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佳人局
一念窘笑，“我，我在外面看到苍术，然后我就，我就爬了墙。”
“爬了墙。”陈廷安笑看帝昰。看来他娶的这东秦公主，不是个安分的主。
帝昰回视陈廷安一眼，旋即看向一念笑道：“钰儿你无事便好。钰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介绍。嗯，也该介绍。一念任由帝昰将自己推至陈廷安跟前。
从陈廷安方才的几句话，可见他与帝昰之间，并非只是皇权斗争的交易。
陈廷安，东都大内副总管，十来岁便跟在当时还只是王爷的帝政烨身边。多年来誓死追随，他便成了除却大内总管曹敬德外，帝政烨身边最得宠信的宦官。
只是他还有一个少为人知的身份，便是他一身深受帝政烨青睐的医术，正是帝昰的外祖父黎宗亲授。
三四十年前，当时不过十岁的陈廷安，和忠靖王府的几名太监随当时还只是王府总管的曹敬德前往大商唯一临海的冽邶城一带办事。
忠靖王府，此忠靖可非如今的帝昊，而是大商如今的君王。
得了半枚神药的次日，小四从林君莫哪里得来旧闻。
三皇子帝昊前两次被废太子位后，依次被封为忠亲王、靖亲王。果不其然在帝昰奉命南巡前，宣德又封了帝昊亲王位，封号忠靖。
忠靖亲王，哼，帝政烨，你既一心想让帝昊承帝位，又何必再拿自己其他儿子的性命来作弄！
一念看了眼神色未有任何变化的帝昰，随即又望向叙述过往，陷入往昔的陈廷安。
行近冽邶，他们一行人遭人追杀。混乱中，身受重伤的陈廷安与其他人走散。
一路逃窜的陈廷安，最终因体力不支失血过多儿昏迷。等到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几岁大小的女童，黎末。
黎末将重伤的陈廷安带回家，并要求黎宗亲自医治。
养伤期间，陈廷安不仅与比自己小了一半的黎末成为至交好友，更在医药方面，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黎末央求黎宗收陈廷安为徒，黎宗亦甚是喜欢在医药方面拥有天赋的陈廷安，故收入门下。
排行第六，也是黎宗至今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陈廷安痴笑道：“黎家医术本一直只传黎家子嗣，奈何大师兄命薄。师父为免家传医术在自己手中遗失，方才收了几位徒弟。师姐本是师父几个徒儿中最小的，可她却一直想当师姐，所以在师父答应收我为徒之后……”
陈廷安陷入回忆，嘴角眼中的笑意。一念瞧着，心中有些难过。
自小备受苦难的陈廷安，遇到自小在老父宠溺中长大的黎末。黎末于陈廷安的意味，必然不只是有着同门情谊。
后来黎末如何成为帝政烨的巧妃，陈廷安和巧妃之间的关系为什么没有其他人知晓，陈廷安没说，一念也不好问。
她只能依靠仅有的线索推断，当年陈廷安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的。纵使后来成为黎宗的徒弟，他也没有说出自己是个太监。
陈廷安对黎末，有男女之情。可因为自身的缺陷以及不受自己掌控的人生，他只能远离。
之后……之后……一念听到帝昰和陈廷安的谈话，无法再推断之后。
陈廷安说，宣德此次让他跟来，一是为保护帝晏，二是为掌控局面。
若是事情没有依照宣德所期待的发展，陈廷安便得想法子让帝昰出错，或者让帝晟失误。如果有必要，也可以让帝晏，发生状况。
发生状况！帝政烨，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君王？什么样的父亲？
促使自己的儿子手足相残便也罢了，便连这个一直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帝晏，多么讨人喜欢的一个小女娃，他身为父亲，居然能做到这般狠心。
微微落在帝昰身后的一念，眉眼忧愁的紧紧跟随着帝昰。
小破院里说完要说的话，陈廷安独自先行，她和帝昰还有苍术，则慢悠悠的回到市集，慢腾腾的走着。
一念肯定，自己突然出现在小破院，帝昰和陈廷安必然被惊到了，只是他们两人很有默契也很聪明的立即选择坦白。
此时的她，同情帝昰同情陈廷安。
同情，何尝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感情羁绊。
至少一念现在因为同情之心，不禁生出了一丢丢想要帮助帝昰的念想。
有个不把他的命当命的父亲，在他母亲亡后，他还能够平安长大，封王出宫建府，想必是陈廷安的功劳。
陈廷安。一念眉心一凝，一把拽住了帝昰的衣袖。
帝昰垂首瞧见，微微一手，手腕一转，将一念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然后继续前行。行不动，帝昰疑惑的看向好似被定住的一念。
一念看着帝昰的眼睛，小声道：“这次你会成为太子，是不是陈廷安的功劳？”
帝政烨废了帝昊之后立的两个太子，第一个是嫡长子第二个是皇长子。依照正统，他们二人是正儿八经的皇位继承人。
按照这个尿性，宣德再次废了帝昊，最该立的应当是帝晟才对，可他却立了帝昰。如今想来，应是陈廷安这个近侍，说了些话，动摇了君心。
帝昰凝视着一念，脸上笑意一点一点消散，脑海中想起一幅画面。
一脸深沉的帝政烨询问近侍：孝贤可为太子否？
曹敬德日：甚好。
陈廷安附和：君圣明，孝贤亲王年长稳重，功成名就。前有臣舅镇西侯辅佐，后有生母慧贵妃教导，为太子，得臣心得民心亦得军心。
帝昰自是没有亲眼看到没有亲耳听见……在一念的凝视下，帝昰颔首应是。
早有答案的一念当即追问：“是你安排的。”
“时机到了。”帝昰爽快应了，脸色越发沉重。
“在你得知，我父皇为我像你外祖父求药之后。”问出最后一个心中已有答案的问题，一念不等帝昰回答，抽出手，径直越过帝昰，继续朝前行。
他这般心智，何需你多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另半枚神药弄到手。至于他帝氏的争斗，又与她何干。
一念啊一念，别忘了，你不是金菡钰，这场婚姻从头到尾，你在其中只是过客……只是过客。
帝昰怔怔的望着一念慢慢走远的背影，心头是不可名状的震惊。
她，远比他以为的要更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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