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黄河决堤 娄行的沉默不语并没有影……
娄行的沉默不语并没有影响韩粟。
这几年来,韩家的几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发展,不过,相较于韩羽默默行医,魏裳坚定的搞养殖外加[jiao]朋友,韩硕在家里陪着郑桑,顺带着给魏裳打下手这种,都是专注于一样深耕的情况,韩粟就真非常复杂多变了。
他被迫服兵役,参加过战役,也专门学过医术,自己琢磨着练武,还大规模养过蚯蚓,为家里的田地开荒,最多时能有一二百号人在他手下做事,后来被挖水渠的娄行看到,直接一把薅过去给自己做事。
当时的韩粟对在工地上当管理算不上多喜欢,苦、累,离家还远,常常是三四个月回不了家,若是有的选,他绝对不会坚持下来的。
只是人生很多情况下,就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个县里职位很有限,上一个没空出来之前,谁都上不去,就连父亲在狱掾职位上经营二三十年的梁奉,想要做官也得苦熬资历,更多不要说那些有能力而无门路的人,就像是之前的韩粟,一二百人在他手下都能服服帖帖,他会写字,武艺也不差,做个百夫长绰绰有余,可谁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上升的通道太过狭窄,能有机会就得抓住,再说,娄行也不是什么凡常人,对方能混到山阳王身边,刷子绝不只有两把,他愿意带,不跟着赶紧偷,咳咳,学习才是蠢事。
只是这学的久了,韩粟也逐渐习惯,并有了在水渠上一直干下去的打算,而水渠挖好之后,并不是放那儿就行了,因为水中含有泥沙,需要定时派人清理河道,同时还得防止河边的树木被人砍伐。
这工作还是个苦差事,常年在外回不了家不说,还得组织人下河挖泥,即便是韩盈固定下来形成了定岗,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干,最后是韩粟接过了这份工作。
也因为如此,他最先发现水渠的流水量不正常,紧接着便派人快马加鞭的通知娄行。
将竹竿从水渠中拔起来,韩粟神[se]沉重提着它走到娄行身边:
“从雨停至今已经有八[ri],这些时[ri]的水量加起来,能灌满小半个巨野泽,如今又不是汛期……娄师,你说哪儿还能有这么多水?”
“你自己清楚,还问我做甚?”
娄行没好气的这么回了一句,他收起来笏板,看着这[bo]涛汹涌的河水,只觉得胸[kou]异常沉闷,比前几[ri]永不停歇的暴雨更加令人难受,好一会儿,娄行叹了[kou]气,说道:
“黄河乃是地上悬河,一旦决堤,大水漫灌与洪灾无异,不知多少人因此受灾……绝不能以宛安之况推及外界,我得去和韩婴将此事说清楚才行。”
“三天前你就该去说了。”韩粟摇了摇头,他神[se]多了几分不解,问道:
“当时水位比这还不正常,一眼就能看出来问题,也不知道娄师你说要再等几天,这不耽误事吗?”
“水渠上方联通着星子湖,前些[ri]子那么大的暴雨,将那些原本分开的小湖灌满连成水泽,湖水倾泻,致使水渠水位居高不下也不足为奇,怎么可能确定一定是黄河决堤?两者受灾的范围可不是一回事儿,这等和军情出错没区别的结果给韩婴说,那她做起事来可是要出纰漏的。”
回答的娄行忍不住想起来前些[ri]子,盛师伯含糊不清的说法,在遇上接连数[ri]的晴天后,使得自己,辛玉,乃至左仪这些知情人,对他的信任感都开始大幅度下降,甚至还计算起来因为他预测所造成的损失,即便是嘴上没说,心里肯定是有些埋怨的。
而如今,他需要判断的情况比盛师伯更加严重,星子湖也就是周围几个县出问题,黄河决堤[bo]及的可不仅仅是几个县,而是数个郡都要完,这些郡地理位置又正好将宛安县包裹,对本县的打击来说极为致命,赖以生存的商贸不说全完,基本上也得停个大半,这要是判断出错——
旁的不说,过来的这些行商要么亏上数百万钱,要么能死九成!
挥挥手让韩粟继续注意着点水渠的水位,娄行牵过来自己的马便往回赶。
暴雨停歇,收整粮食的忙碌过后,县里又开始逐渐恢复了经济活动,城门[kou]排着不少担货物的农人,甚至还有牲畜,有他们在,怕马受惊伤了人的娄行只能下来,牵着它排队进城。
如今的城墙多是用土夯制,宛安县也不例外,这些硬度能够媲美石头的土墙最怕的便是水,普通的下雨还好,长时间的暴雨就有些撑不住,于是那些犯罪的犯人和官奴隶便都被拉了过来修补城墙。
夯土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入到娄行的耳朵中,他忍不住抬头去看了一眼,猛然发觉人群中有一张极为[shu]悉的面孔,那人他明明在县衙里见过,是个有秩的吏目!
这是犯罪被查了?
这些[ri]子无论是韩盈还是各曹,都忙的团团转,哪有时间去查一个基层的小吏?除非,此人做了什么正撞枪.[kou]上的事情。
城门[kou]核验身份,管理人员出入的门卒认识娄行,见他盯着城旦舂好长一段时间,便开[kou]说道:
“娄师可是好奇这吴仲为何出现在这里?韩代令允许受灾严重的人家向县里借钱,此人在其中动了手脚,略买了二十七亩地,拿了一千多钱的回扣,被苦主告了过来,所以被罚至此。”
“原来如此。”
娄行点了点头,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趁机发财的人,至于良心,嘿,良心能值几个钱?
更何况,这年头以人为畜者比比皆是,谁家里没几个仆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底线,再突破一下又有何妨,还是自家发财过好[ri]子更重要,反而是如韩盈这般,觉着这是发国难财,赤.[luo][luo]吃人,绝不能令这种事情发生的人,是极少数了。
知道韩盈品[xing]的娄行没有多想,他向城门卒道了个谢,进入城内后骑马一路到了县衙,在韩盈面前,将这几[ri]对水渠水位的观察,以及最后的推测都说了出来。
“黄河决堤?”
听娄行说完,韩盈只觉着自己的心情变得异常糟糕,五十年一遇的黄河决堤,凭什么自己就这么恰到好处的遇上了?!
韩盈不是专业的历史系学生or教授,故而对历史的记忆非常浅薄,多是来源于刷视频和吃瓜时的碎片科普,真真假假尚且不知不说,常常记得东一榔头,西一[bang]子。
就像关于黄河决堤,韩盈记得它[bo]及范围极广,总共淹了十几个郡,据说有数百万人因此受灾,就是不知道时间,谁能想到,自己所在的县正好能赶得上这次黄河决堤,她心里不由得升起无边的后怕:
“如果,当年没有挖水渠疏通水道的话……”
“那整个县现在还泡在水里。”
有了水渠,没有发生这样绝境的娄行,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当初暴雨时,汇集的降水就已经漫过了水渠,一直看水渠的韩粟说,若不是水渠栽种了榆树,人走过去,什么时候掉进水渠里都不知道,这么多的积水,倘若没有水渠,就算黄河未曾决堤,这几[ri]太阳够晒,依旧没办法让田里的水都排尽,地面干透拿来晒粮,真是差一点,我等就要陷入绝境当中了。”
说着说着,娄行心中也是生出了不少惧意:“还好修了这水渠,救了咱们宛安县七万人的[xing]命!”
听他这么说,韩盈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却又很快放下。
劫后余生总让人心生喜悦,可再想想现今的情况,她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宛安县奢侈品主要靠周围郡购买,受灾这么严重,就算行商能走出去,它郡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还有余钱买这些东西,甚至这种时候还能不能卖出去东西都是小问题,在韩盈的印象中,汉武帝曾经派人去修过黄河堤坝,但并没有成功,然后在舅舅田蚡上书,说什么江河决[kou]都是上天的安排,人力没法去堵之类异常迷信的话之后,他直接放弃不!修!了!
没记错的话,黄河决堤总共泛滥了二十余年之久,河水泛滥的区域,一二千里数年粒米不收……后世的末[ri]求生小说的惨烈程度,怕是连现实的百分之一也比不上。
她这处‘世外桃源’,安稳绝对持续不了多久,到时候——
韩盈猛的握紧了拳头,她忍住想要掐死汉武帝,活煮了田蚡的冲动,让自己冷静思考现在的情况。
汉武帝对迷信的喜好,更像是普通人花个十块五块钱做个占卜,高兴时甚至能打赏个一二百,可一旦涉及到上万甚至数年的重大数额,人便会立马冷静下来,分析利弊。
江淮一带地势平坦,气候适宜,过往产粮极高,距离长安也近,如果可以,汉武帝绝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好的粮仓,兵仓,还是以有违天和的理由放弃,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他都从来没当回事,还能被田蚡忽悠住?
开玩笑嘛。
在韩盈看来,汉武帝放弃堵黄河堤[kou],最大可能就是对他而言,现有国家资源要被拿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剩下的国家资源所调动的力量,是堵不住堤[kou],所以他就不,等等,马邑之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来着?好像是元光二年,那不就是去年的事儿吗?
韩盈终于明白问题在哪儿了。
她对马邑之谋同样是了解不多,只记得这是汉匈决裂的导火索,因为匈奴再次要求汉朝送公主去和亲,汉武帝忍不住想打,但是被大臣劝下,因为打的话匈奴机动[xing]太强,他们找不到人,还人困马乏,胜算太低,所以只能继续和亲。
但汉武帝肯定是咽不下这[kou]气的,所以他命令边疆动员三十余万大军分别埋伏于马邑附近,诱使匈奴单于前来,结果被对方识破跑了,三十万大军埋伏了个寂寞。
过往回想这段历史的时候韩盈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一想,她整个人便开始窒息。
三十万大军啊!不算运输损耗光停那儿不动,一个月就需要九十万石粮食,若是算上后勤运输,那翻个五倍都绰绰有余,北地的这些郡的存粮恐怕都要被掏空了!
而南边的郡虽然有粮,但与之接壤的夷国实力也不算弱,尤其是南越,若是知道汉国黄河决堤,国力受损,恐怕又要向汉国动兵,粮食也不能多动。
除此之外,当年韩盈学省情,其中就有关于黄河的内容,西汉时期人们还没有多少治理黄河的经验,黄河每隔一段时间就泛滥,很难治理,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休克疗法,挺符合汉武帝选择……个鬼啊。
在灾区的她一点也不想被休克。
“黄河决堤,数郡受灾,[bo]及数百万人,我一个小小的医曹,能做什么?”
韩盈脸上带着几分苦涩,她目光移向了屋外,天空晴朗无云,像宛安县的现状一样,平静美好,谁能想到,外界即将尸横遍野,人竞相食?
我要如何做,才能让这场天灾人祸不持续二十年之久?
知晓未来的韩盈还在叩问着自己,苦苦思索破解之法,对外界一无所知的行商们面对着数[ri]的好天气,逐渐升起了趁着末尾赶紧离开的打算。
赚钱是头等要事,现在时间已经被耽误的不轻,再不赶紧走,等到七八月份,那天气热的能如蒸笼,哪儿都没法去,今年上半年收益可就全都没了!
只是行商们刚开始动作,便被宛安吏目建议说要再等一等,问为什么等,他们便回答说要与周围县城确定灾情,再问更加详细的内容,就一问三不知了。
这让经验丰富的行商瞬间嗅到了危机,一些家在本郡的咬了咬牙,付了违约金退掉货物,连车也不要,骑着快马就往家赶,剩下的人也开始陷入焦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走是留,自己的货物又怎么办?
人心惶惶下,货场的气氛越发混乱,没过多久,已经离去一月之久,又突然返回的狼狈行商,将这种不安的氛围直接推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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