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06章】
次日早上,敲门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管家凯叔小心翼翼的叫醒,“裴小先生,起床了吗?”
还没睡够的裴意试图用被子阻止声音,转念起自己所在的环境,不得不艰难脱离被子的怀抱,起身开门。
——叩叩。
在屋外敲了半天门的凯叔,总算瞧见房门打开了空隙。
“凯叔。”
裴意顶着睡乱的头发、睡眼惺忪,说话声带着独有的慵懒软意,算得上白皙的脸颊上还印了一道红色的压痕,迷迷糊糊的模样看着实在可爱。
凯叔联想到了自家还在上高中的小儿子,多了点和蔼笑意,“小先生,饿了吗?要不要下楼用早餐?”
裴意听见凯叔对自己的称呼改变,被困意拉扯的思绪慢了两秒。
凯叔似乎看出他的疑问,主动解释,“这家里按照年纪排还有一位‘小少爷’,为了避免日后没必要的麻烦,二少让我们都统一改口了。”
裴意听见凯叔的话,想起原著中薄家是有这么一位小少爷,于是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怎么方便怎么来。
凯叔摸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小先生,你收拾好了再下楼?需要人帮忙吗?”
裴意摇了摇头。
原主尚且洗漱都能自理,更何况是他这个本就心智健全的人。
凯叔没有催促他,简单交代好后就下了楼,裴意回屋洗漱了一番,等到打开行李箱时才犯了难——
昨晚急着离开裴家那乌烟瘴气的鬼地方,他随便从衣柜里取了几套衣服就走了,这会儿仔细一看,原主大多数都是穿了多年的旧衣服,几乎都已经水洗到了发白泛旧。
裴意只能挑出一套简单的白t黑裤,勉强上身。
大概和成长环境以及心智有关,原主算是白净偏幼的那一卦长相,柔软得不带一丝锋利,看着就像是软乎乎的小奶猫、小白兔。
只不过,如今装了他这么一个的黑心肝的内在。
收拾完的裴意下了楼梯,一楼的餐厅里还充斥着早餐的香气。
薄越明坐在位置上,桌前只剩了一个空盘,应该是已经吃过了。
“小先生,快过来坐,想吃什么?”凯叔将煮好的咖啡递到了薄越明的手边,“有三明治和餐包,也可以让厨房再煎牛排和鸡蛋。”
裴意对早餐的需求量不大,随便拿起桌上餐框里的小面包。
凯叔见此,追问,“那要喝点什么吗?咖啡?”
裴意瞥见薄越明手里端着的热咖啡,总觉得舌根都已经跟着泛出苦味了,他忽地想起昨晚没能偷喝成的红酒,轻抿了一下唇。
没等他开口,薄越明就代替回答,“家里有牛奶吗?让厨房给他温一杯。”
“……”
裴意语塞。
得到指示的凯叔颔首,询问了一下裴意,“小先生,温牛奶喜欢吗?”
裴意的‘不’字卡在喉咙,为了维护形象只得改口,“嗯,喜欢。”
比起红酒和咖啡,牛奶这样甜滋滋的饮品确实和原主的形象更搭配。
凯叔立刻进厨房吩咐准备,宽敞的餐厅又只剩下裴意和薄越明,很安静。
裴意一边扯着小面包,一边无意识将目光落在对方的手肘上。
比起昨晚相对简单的药粉止血,这会儿伤口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防水防感染的医用贴。
薄越明浅尝了一口咖啡,“伤口已经没关系了。”
裴意顿住撕扯面包的动作,不确定地看向了薄越明——
对方的眼眸还是那般静邃,像是一方了无波痕的深海,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能将一切细微打量的光线都网罗其中。
薄越明放下咖啡,“还盯着我看?”
“没、没有。”
被抓包的裴意难得有些卡壳,他才将小面包咽下去,对面薄越明就传来了问话,“裴意,你需不需要去见一下你妈妈?”
“……”
裴意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事。
薄越明没听见裴意的回应,也无法观察到他的神色,不过话已经开了口,他就没打算说一半又留一半。
“在两家提出联姻前,我派人打听过你的大致情况。”薄越明没有遮掩这点事实,“听说舒女士和裴小姐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帝京,她们知道你联姻的事吗?”
裴意摇头,旋即想起薄越明的眼睛,“爷爷不让、不让我见她们。”
薄越明就猜到会是这个情况,“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让她们知晓这件事,下午可以让凯叔带你去找她们。”
裴意听见这道提议,眸底晃过一丝惊讶。
昨晚入睡前,他还想着要用什么方式去见原主的妈妈和姐姐,没想到一觉醒来,薄越明就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见面的机会。
裴意心意已决,但时时不忘原主人设,“我、我可以去吗?”
薄越明指尖在温烫的咖啡杯外壁敲了一下,“可以。”
昨晚裴意在处理伤口时提及了亲生母亲,虽然只是一语带过,但还是让薄越明联想到了自身的成长经历。
既然对方想见,那他就顺水推舟让凯叔带着去见一见。
一来算是‘还’了裴意昨晚对他的好意帮忙。
二来也是以防万一,让凯叔借机去探探那对母女的真实秉性,以免是对贪婪不靠谱的主儿,以后要借着裴意的名义闹上薄家惹麻烦。
…
下午两点,车子停在了一处破旧的胡同口。
原主的日记本里记录着母亲舒婉的住址,和薄越明私下让人查到的地址一致,都是在白扬巷胡同二十六号。
由石板堆成的小道坑坑洼洼,两侧的胡同壁更是布满了各种印刷的广告和青苔,说实话,这个地段的房子算不上好,很偏。
裴意刚踏入胡同口,残存在脑海里的记忆就涌了出来,二十多年的时间,原主的妈妈和姐姐一直都住在这里,未曾搬过一次家。
凯叔跟近,“小先生,你记得这个地方吗?是在这里吗?”
裴意点点头,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胡同深处就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我是房东还你是房东?”
“交不起房租费就给我滚出去!住久了就当是自己家了?还想强占着我家的房子不离开?”
“没到月底又怎么样?今天要是不签协议,那你就给我滚出去!没什么好商量的!”
随着脚步靠近,这阵争执声越来越响。
——哐当!
一堆东西从‘26号’的大门丢了出去,七零八落地散了满地,紧接着一位中年女人就被人狠狠推搡,从屋内重重跌倒在了门口。
“嘶啊。”
中年女人的头发有些散乱,手腕在倒地时被石板路蹭出一片血迹。
她顾不得痛楚,飞速将丢在地面上的两张相片捡起,神色隐忍又无助,“郑先生,你别欺人太甚!”
裴意用余光瞥见了两张相片上的人像画面,神色微变。
一名长相普通的寸头男跨出门槛,对着中年女人就是一声嗤笑,“别卖惨,我可不吃你这套!”
话落,他注意到了近处的裴意和凯叔等人,不客气地叫嚣,“你们谁啊,杵在我家门口看什么热闹?走走走!”
中年女人听见这话,后知后觉地侧过视线,目光对上裴意的那一刻,她又惊又喜地红了眼眶。
“小、小意!你怎么来了?”
裴意正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就是原主的母亲舒婉。他迅速走上前去,将对方从地上扶了起来,看向腕上擦伤的视线有些发沉。
“疼不疼?”
“小意,真是我的小意啊!”
舒婉沉浸在见到亲生儿子的震惊中,没察觉到这声询问的语气,她颤抖地抚摸着裴意的肩膀,千万无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快让妈好好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手上淤青又是怎么回事?”
这幕母子相见的温情还没持续几秒,寸头男房东就开腔找回存在感,“哟呵,这就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傻儿子啊?”
“来了正好!今天你们要是不把涨的房租费给我补上!那就一起麻溜给我滚出去!”
说话的语气又蛮横了不少。
舒婉怕房东的暴脾气会吓到裴意,她强行收起内心的无助,严严实实地将儿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郑先生,我小儿子不能受刺激。有话咱们和和气气地说,我求你别吓到他。”
余音未落,一道温柔但坚定的声音紧随其后,“妈!你跟这种不要脸的无赖费什么口舌!”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着来人看去,一名长相温婉秀丽的年轻女孩跑了上来。
四目相对间,裴意认出她是原主的亲姐姐,裴愿。
裴愿看向裴意的眼里同样带着惊喜的笑意,随后心疼地握看着舒婉擦伤的手腕,“妈,小意怎么也来了?你们没事吧?”
被骂‘无赖’的寸头男房东上前一步,面染怒色,“靠,你他妈骂谁无赖呢?”
裴愿深吸一口气,明明身高娇小,但还是鼓足勇气挡在了妈妈和弟弟的身前,“郑斌,别以为我们母女会一而再而三地容忍你!”
“这半年时间,你违背我们从一开始就定好的租房合约,从月租五千涨到六千,又涨到八千,现在还想要涨到一万!”
“但凡我们不愿意,你就私自闯进来闹!上回推搡我妈扭伤了脚,现在又弄伤了她的手腕!到底是谁强词夺理、臭不要脸!”
这套落地房的面积很小,更是当年舒婉和丈夫裴如烨开始‘家’的地方。
原先的房东是郑斌的母亲,是一位性格很温和的人。
这二十多年来,同为女人的她深知舒婉遭遇的不容易,逢年过节一直很照顾,就算是随着时间物价飞涨,老房东涨的房租价格也都在她们母女力所能及的范围。
一年前,老房东将这套房子过户给了儿子郑斌,对方拿到这套房子后,第一时间就要求涨价。
舒婉和裴愿开始都是同意的,总不能一个劲地承人家母亲的人情,于是双方重签了租房合约、交了押金,约定每两个月交一次房租。
舒婉不想让女儿承担太多房租,宁可早起晚归地兼职着两份工作,但从不喊苦喊累,加上这些年省吃俭用留下来的积蓄,房费倒不难解决。
不曾想才过了半年,郑斌就公然反悔涨价。
这套房子承载着舒婉太多的回忆,本就不舍得轻易搬离,再加上裴老夫人去世后,母女两人一直就被裴家拒之门外,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裴意了。
这套房子的地址,是裴意唯一知道可以找寻她们的地方。
为了儿子,为了弟弟。
母女两人一次又一次地咬牙答应涨房租的条件,可没想到郑斌居然离谱到了这个程度!
裴愿越想越觉得气愤和委屈,颤声指责,“郑斌,这地段的房子根本就租不出这个价格!你不过是认定我们铁定需要这套房子,觉得孤儿寡母都是软柿子好拿捏,所以才蛮横不讲理地涨房租!”
在租期内疯狂违约涨价,每回上门催租的暴力程度越来越重,一万块的房租费,在帝京同样不算小数目了!
“我告诉你!所有的租房合同、转账记录我都留着!”
裴愿心里同样在害怕郑斌的人高马大,但为了瘦弱的母亲和什么都不懂的弟弟,强行哽着一口气,“你要是再敢胡来,我们就到警局去处理!看看到底是谁痞流氓似不讲道理!”
“你……”
郑斌自知理亏,又不愿意让裴愿折了面子,气急败坏的他抡起拳头想要吓唬眼前人,“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威胁的话刚一出口——
被母女两人护着的裴意就冲了上来,忍无可忍地一拳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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