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云水城(一)
“不如你先回房休息, 我与诸位道友再聊几句。”江秋渔笑吟吟的,她趴在栏杆上,青丝垂在颊边, 眸光比平时更加温柔动人。
似乎并不曾察觉出林惊微是在故意装弱。
林惊微如何能放任她继续呆在这里?
她不答话,只是闭上双眼,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江秋渔的手背,连声音都比方才虚弱了几分。
“你不能陪着我吗?”
这兴许还是林惊微头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她以往就算想让江秋渔留下来, 用词也十分含蓄,手段迂回委婉。
今日大抵是彻底慌了,竟然也学着话本子里的狐妖撒起娇来。
别说, 装的还挺像样, 那双仿佛蕴含了天地灵气般的眼眸, 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秋渔, 仿佛将江秋渔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林惊微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问江秋渔, 为什么不能陪她, 但凡换个人,恐怕都要溺毙在她难得的依赖和柔情中。
江秋渔却是一早便看穿了她的目的, 知道林惊微此刻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她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便不会真的为此动容沉溺。
只是她如今尚且扮演着对林惊微有几分心动的人设,得知自己心仪的女子身子不适,她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江秋渔暗叹,看来今天这口瓜是吃不上了, 幸好她一早便知晓两方人打起来的真正缘由。
否则,这种瓜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 自己却不能浅尝一口的感觉, 能把江秋渔活活憋死。
她收回自己的手背, 转而摸了摸林惊微的脸颊,语气里有着几分调笑,“原来仙君也会撒娇啊。”
江秋渔说着,指尖往下勾住了林惊微的腰封,拽着人往自己的房间走,“既如此,那我就陪仙君休息片刻吧。”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二楼走廊处。
南月楼和百二山的弟子虽然听不见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却也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亲密和缱绻。
此时,两个门派领头的弟子俱在心中想道:此女子定然不是清蘅君!
清蘅君生性淡漠,沉默寡言,怎会做出这种类似于撒娇卖痴的举动?
清蘅君此时定然还在魔宫受苦,断然不可能出现在此,还同一名容颜绝艳的女子举止亲昵!
江秋渔出现之前,两方人正打得不可开交,江秋渔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打斗。
此时,两方人虽然都对彼此恨之入骨,却也不好再动手,且众人都有任务在身,方才不过是情绪太过激动,才会贸然出手,现下冷静下来,两个门派的弟子只互相嘲讽了一番,便各自离去了。
江秋渔虽然人已经进了房间,神识却还留在屋外,她见南月楼的弟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百二山众人却似乎与她们目的地相同,两艘飞舟一大一小,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秋渔忍不住揉了揉怀中的红狐狸,对方那一身火红的毛发被她揉得乱糟糟的,小狐狸反抗般地用爪子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痛不痒的,江秋渔压根不搭理她,指尖捏着红狐狸的尾巴根,使劲揉了揉。
怀中的红狐狸顿时像炸毛一般,在床榻上跳了一下,身子很快僵住了,两只耳朵警觉地竖起来,尾巴缠上了江秋渔的手腕。
江秋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故意打趣她:“乖,晚上给你吃大鸡腿。”
红狐狸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抖了抖耳朵,将脑袋搁在了自己的两只前爪上,黑黝黝的眼睛如同葡萄一般,静静地看着江秋渔,一语不发。
这只红狐狸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说着自己怕高的清蘅君。
江秋渔自认是个贴心之人,心仪的女子说自己身子不适,她还能肆无忌惮地对人下手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了。
可要让她什么都不做,只单纯地同林惊微盖着被子睡一觉,江秋渔却也做不到。
她思来想去,只得将林惊微变成了狐狸,抱在怀里取取暖。
如此,既能达到陪伴林惊微的目的,也能添上两分乐趣,不至于太过无聊。
江秋渔在心里这样想着,又有些按捺不住自己那颗想使坏的心,故意将狐狸推得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小肚皮。
林惊微尚且不知她想做什么,一时并未挣扎,只是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仰头疑惑地看着江秋渔。
就见江秋渔用她那微凉的手掌,整个捂住了小狐狸的肚皮,力道合适地揉了揉。
林惊微一时不察,下意识地哼哼了两声,下一瞬间,她便赶紧闭上了嘴巴,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卷了起来,正巧盖住了自己羞羞的部位。
此情此景,莫名有些眼熟。
江秋渔不禁轻笑了一声,用指尖戳了戳她的尾巴,“你我都是女子,有什么好挡的?”
红狐狸不吭声,这下就连眼睛都闭上了,彻底装死。
若不是那一身火红的毛发挡住了她的皮肤,江秋渔定能看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
虽然林惊微已经羞到不敢看她,但江秋渔的使坏并未结束,她故意收拢自己的手掌,指腹顿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点。
江秋渔咦了一声,指尖抵着这一小点,打着圈地摸了摸,口中还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林惊微忍无可忍,后爪子抵在江秋渔的手腕上,推开她的手掌,而后用力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再不肯对着江秋渔露出肚皮了。
这坏心眼的狐狸,不过是在报复她当初不慎摸到她的点点时,露出的疑惑表情罢了。
可她那时只是无心之举,江秋渔却是有意为之。
林惊微都快冒热气了,她将脑袋抵在江秋渔的颈窝处,不论江秋渔如何唤她,都不肯再搭理江秋渔。
江秋渔闷闷地笑了一声,口中一声轻叹:“你怎么这么乖啊,惊微。”
她又叫自己惊微。
方才还故意戏弄她,此刻却又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叫她惊微,语气里满是欢喜和亲昵。
林惊微如何能不动容?
她闭上眼,整具毛茸茸的身子都贴在了江秋渔身上,尾巴则是卷上了江秋渔的手腕,汲取着女子怀中的温热和暖香。
林惊微早已不比在魔宫之时,她分明能够冲破江秋渔的障眼法,却还是任由江秋渔将自己变成了狐狸,肆意欺负自己,哪怕羞到全身滚烫,她也不肯推开江秋渔。
这一切看似是江秋渔仗着自己修为高深,便不顾林惊微的意愿,可劲儿欺负人。
实则都是清蘅君心甘情愿的罢了。
——
飞舟在第二日的晌午抵达了云水城附近,江秋渔等人从飞舟上下来,又重新驾起马车,慢悠悠地向城门走去。
这一回,驾车的活被灵漪包揽了,走之前扶姎曾叮嘱她,手脚须得麻利一些,才不会惹得林姑娘不高兴。
灵漪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自从自己主动提出要驾车之后,林惊微的脸色似乎当真不如先前那样冷淡了。
扶姎说的果然没错!
灵漪默默在心中做了决定,之后她得更加勤快才是,总有一天,林姑娘会接受她的!
既然灵漪主动想要驾车,林惊微自然不会同她争抢,她与江秋渔坐在马车内,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话本子。
这东西还是江秋渔催着林惊微从储物戒中找出来的,自从上一次在马车中扮演了狐妖与夫人的戏码之后,江秋渔对此事又有了兴趣,今天看的是山匪与富商夫人的故事。
说的是有一富商在迁居途中,遇上了凶猛的山匪,保护富商的护卫死了个七七八八,富商无奈之下,竟然丢下了大部分家产和自己柔弱貌美的夫人,自个儿逃命去了。
那些山匪劫财也劫色,见夫人柔弱可欺,便将她绑了,准备献给寨子的老大。
娇滴滴的夫人生来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从没吃过苦,何时见过这番阵仗?
她当即便要咬舌自尽,却被那些山匪提前察觉,堵住了她的嘴巴,将她丢进了寨主的房中。
这夫人原本肝肠寸断,只恨不能保全自己的清白之身,正哭的伤心之时,却见屋外走来一身穿劲服的女子,眉眼英气逼人,举止也颇有礼貌。
原来,此人便是这群山匪的老大。
这山匪头子比起其他的山匪来说,可谓是知礼守节,不曾强迫那富商夫人,富商夫人便暂且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谁知这一切不过都是山匪头子用来迷惑她的手段罢了,等到那娇滴滴的夫人一放松防备,山匪头子便假意喝醉了酒,将夫人欺负了个遍。
富商夫人身娇体弱,半推半就之下,只得从了她。
从此,两人便在山匪寨里做了一对快活的野鸳鸯。
江秋渔看得津津有味,虽然这些话本子的用词文绉绉的,但相比其他的书册,已然要露骨的多,描写十分香艳大胆,还有不少的野外py。
江秋渔看的时候只觉得有趣,倒不曾面红心跳,她甚至还能吃两块糕点,喝一口茶,时不时地点评一番。
林惊微却红透了脸颊,就连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绯红,若不是江秋渔非逼着她看,她恐怕早就闭上眼睛,自个儿入定去了。
面皮真薄。
江秋渔闷闷地笑了声,故意问她:“其实秋千也挺有意思,仙君,你觉得呢?”
林惊微抿紧唇瓣,她眼里看的是话本子,脑海中浮现的人影却是她和江秋渔,那些画面无一不让人面红心跳,不敢直视。
林惊微虽说早就见得多了,可轮到她自己时,却还是羞窘万分,不知该如何作答。
也难怪她察觉不到江秋渔也是头一回同人这般亲近,这人如此随意直白,哪里像是从未经历过的模样?
简直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江秋渔也不逼她,心中却琢磨着,改天得试一试秋千的妙处。
——
这一次前往云水城,江秋渔早有准备,提前替自己和林惊微捏造了一个合适的身份。
“云泽派的人?”
看守城门的卫兵看过几人的玉贴之后,虽然不曾听说过这一门派,但见玉贴下方还印着特有的印记,足以证明此物并非伪造,云泽派的的确确是得到了六大门派承认的。
“进去吧。”
江秋渔一行人轻松混了进去。
灵漪也不曾听说过云泽派,但她只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并不曾怀疑江秋渔。
林惊微倒是知晓,这东西不过是江秋渔伪造的罢了,只是上一次在不忧城外,她为何不将此物拿出来?
林惊微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恐怕江秋渔早有准备,她是故意不拿出来,就想看自己是如何睁眼说瞎话的罢了。
这人的坏心眼从来如此,她早该知道的。
进了云水城后,江秋渔明显能感觉到这里不如不忧城繁华热闹,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并不多,人人皆是行色匆匆的模样,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四周,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道路两旁摆摊的商贩也有气无力的,并无一人吆喝招呼客人,显得格外安静。
江秋渔照旧找了一处茶楼,坐在二楼窗边,打量着楼下的行人。
她叫住了小二,询问起云水城的异样来。
小二听见他们是外面来的修士,目光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希冀,随后却又长叹了一口气。
“几位客人,云水城从前也十分热闹,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云水城内便出现了魔修。”
一开始只是死了一户人家,众人并不曾放在心上,可随后死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死亡之后,身上皆有魔气萦绕,显然是魔族所为。
云水城内虽然也有修士,但大部分城民都只是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如何能抵挡凶残的魔族?
这些人被逼无奈,只得搬离了云水城,长此以往,云水城便渐渐冷清了下来。
“这些魔族如此猖狂,城主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吗?”
说起城主,小二明显沉默了许多,他冲江秋渔摇了摇头,仿佛有些害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勉强笑了笑,转身落荒而逃。
看来这云水城的城主大有问题!
江秋渔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在灵漪好奇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道:“云水城内竟然有魔族作乱,身为云泽派的弟子,我与师姐定当努力剿灭魔族,义不容辞。”
林惊微:……
这话竟然是从魔尊的嘴里说出来的,真是稀奇。
林惊微的心头浮现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早在不忧城时她便发现,江秋渔虽为魔尊,对魔族却并无任何好感和偏袒。
即便薛如雾已有化神后期的修为,江秋渔却仍然不曾动过一丝放过她的念头。
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因此少了一名修为高深的下属。
是魔族本性淡漠,还是江秋渔真的对手下这些魔族的行为并不知情?
林惊微仍在思索这个问题,灵漪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支持阿渔的!”
谈话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一人骑着马飞奔而来,沿途中撞倒了不少的东西,他却不管不顾,径直往前冲。
方才还有些冷清的街道上顿时响起了众人惊呼声,大家皆是敢怒不敢言。
江秋渔转头一看,正巧看见那人甩着马鞭,纵马前行,直直地朝一小女孩撞去!
眼看马蹄就要踩在女孩的身上时,林惊微手中的茶杯猛地飞了出去,茶杯裹挟着凌厉的剑气,精准地砸在了马蹄上!
同时,江秋渔手中一把纸伞飞出,伞面挡在女孩身前,竟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拦下了马蹄的肆虐。
围观众人先是惊呼不已,随后又响起一阵叫好声,小女孩方才被吓得呆住了,此刻才回过神来,捂着嘴直掉眼泪。
只是那骑马的男子却没有这般好运,马蹄被林惊微的茶杯砸中之后,他已然身形不稳,从马上摔了下去,随后又差点被受惊的马踩中,脸色尤其难看。
就在他气急败坏地想要将攻击他的贼人找出来时,身后才终于有一行侍卫仆人姗姗来迟。
“少爷!您没事吧?”
“是谁敢害我们家少爷?”
这人的随从也跟他一样嚣张跋扈,叫嚣着要将胆敢谋害他家少爷的贼人抓起来!
江秋渔打量着此人的表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可惜了那个茶杯。”
她发现茶杯这种东西跟着林惊微可真是受了大罪了,不是被碾碎成粉末,就是被捏出细缝,再不然就是被林惊微当成武器,碎在了马蹄之下。
方才江秋渔出手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瞧见了,此刻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
众人对方才纵马伤人的男子皆是怨恨不已,却又敢怒不敢言,盖因此人乃是这云水城城主的小儿子,最受城主的宠爱,生性暴虐残忍,视人命如无物,若是惹上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秋渔心想,这种角色一看就是拿给主角打脸用的,最多只能活几章,连个小boss都算不上。
那小女孩早被自己的母亲给带走了,江秋渔抬手收回花弄影,楼下的众人自然也看清了那把伞消失的地方,大家如何还能不知晓,方才便是江秋渔出手救下了小女孩?
不多时,方才纵马的男子便带着自己的随从气势汹汹地上了二楼,他有修为傍身,方才只是受了轻伤,此刻依旧气焰嚣张,才刚踏上楼梯口,便大声质问道:“方才是谁胆敢在云水城内出手伤人?”
这倒打一耙的本领,让江秋渔都深感佩服。
她敲了敲桌面,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
男子顿时看了过来,待看清江秋渔的面容时,呼吸猛地一滞,竟然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脸上那气急败坏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的对视中消失不见了,变得有些魂不守舍。
天下竟有如此绝艳脱俗的女子!
他满心满眼都是江秋渔那张含笑的美人面,竟下意识地忽略了林惊微和灵漪,直直地朝江秋渔走了过来。
灵漪只是皱着眉头,觉得这人此刻的神色有些碍眼,却还不曾动手。
林惊微却握紧了手中的筷子,两根竹筷如同利剑一般,擦着这人的脚尖,深深地扎进了地板里。
这男子顿时停了下来,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背后惊起了一层冷汗。
他虽然仗着自己的家世,在这云水城中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却也深知自己修为不高,比不过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
且这几人一看便是生面孔,若是贸然惹怒了她们,万一这几人宁可得罪云水城也要出手伤他,反倒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男子顿时忍下了对林惊微的怨恨,不再继续往前,只装模作样地朝江秋渔抱了抱拳,“这位姑娘,赵某并无恶意,只是想同姑娘交个朋友。”
此人名为赵迁,乃是云水城城主的小儿子,是城主最宠爱的姨娘所生,从小便受尽万千宠爱,养得他目空一切,自以为无人能比,专爱欺男霸女,强抢民女的事情没少做。
方才看见江秋渔,赵迁顿时惊为天人,色心大起,此时他虽然装得和善有礼,眼眸中的淫邪之色却清晰可见。
赵迁自认为是这云水城中的土皇帝,就连他爹也管不了他,虽然他被林惊微方才那一招给震慑住了,却也并未死心,满脑子都是歪主意,想把江秋渔拐进府中,日夜疼爱。
江秋渔压根不想搭理他,不过她难得见林惊微这般生气,心里倒是觉得有趣。
赵迁还想走上前来,江秋渔故意朝林惊微的身旁靠了靠,语气柔柔弱弱的:“师姐……”
林惊微的目光格外冷淡凶狠,她蹙着眉朝赵迁看去,只一眼便看得赵迁双腿发软,总感觉冰凉的剑刃已经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赵迁顿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他算是明白了,若是想抱得美人归,恐怕还得先将这女子搞定!
可惜,任他好说歹说,林惊微就是不搭理他,赵迁别无他法,只得又看向江秋渔。
“姑娘,我是真的没有恶意,方才也不是故意伤人。”
江秋渔掩唇打了个哈欠,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她都听累了。
赵迁咬咬牙,“既然姑娘累了,赵某便不打扰了,改日再上门拜访。”
出了酒楼,他立马让自己的心腹随从派人跟着江秋渔等人,伺机行事。
楼上,江秋渔靠在林惊微的肩膀上,低声道:“真没意思。”
“还不如付郎有趣呢。”
好歹男主还懂得装一装,那张脸也比赵迁好看的多。
林惊微乍一听见她叫付郎,还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叫的是付星逸。
自从离开魔宫之后,江秋渔便仿佛对付星逸失去了兴趣一般,再不曾提起付星逸,林惊微还以为她已经不喜欢付星逸了。
此刻乍一从江秋渔的口中听见付星逸的名字,林惊微的心情格外复杂,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手背便被一只柔软的手给覆盖住了。
“师姐。”江秋渔勾了勾她的手指,“放过可怜的茶杯吧。”
别每次一不高兴就拿手上的东西撒气,无辜的茶杯又做错了什么呢?
林惊微顿时像是被窥见了心底最隐秘的心思一般,耳根燃起了一层薄红,她垂下眼眸,不去看江秋渔含笑的双眼,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灵漪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她晃了晃脑袋,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只是皱着眉头道:“方才那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又是城主之子,该如何是好?”
江秋渔总算肯放过林惊微了,她坐了回去,同灵漪解释道:“此人乃是城主的小儿子,并非城主唯一的孩子。”
云水城尚有少城主在,只是少城主身子弱,平时不常轻易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才被赵迁抢了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赵迁才是云水城的少城主呢。
灵漪似懂非懂。
林惊微骤然感觉身边一空,江秋渔已然离远了一些,她收紧手指,捏着手中的茶杯,忍下了心头涌出的一点儿不适。
却再不敢使力弄碎茶杯了。
灵漪没能听懂江秋渔的言下之意,林惊微却已然猜到了她的打算。
赵迁乃是城主之子,只要她们尚且待在云水城一日,便不能轻易动他,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她们可以借助其他人的手牵制赵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少城主便是最好的人选。
且林惊微思来想去,这云水城中唯一能够吸引江秋渔的,怕是也只有云水砂了,她若想得到云水砂,除了强抢,便只能智取。
综合考虑之下,接近少城主便是最好的打算。
江秋渔见林惊微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不再解释。
至于灵漪,她明不明白不重要,反正她比系统懂事多了,就算不知道江秋渔想做什么,灵漪也不会在江秋渔的耳边吱哇乱叫,惹她心烦。
用过饭后,江秋渔果然带着林惊微和灵漪去了少城主府,经过一番交涉之后,几人顺利进了府内。
少城主身子弱,府内也十分安静,婢女侍卫们行走时的脚步声很轻,生怕惊扰了这座府邸的主人。
江秋渔几人被一名婢女带到了前厅,茶水和糕点已经提前备好了。
“几位客人稍等片刻,主人很快就到。”婢女福了福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江秋渔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
茶香味清淡自然,入口稍苦,细品之下,却又能尝出几分甘甜来,茶水中蕴含着淡淡的灵力,喝上一口便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疲乏也跟着消减了。
虽然还不曾见过这位少城主,但从她的待客之道中,江秋渔也能大概推测出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多时,便有一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
她面色微白,嘴唇也少有血色,身子纤瘦柔弱,虽然生的一副好样貌,眉间却萦绕着一股病气。
此女子便是云水城的少城主,赵舒寒。
“让几位客人久等了。”赵舒寒在主位上坐下,她的目光扫过江秋渔的面容时,虽也稍感惊讶,但却并未多看,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江秋渔打量着赵舒寒,此人同她猜测的一般无二,果然是和善温婉的性子。
简单介绍了几句之后,赵舒寒主动问道:“不知几位急着见我,所为何事?”
林惊微寡言少语,灵漪又不善言辞,江秋渔被迫成了三人团队中的社交担当,她对着赵舒寒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此番前来打扰,不为别的,只因方才我与师姐和友人在酒楼中喝茶时,无意之下得罪了令弟,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前来麻烦少城主了。”
赵舒寒忍住了嘴角抽搐的动作,原来是惹了麻烦,想借她的手牵制赵迁。
这算盘打得可真妙。
赵舒寒故作不知,只无奈地摇了摇头,“阿渔姑娘太高看我了,赵迁虽然是我的弟弟,我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她说着,用手帕掩着自己的唇,低声咳了咳,一副弱不经风,病得不轻的模样。
江秋渔叹了口气,“许是少城主不了解我们,这才顾虑颇多,这样吧,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深入地了解一下彼此?”
赵舒寒:……
林惊微:……
灵漪:???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赵舒寒差点儿呛出声来,若不是这位阿渔姑娘的态度和语气太过自然,赵舒寒便真以为她是想自荐枕席了。
江秋渔慢悠悠地添了一句:“你的书房就很不错。”
林惊微知道江秋渔并无此意,可听见江秋渔方才的那一席话时,林惊微还是乱了呼吸。
她这一瞬间的失态被赵舒寒察觉到了,赵舒寒心中顿时有了猜测,她含着浅笑,冲江秋渔点点头,“既如此,那就请几位去我的书房坐一坐吧。”
众人于是又转移到了赵舒寒的书房,这里更加安静,门外守着的全是赵舒寒的心腹,屋外自有隔音阵法,最是安全不过。
才刚坐下,不等赵舒寒说话,江秋渔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赵姑娘。”
“你娘乃是城主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他在娶你娘之时,答应过你娘绝不纳妾,却在城主夫人去世后的第二年,便美妾成群,对你不闻不问,赵迁出生之后更是压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
“你虽然还是少城主,却处处比不过赵迁。”
“你就当真不怨吗?”
赵舒寒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阿渔姑娘慎言,若你想同我谈的是此事,那也不必再多说了。”
“各位请自行离去吧。”
江秋渔给林惊微使了个眼色,林惊微点了点头,不再压制自身的修为,汹涌的灵力瞬间溢满了整间书房,屋外的风铃也被吹得叮当作响。
赵舒寒脸色一变,思绪转的飞快。
方才她见这几人的修为都不高,这才有所顾虑,佯装不悦地赶人离开,也只是想逼迫几人主动露底,这位阿渔姑娘显然懂了她的意思。
赵舒寒看不透林惊微的修为,却被她身上强大的灵力威压,逼得不得不调动自身灵力来对抗这股窒息感。
这位林姑娘的修为定然在她之上!
赵舒寒一边抵抗身体的不适感,一边细细观察,发现那位灵漪姑娘也被这股威压逼得变了脸色,唯有阿渔姑娘依旧笑盈盈的,似乎并未感受到任何不适。
她的修为,兴许还在林姑娘之上。
林惊微收起自己的灵力,冲赵舒寒微微颔首,“抱歉。”
赵舒寒摆了摆手,不在意地笑了笑,“林姑娘深藏不露,着实让我佩服。”
她转头看向江秋渔,“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阿渔姑娘为何愿意帮我?”
江秋渔想了想,“我助人为乐?”
赵舒寒:……
四人在书房谈了整整一个时辰,赵舒寒知道她们为云水砂而来,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不相信江秋渔会如此好心,当真助人为乐,知道她有所求,赵舒寒反而更安心。
几人相谈甚欢,末了,赵舒寒道:“为了掩人耳目,便只能先委屈几位姑娘住在后院了。”
江秋渔自然不在意,林惊微也不说话,灵漪更是阿渔去哪她去哪,如此,便定了下来。
赵舒寒原本打算亲自带她们前往暂住的小院,只是江秋渔看她一步三喘气的模样,到底不好麻烦人家,只让婢女带路,左拐右拐,总算到了赵舒寒为她们安排的院子。
整座少城主府都很安静,唯有这里能隐约听见女子的笑声,似乎还不止一人。
江秋渔问婢女:“这周围住的是何人?”
“是四位姨娘。”
江秋渔:??
江秋渔在心里啧啧两声,看不出来,赵舒寒一个病秧子,居然还娶了四个老婆。
所幸这是人家的私事,跟她无关,江秋渔也只感慨了一句,便将此事拋在了脑后。
只是此时,就连她也不曾预料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
赵舒寒让人收拾了三间房出来,江秋渔跟林惊微的房间紧靠在一起,江秋渔站在房门口,冲林惊微眨眨眼。
晚上来我房间。
林惊微莫名心跳加快,明明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却不知为何,被江秋渔这一暗示,反倒有了一种偷偷摸摸的紧张感。
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随后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盘腿坐在榻上,凝神入定。
只等夜晚的到来。
江秋渔打了个哈欠,躺在美人榻上,梳理着自己目前的进度。
眼下只差极品灵脉和云水砂还不曾得到了。
如果进度够快的话,或许离开云水城之前,她便能得到这两样东西。
至于情人血等物,等她再试验一番,便能知晓。
如此看来,似乎也不差多少了。
死遁的基本条件满足后,接下来就只等林惊微同六大门派里应外合,攻入魔界了。
单靠林惊微一人自然不行,原著中,魔界出了叛徒,那人伙同六大门派,想要谋夺魔尊之位。
便是那人同林惊微两相配合之下,六大门派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江秋渔的到来改变了这一点,她带走了林惊微,使得林惊微在此事上的作用小了许多。
但同时,她的离开也给了叛徒机会,让那人快速摸清了魔宫的防守布置,因此原著的剧情走向才能维持不变。
江秋渔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自认没什么大的漏洞,便放心地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一会儿。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似是有人踢开了院门。
江秋渔蹙了蹙眉头,谁啊,扰人清净。
隔壁入定的林惊微也睁开眼,用神识一探,却是一打扮甚为华贵的女子,正在院中大声叫嚷着。
林惊微怕她惊扰了江秋渔,不得已之下,只能推门而出,冷淡地问道:“有事吗?”
女子顿时噤了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惊微,几息之后,竟然一改方才的嚣张,冲林惊微露出了笑容,扭着腰朝林惊微走了过来。
“你就是新来的妹妹吗?”
“长得好生漂亮,这一身灵力也格外纯净。”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眼瞳也跟着缩了缩,不似凡人。
方才林惊微推门时,灵力泄露了稍许,竟被这女子给察觉到了,她舔了舔唇,看林惊微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块肥美的肉。
“妹妹才来,不知道这府中的规矩,不如让我来教一教妹妹。”
“咱们姐妹也好亲近亲近。”
她一边说着,一边柔若无骨地朝林惊微靠了过来,似乎想用指尖抚摸林惊微的侧脸。
此时,屋内的江秋渔倏地眯起眼眸,磨了磨自己的尖牙。
哪儿来的狐狸精,这么没规矩。
抢人都抢到她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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