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跪像
好在地震的振幅比较小,持续时间也很短,寨子里的竹楼应该都没有被震垮。
嗓子还是干得冒火,我拿起床头上的矿泉水,仰头灌下去大半瓶,嘴巴和喉咙受到湿润,稍稍舒适了一些,可我心里却一下一下地发紧。
刚才,真的是场梦吗?
可既然是梦境,为什么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真实,寨子位于山峡底部,空气潮湿,我又怎么会在睡觉的时候感到干渴无比,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巴,虽然嘴唇被水浸润以后柔软了很多,可还是能摸出之前因为干燥而出现了大量褶皱。
就在这时候,峡谷里的风吹过窗户,发出一阵绵长的“呜呜”声。
油灯的火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变得十分昏暗,我转头朝窗户那边看,却只能看到一片火光没有覆盖到的阴影。
我下了床,走到桌前,先将油灯的灯芯挑长,等屋子里亮起来,我才回过神,朝窗户那边看。
李淮山睡觉的时候,我就将门窗都锁死了,可现在窗户半开,风就是从窗板和窗棂间的缝隙里滋进来的。
除了窗户,房门也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我以为是李淮山觉得屋子里太潮闷,才打开了门窗,可朝他那边看的时候,却发现他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眼睛却是闭着的。
这家伙竟然又睡着了!
唉,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会这样。
我拍了拍李淮山的肩膀,将他叫醒,他抬起手来搓了搓眼睛,有些尴尬地冲我笑:“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我朝门窗分别扬了扬下巴:“你怎么把门窗打开了?”
李淮山也朝门窗的方向分别看了看,随后就一脸疑惑地对我说:“不是我打开的。”
门窗都是在屋子里面上了闩,按说从外面是不可能打开的,我刚才在熟睡,如果不是李淮山打开了它们,那又会是谁?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李淮山,他也十分不解地看着我。
说真的,我现在也无法确定李淮山有没有说谎,屋子里除了我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我刚才一直在睡觉,门窗一定是他打开的,可理由呢,他为什么要打开门窗?再说,他似乎也没有骗我的必要。
这时李淮山又说:“也是怪了,我刚睡了四个小时,本来挺有精神的,怎么突然间又睡着了呢?”
我走到窗边,小心将窗板慢慢拉上,插上窗闩,一边说着:“你练功的时候不也经常这样,前一秒还在打拳,后一秒就站着睡着了。现在几点?”
李淮山看了看手表:“刚过十二点。我平打拳的时候睡着,是因为起得太早,本来就困,可这次完全不一样,我就是在特别清醒的状态下突然睡……”
“嘘!”
我转身对李淮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顺着门缝,小心翼翼地朝楼道里观望。
刚才我本来打算把门关上,可就在堆动门板的那一刹那,我却隐约看到楼道里好像蹲着一个人。
楼廊里没有灯光,只有屋子里跳动的火光飘出门缝,让楼廊的阴影中浮现出了一个不太容易辨认的轮廓。
我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一个蹲着的人,在火光和黑暗的交汇中,我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个圆形的脑袋,在它眉眼的位置,还出现了十分明亮的反光。
大概是见我在门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天,李淮山在后面问了句:“你怎么了?”
我转头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快速回到床前拿了手电,又快速来到门前,打开手电,让光束直直照向黑暗的阴影中。
当光线将那个轮廓完全照亮,我才发现那是一个黑色的石雕,它以双膝跪地的姿势立在墙角里,后背微微拱起,一双眼眶正对着门口,可眼睛却是闭着的。
我端着手电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雕像上的细节。
石匠肯定在这个作品上下了不少功夫,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刻画得非常细致,大概是为了能更逼真一些,他还为自己的作品穿上了真正的衣服。
上身麻布衫,下身是条宽松的裤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老宋,好像也是这样的穿着,而且从体型上看,眼前这个石雕也和老宋如出一辙。
我正想看看石雕的手上有没有戴粗线手套,楼梯口那边就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立刻后退几步,钻回屋子里,临进门的时候,又朝着石雕那边瞥了一眼。
微弱的火光打在它脸上,可之前它的眼睛里还反射出很亮的光,现在,眼眶周围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老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没敢继续耽搁,快速将门关上。
刚缠上门闩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那个干涩的声音:“吃饭。”
他先说话,又一下一下地慢慢敲响了门板。
我拉开门一看,就见老宋端着一个很大的汤碗站在门外。
光线暗,我也看不清碗里盛了些什么,只是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肉香。
“这是什么?”我指指老宋手里的碗,问他。
“鹿肉汤。”老宋一边说着,一边从我身旁挤进了门,将汤碗放在桌子上。
当他和我擦肩而过时,我特意转头去看他的侧脸,想看清他那双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可他却一直将脸正对着我,不给我任何窥伺的机会。
“这一碗,五十块钱。”
老宋朝桌子上的汤碗指了指,简短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一阵风似地出了门。
我重新插上门闩的时候,李淮山就快速坐在了桌前,张嘴就要喝汤。
我立即挡了李淮山一下,示意他别动碗里的东西,随后又从口袋里拿出梼牙,将牙刃插进了汤水中。
李淮山在一边问我:“你这是干嘛呢?”
“试毒。”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梼牙将沉在汤底的肉块挑起来,仔细看了看。
碗里的肉都是特意剔了骨头的,已经被煮得软软塌塌,根本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什么肉。
不过肉汤确实没有毒,梼牙的颜色没有发生变化。
李淮山好像有点迫不及待了,又问我:“怎么样啊,有毒没毒?”
我将梼牙擦干净:“没毒,但你最好别吃。”
李淮山皱着眉头看我:“为什么不能吃,这碗汤这么香,闻着都让人流口水,你能忍住,我可忍不住。”
我朝汤碗扬了扬下巴:“你不觉得,这碗汤实在太香了吗?这里的食物资源紧缺,当地人从哪弄来这么多香料做汤呢?再说碗里的肉都剔了骨,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肉。”
李淮山抓起汤碗里的瓷勺,一脸无所谓地说:“你管他什么肉呢,是肉就行呗,只要不是人肉就……”
李淮山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特意指了指汤碗旁边的油灯。
他看了看灯锅里的油脂,又联想到自己还没说出来的话,顿时没了胃口,赶紧将勺子扔到一旁,还拿起了水瓶,大口大口地喝,好像在冲洗自己的舌头似的。
我从背包里拿出绝大部分食物,将其中的一大半留给自己,剩下一小部分则全都扔给李淮山。
李淮山伸手接住我扔过去的袋子,又看了看我怀里的大包食物,问我:“你能吃饱吗?”
“应该能,你现在还觉得累吗?”我一边说着,一边拆了包牛肉干,又从袋子里拿了几个面包出来。
李淮山:“已经歇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只有这点食物,吃完就没了?”
我拍了拍背包:“还剩下六大盒巧克力,还有烧锅糖什么的,都是高热食品,但不能果腹。行了,赶紧吃吧,吃完了,咱们出去探探情况。”
李淮山将两三个饼干塞进嘴里,口齿含混地问我:“你想怎么探?”
我靠在竹墙上,大口吃着东西,没有回应李淮山,而李淮山也没再问,也闷头吃了起来。
要探清楚这个老寨子的底细,到底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我一边吃,一边想,心想要不要先潜入其他的竹楼看看情况,我也很想知道,住在竹楼里的那些住户,到底是人是鬼。
还有这个老宋,他在寨子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在那副黑漆漆的墨镜后面,究竟有一双怎样的眼睛?
出去之前,要不要先会会这个老宋?
当、当、当!
我心里正想着这些,窗外突然传来三声锣响,很急,很刺耳。
接着有听见有人在喊:“上灯!”
那声音干涩无比,不是老宋还能是谁。
我立即把油灯吹灭,又凑到窗边,将窗板掀开一道小缝,悄悄朝着外面观望。
起初竹楼外一片漆黑,我只能隐约看到窗户正下方好像站着几个人,没过多久,楼下就出现了三四个聚集在一起的火光。
每一朵火光都透着几抹血一样的红色,血光照亮了地面,也照亮了围绕在光源附近的几个人。
每个人都是穿着宽襟大裳的黑衣,头上戴一个硕大的斗笠,从我所在的方位看下去,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脸。
这时候我看到有个人举起一只手,催促似地大喊:“上灯!”
单单是听声音的话,举手高呼的人应该就是老宋,不过老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可现在喊话的人,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
这就怪了,为什么两个身高体重差别巨大的人,嗓音却又完全一样?
不对,不只是嗓音,就连气息和说话的节奏,也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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