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来访
“真没想到, 那小子成为魔尊前,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听完谢挽幽简略的讲述之后,悬游道人靠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 唏嘘不已。
谢挽幽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下巴:“整件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如今这个身份,也不好跟渡玄剑尊他们暴露身份,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我理解了, ”悬游道人赞同地点头:“可不得瞒着嘛, 玄沧剑宗是实打实的名门正派, 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要是让玄沧剑宗的那些剑修知道, 他们玄天祖师的五弟子居然堕了魔, 还成为了现任魔尊,说不准会直接清理门户。”
一旦玄沧剑宗跟魔尊打起来, 陷入了内讧,谁会从中获利?当然是神启了。
他们如今有共同的敌人,目前最要紧的事, 就是保持合作关系,先解决掉神启这个大麻烦再谈别的。
若魔尊此时向玄沧剑宗自爆身份, 除了动摇玄沧剑宗对他的信任,破坏合作的稳定性,没有其他好处。
听谢挽幽这么一说,悬游道人思路就清晰了很多, 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那个, 挽幽啊……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你五师伯的。”
谢挽幽轻咳一声:“就……我前段时间被师兄师姐带回玄沧剑宗, 他用祖师爷五弟子的身份来玄沧剑宗找我, 我才知道的。”
悬游道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他这么多年不敢回玄沧剑宗,为了找你,居然巴巴地就回去了……还有你,你知道了他的这层身份,居然还敢把他搞到手?”
谢挽幽目光游移:“为什么不敢,只知道他是魔尊的时候,我就敢搞他了啊。”
悬游道人:“……”
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谢挽幽这女娃不愧是他看上的徒弟,不走寻常路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合他口味了。
悬游道人摸了摸下巴,斟酌了片刻,看着谢挽幽,欲言又止。
谢挽幽看出他有话想说,便道:“师尊,你说吧。”
悬游道人这才慢吞吞地开口:“为师在魔域待久了,看得开,你们的事,为师还算可以接受,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一旦这件事传扬出去,旁人少不得拿异样的目光看待你,到了那个时候,你能接受吗?”
谢挽幽思忖片刻,认真道:“我既然答应了跟他在一起,当然也考虑过这件事,事实上,别人怎么想,我并不关心,人生苦短,要是做什么事都要在意别人的目光,那就太没意思了。”
悬游道人闻言,十分赞同地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你既然有这个心理准备,为师便放心了。”
师徒俩促膝长谈,最终顺利地达成了共识。
悬游道人感慨道:“还是年轻好啊,谈个感情都能玩得这么刺激……行吧,事已至此,为师会替你们打打掩护的。”
得到悬游道人的认同,谢挽幽顿时乖觉道:“谢谢师尊。”
悬游道人瞥她一眼,又看了看躺在桌上翻肚皮的幼崽,实在没忍住,用手指戳了幼崽软乎乎的肚皮一下:“小宝,你平时是怎么称呼魔尊的?会叫他爹爹吗?
谢灼星突然被戳了小肚子,惊得“咕”了一声,赶紧翻过身趴好,听到悬游道人的问题,抬起小脑袋看向他,乖乖地答道:“不叫爹爹的,狐狸叔叔不让小白这么叫。”
“什么!”悬游道人瞬间大怒:“这小子居然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认?他什么意思!”
谢灼星连忙解释:“不是的,狐狸叔叔说外面有很多坏人在找小白,小白要是叫狐狸叔叔爹爹,如果被坏人听见,就会马上把小白抓走,所以才会让小白叫叔叔。”
悬游道人充满怒意的神情瞬间僵住,嘴角一抽,勉强缓和了脸色:“这样
啊……咳,是爷爷错怪他了。”
谢灼星耳尖抖了抖,飞到谢挽幽的怀里蹲好,爪爪悄悄开了个花。
其实不只有这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它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喊狐狸叔叔爹爹。
谢灼星从记事起就没有爹爹,封燃昼第一次在它的生命中出现,就是“狐狸叔叔”的身份。
它已经习惯了“狐狸叔叔”这个称呼,一想到要以“爹爹”称呼封燃昼……它总是莫名有些羞涩,不好意思把那个称呼说出口。
谢挽幽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对于谢灼星的心思,谢挽幽其实也能猜到一些。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封燃昼没有在小白刚出生时就陪在它身边,忽然以父亲的身份出现,想要在小白心里获得跟她一样的地位,自然没有那么快,还需要一点时间。
谢挽幽捏了捏谢灼星的粉色小肉垫,见小家伙有点不好意思,便开口转移了话题:“师尊,仙盟盟主就要来了,您带着小白暂时回避一下吧。”
悬游道人微微颔首,从谢挽幽怀里接过幼崽,神色稍稍严肃:“仙盟盟主跟神启有莫大的联系,必定也是个狠角色,挽幽,你与他周旋时,千万要小心。”
谢挽幽点头,眼中没有惧色:“放心,我心中有数。”
*
送走悬游道人没多久,仙盟盟主便来了。
彼时谢挽幽已经躺回床上装死,便见一群身着白色道袍的修士浩浩荡荡地进了门,其中有三个白须老者,五个青年男子,个个气息内敛,深不可测,均不苟言笑。领头的中年男子墨发高束,戴白玉冠,剑眉浓密,面庞棱角分明,不怒自威,一派正气凛然的长相。
这大概就是仙盟盟主——段鸿了。
谢挽幽判断出来人身份,连忙“挣扎”着要下床拜见。
段盟主见此,急忙快走几步,十分亲切扶住了谢挽幽,将她按回床上,语气责怪道:“都伤成了这样,何必再行什么虚礼,快快躺好。”
谢挽幽受宠若惊地坐了回去,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蹙眉懊恼道:“盟主大驾光临,我怎么能继续坐在床上呢,这于理不合……”
段盟主面色和蔼:“礼数都是虚的,身体要紧。”
谢挽幽只得歉疚地道了一声失礼,绷紧腰背僵硬地躺了回去。
有人为段盟主搬来了椅子,段盟主一掀衣摆,在谢挽幽床边落座,仿佛聊家常一般,平易近人地问起了她最近的情况:“听闻你师尊说,当时拂霜剑的力量险些撑裂你的丹田,现在愈合到什么程度了。”
谢挽幽看向站在段盟主身后的沈宗主,见他朝自己点头,这才老实答道:“只是很小的裂口,如今已经快好了。”
“那就好,”段盟主松了口气,随即面色关切道:“万佛宗曾预言,唯有拂霜剑主可以平息修真界的浩劫,你身为剑主,关系着修真界的未来,务必要保全好自己才是。”
谢挽幽面色羞赧,语气里带着几分被大奖砸中般的不知所措和暗喜:“盟主言重了,我年纪尚小,哪能担起这样的责任——”
段盟主打断她,笑道:“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拂霜剑既然选中了你,你身上必定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过人之处。”
谢挽幽被他夸奖,攥着手指,抿唇羞赧一笑。
段盟主鼓励了她几句,慢慢敛起面上笑意,神色严肃道:“拂霜剑出世当日,一个不明势力意图对你进行刺杀,这件事,本座一定会查个清楚,给你,给修真界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起刺杀之事,谢挽幽显然心有余悸:“那时我被拂霜剑控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惹任何人,怎么会有人刺杀我呢……”
谢挽幽说着说着,虚弱地呛咳起来,本就苍白的面色连血色都没了。
段盟主亲自端了一杯水递给她,谢挽幽小小抿了一口,叹气道:“据说拂霜剑能克制那些怪物,可惜我现在并不能完全掌控拂霜剑,不然说不定就能帮得上段盟主的忙了。”
段盟主的眼中不易察觉地划过几道暗色,再抬眼时,面上依旧是一副和善之色:“养伤要紧,其他事不急于一时。”
他话锋一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沉肃道:“魏满洲拐带修士至魔域一事,本座都已知晓,魏满洲做出如此天理难容的龌龊之事,仙盟必定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此外,仙盟还会彻查蓬莱岛上下,找出其他参与此事之人,还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
他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谢挽幽却知道,仙盟盟主这是打算弃车保帅,放弃整个蓬莱岛了。
谢挽幽心念回转,面上却做出了感激不尽的模样,含泪道:“太好了,此生能看到魏满洲得到报应,不枉我当年从魔域的尸堆里爬出,费经千辛万苦回到修真界……”
“孩子,你受苦了,”段盟主叹了口气,面含悲悯:“魔域那样危险,你能从那里逃出来,必定吃了很多苦吧。”
闻言,谢挽幽攥紧了被子,仿佛陷入了十分不好的回忆当中:“也算我运气好吧……不过我虽然逃了出来,灵脉也严重受损,全靠师尊为我重塑经脉,我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段盟主问道:“听闻有几个幸存者跟着你一起逃出来了,你们为何不在五年前就去揭露魏满洲的恶行呢?”
“是这样的,”谢挽幽又咳了几声,有气无力道:“当年我逃得匆忙,在路上遇到其他人,只来得及匆匆交换信息,便不得不分开,那时我被逐出玄沧剑宗,人微言轻,单凭一人之力,又怎能对抗整个蓬莱岛?”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本来已经死心,直到我被悬游大师收为弟子,又得知魏满洲会在问仙大会上出现,这才动了复仇的心思……求得悬游大师帮我在魔域找到其他的幸存者后,我暗中计划了一切,只为了在问仙大会上让魏满洲身败名裂。”
段盟主若有所思地点头:“竟是如此。”
悬游道人在魔域内行走多年,结交了不少人脉和势力,的确有那个能力找到幸存者,帮徒弟报仇。
段盟主暗暗忖度了片刻。
这么说,谢挽幽会在问仙大会上公布蓬莱岛的丑闻,只是出于私人恩怨……而不是知道了别的什么,刻意在问仙大会搅局?
段盟主摩挲着指腹上的玉扳指,微微有些出神,这时,谢挽幽已经敛下了面上的愤恨之色,期期艾艾地问道:“盟主,审判魏满洲那天,我可以去看看吗?”
段盟主回过神,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到时,本座一定会派人告知于你。”
谢挽幽这才露出轻松笑意:“好,有劳盟主了。”
这时,有一个青年男子上前,俯身对段盟主低声说了几句话,段盟主听了,转头对谢挽幽一点头:“本座还有一些琐事处理,这便离开了,你好好养伤,来日待你伤好,我们再谈其他的事。”
这次,谢挽幽说什么都要下床送他,段盟主依旧拒绝了她,让侍从留下一堆疗伤用的天材地宝,便先行离开了。
一群仙盟高层浩浩荡荡来,浩浩荡荡走,没一会儿就全退了出去。
谢挽幽独自坐在床上,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沈宗主客套地送仙盟成员出了门,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谢挽幽行动自如地下了床,翻看起仙盟送她的天材地宝:“师尊,刚刚的事,你怎么看?”
“仙盟在试探你的立场,”沈宗主负手道:“盟主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蓬莱岛,一方面是为了平息众怒,解决掉这桩不利于神启的丑闻,另一方面,恐怕也有向你递出橄榄枝的意思。”
谢挽幽思忖片刻:“这个橄榄枝,我得接下。”
她目前羽翼未丰,暂时无法抵御神启一波接一波的刺杀,总不能一直躲着,靠剑阁和玄沧剑宗保护她。
更好的方法,便是假意顺从,让神启放松警惕,然后借机混入敌方内部,一边发育,一边壮大自己的势力。
神启千算万算,绝不会算到一点——
她跟魔尊,是一伙的。
这对他们来说,便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谢挽幽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未化的残雪:“从此之后,我与他一明一暗,他是邪道至尊,我为正道魁首。”
“杀他神启一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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