到。
老爷子见他过来，笑眯眯点点头，招手又让做了自己右手边的主宾位置。
“小鱼儿，家里我嘱咐过了，你不用担心。”程咬金歪着脑袋轻声说道。
“谢谢程爷爷。”看了看对面的两位伯母，言笑晏晏神态平和。侯非鱼笑着点点头，再不用多话。
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放心了。
若是这都放心不了……想了想，那也真没招了，就得认栽！
放开心怀，坐等吃喝，顺道见识见识唐朝的行酒令，究竟是个啥样！
过不多时，菜上齐备，老二老三也来了。原来老三不甘心自己早上打蛋清的苦楚无人知晓，不敢拽大哥程怀默，但是死活拽了老二程怀亮去后厨房，硬生生和自己一起又感受了一次打蛋全程！
程怀亮回来以后，右臂有点得得嗖嗖，咧着嘴问：“小鱼儿，你说这菜价，咱是不是定得低了？”顿时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酒过三巡，各自吃了些东西垫底，侯非鱼惦记着的行酒令，终于开始了。
程老爷子自然是全场最大的“明府”。
大伯母孙丹的一个贴身婢女“唤云”，做了“律录事”。在侯非鱼的理解里，也就是现场环节主持人的角色。
老三程怀弼自告奋勇做了“觥录事”，也就是负责劝酒灌酒的角色。
这倒也算是人尽其才了吧。
侯非鱼看了一圈，程老爷子坐在自己左边上首位置。然后是老大程怀默，大伯母孙丹，二伯母清河公主。
自己右手边是二伯程怀亮，三叔程怀弼。
程老爷子和他三个儿子都是面带微笑。
倒是两位伯母，包括那位看着文静些的大伯母，都是面色微红，有些小小兴奋的意思。
一看就不是酒桌上的善茬子！
侯非鱼后世酒桌上见得多了。
男的能喝多少，不甚紧要，无非就是喝多了或者假装喝多了而已。就怕酒桌上有女人，特别是那种会对着酒杯微笑的女人，太TM可怕。
你以为她面色红润三分醺醺，再过一轮就能撂倒，一张嘴：“哎哟不行了，多了，不能喝了……”
结果三五轮之后，你眼前都开始不稳了，人家还是那套词：“哎呀，我真不能喝了，再喝就真多了，还是侯总海量……巴拉巴拉……”
最后等侯非鱼晕晕乎乎被搀走，还能看见人家穿个恨天高的高跟鞋，走得TM比模特还稳……
“唤云今日忝为律录事，这便开始‘宣令’了。”唤云手拿鼓槌，“咚”地一声，敲响了她身后的一面小鼓。
这丫鬟一身襦裙打扮，笑容喜人，落落大方，声音清脆，站在酒桌后边，跟个节目主持人差不多的样子。
“这‘宣令’，就是她给咱们定个玩儿法出来。”程怀亮低声给侯非鱼解释道，看起来是知道他不会行酒令的情况了。
“二叔，等下我不懂的，你可告诉着我些哈，要不小鱼儿今日非得丢人不行了。”侯非鱼挠挠脑袋，感觉好像刚才记得杏儿说起的那些规矩，这会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程怀亮哈哈一笑，冲着唤云一点下巴，“先从简单的开始吧。”
“既然二爷有吩咐，那先来个简单的。”
唤云眨眨眼：“便来个‘急口令’。”
“我说上一句话，诸位需得随着快速说上三遍，若是有卡壳、说得慢了，又或是说错了的，当罚酒一碗！”
老程家喝酒太实惠，只用碗。
来这两天，侯非鱼都没见过酒杯……今儿的酒换了红葡萄酒，白色的大碗盛着，看着就甚是喜庆。闻着还有股幽香，不知道什么品种。
“咚”，又是一声鼓起，唤云正式开腔：
“急口令，便从老公爷这边开始，请说上三遍‘鸾老头脑好，好头脑鸾老’。”
“啥？”侯非鱼顿时一脸懵，看看程怀亮：“二伯，这说的是个啥？”
对面的清河公主一直盯着侯非鱼呢，见他这瞪圆眼睛愣头愣脑的傻样，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伯母孙丹在一边也是忍俊不禁，这会儿拿了柄团扇遮面，吃吃地笑了几声，给侯非鱼解释道：
“小鱼儿，这乃是前隋一名将军贺若弼，笑话当时的一位老臣‘长孙鸾’所做的绕口令。那长孙鸾年纪甚高，头发稀疏，又有几分口吃。贺若弼便做了这两句出来，戏耍于他。”
“哦——原来如此，多谢大伯母。”侯非鱼连连点头。
心里边不停腹诽，奶奶滴，一个绕口令都有出处的啊……这还是简单的行酒令？
程老爷子笑着先说了三遍。虽然速度慢了一点，但是没说错，也就没人好意思挑他的错误。
程家老大明显不擅长这玩意儿，一遍都没过关，干脆自己哈哈笑了两声，直接干了一碗酒。
借着是大伯母孙丹和李敬二人，女生嘛，伶牙俐齿的很，都是直接过关。
到老三程怀弼这里，头两边还算顺利，第三遍就变成了“栾老楼老好……”
程怀弼摸摸下巴，哈哈一笑，也饮了一碗。
后边的程怀亮和侯非鱼都顺利过了，这一轮才算结束。
见侯非鱼居然直接过关，李敬冲着唤云就道：“这个简单了些，加些难度。”
那唤云点着头，敲了鼓，便来个“命题联句咏酒”。
“二伯，这又是啥意思啊？”侯非鱼觉得杏儿算是白讲了，咋酒桌上的玩法，都没听过呢？
“就是一人做一句诗，跟他前边的人相似即可。”程怀亮慢慢解释了一遍，转头去笑老三：“你又得喝了啊……”
程怀弼撇撇嘴：“那不一定。”
李敬听着他这话，哈哈一笑，抢着道：“我先来，我先来。”看看碗里的葡萄酒，咏了一句：“酒内春色融。”
转头冲着孙丹道：“姐姐你接。”
孙丹不假思索，张口便道：“酒中秋意浓。”
程怀默微微一笑：“酒外人情暖。”
众人本以为程老爷子要喝酒了，没想到老头捋着胡须哈哈一笑：“酒后逍遥松。”
哟！这一句当真有些意境！
品了品诗中韵味，孙丹带头鼓掌，李敬连连拍手。大伙叫好声中，都端了碗，敬老爷子一句好诗。
一轮饮尽，到了侯非鱼这，他有现成的一句等着：“酒里乾坤大！”
众人听了，都觉这句诗隐隐有些意思，纷纷点头。
大伯母孙丹轻声问道：“这句听来直白，却颇有些武人的豪迈气息，小鱼儿，你可有下句？”
侯非鱼点了点头，“倒是有下半句，乃是‘壶中日月长’。”
李敬一听，“咦”了一声，看着孙丹道：“姐姐，我本以为后边该是更加雄阔，没想到他反而收了。”
孙丹笑着点点头：“这收的还真是妙哉，若是一味疏阔，反不及这般意境深远了。当真如同画中留白，余韵悠长。”
她俩人点评诗句，顺手便端起酒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仿佛这以诗就酒，天经地义一般。
俩女人都喝了一碗了，剩下的男人们自然也不甘落后，满饮一碗，哈哈大笑起来。
程怀亮喝完了这碗，一脸骄傲，仿佛这诗是自己做的：“小鱼儿这孩子，真是有才！‘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多好！咱程家下边的，没一个及得上他。”
李敬闻言瞟了他一眼，笑道：“少打岔啊，可是到你了。别说小的，看你和老三喝不喝再说！”
程怀亮被媳妇顶撞惯了，完全不当回事儿：“我想想啊——”
“酒——”
“酒——”
酒了几声，看看程怀弼：“老三，你有没？”
程怀弼正皱了眉头苦思，见二哥问起，一脸苦相：“二哥，好的都让他们说了，咱哥俩走一个吧？”
程怀亮见老三一脸苦相，忽地来了灵感：
“酒入愁肠冲！”
这句一出来，李敬看了看孙丹，孙丹看了看程老爷子。
老爷子点点头，“也算数！”
既然老爷子发了话，所有人都去看程老三，见他一时间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都是开怀大笑起来。
【作者题外话】：作者的话：
文中所讲关于行酒令的诸般内容，皆为考据过的。
唐时酒令内容、形式非常丰富，而且富于文化内涵。
当然，也有掷骰子这种简单快捷的办法。
对于喝酒的人来说，当时的氛围，想来应该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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