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 121 章 你男人那方面行不行?……
深冬山野,四处一片枯寂苍凉。
时菊蹲在溪边小心翼翼地取了盆干净的水。她呵气暖了暖冰凉的手指,然后端起盆往附近的一个山洞走去。
听见里头传来些动静,她加快脚步。
“你怎么起来了”她放下盆,忙上前去扶裴沅瑾。
裴沅瑾披散着头发,露出苍白憔悴的脸和豪无血色的唇瓣。
他整个人恍恍惚惚,沉默地推开时菊往洞外走。
时菊猜想他去做什么也没跟着,只嘱咐道“公子小心些,外头快下雪了。”
她转身往山洞深处寻了寻,少顷摸出个烧水的壶和一口铁锅。
这里曾是猎户住的地方,锅碗瓢盆齐全,倒是极其方便。
那日裴沅瑾跳江后,她沿着河岸寻找,总算在河岸下游的一个村庄找到他。
是村里人把他救起来的。时菊给了那人二两银子,然后又买了匹骡子,驮着昏迷不醒的裴沅瑾上山了。
她知道裴沅祯的人一直在寻他,她不能让他暴露,是以带着裴沅瑾藏进山中。
如今,两人在山洞里住了好几日。天气好的时候,时菊下山去买米粮和药材,还买了些粗布麻衣,改一改两人也能凑合穿。
裴沅瑾伤得严重,腹部的伤以及手臂的伤令他这几日反复高热。时菊不敢阖眼,常常半夜起来照看他,直到退热才安心睡下。
过了会,外头果然缓慢地飘起了小雪。
时菊一边烧水,一边愣愣地望着山洞外的天光。
她喜欢看雪。
以前她是柳家大小姐时,还作过几首关于雪的诗。旁人都夸柳家小姐才情一流,她的诗作被附庸风雅的男子们争相品鉴。
曾经,她也是个高傲的千金小姐,等闲男子入不得她的眼。
直到后来,有人如天神般从天而降,凤眼笑得漫不经心,问她说“我救你,你可愿跟我”
她愿,她心甘情愿。
思绪飘忽了会,洞口处出现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是裴沅瑾回来了。
时菊忙上前去扶他,然后带他在木床边坐下来,拿被褥将他全身裹住。
她取壶倒热水,又取帕子来帮他净脸。然后站在一侧将他散落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拾起来束紧。
两人皆没说话,这几日来一直如此。
裴沅瑾不愿理她,他瞧不上她,憎恶她。
她心里清楚。
所以除了必要,其他多余的话她从不说一句,以免让他厌烦。
可今日,梳完头发后,他突然开口了。
“你为何放走沈栀栀”
时菊动作一顿。
“为何”他声音平静沙哑。
起初裴沅瑾得知沈栀栀被她放走,心头暴怒。不过后来一想,即便她不放走,裴沅祯也会找到。
但他不爽的是,时菊居然背叛他。
“栀栀是无辜的。”过了会,时菊说“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此前已经做错太多,不能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
裴沅瑾低低笑起来,也不知到底哪里好笑,他居然笑了许久。
直到后来牵扯伤口疼痛,他咳了一阵才停下来。
时菊帮他倒了杯温水过去,然后坐回火堆前熬粥。
吃过粥后,裴沅瑾精力不济又睡了。她帮他掖好被褥,自己加了件厚棉袄出去捡柴火。
再回来已是天黑。
时菊进洞,习惯性地查看裴沅瑾的情况。然而才走到榻边,手腕倏地被他攥住。
“你去哪了”他声音有些急,还有些颤抖。
时菊愣了愣,说“去捡柴火了。”
“怎么去这么久”
“附近的捡完了,我走远了些。”
裴沅瑾没再说话,却依旧紧紧攥着她。
时菊另一只手探上他额头,了然。
他又起高热了。
“我去打水来。”她说。
时菊抽出手,打了盆水来帮他敷额头降温。又将中午剩下的粥煨热,然后小口小口地喂他吃。
发热的裴沅瑾神志不清,迷迷糊糊说胡话,且不肯张嘴喝粥。
时菊没辙,喂了两口索性把碗搁在一旁。
“冷好冷”裴沅瑾一直在发抖。
他抱住自己,像个孤零零的孩子似的卷缩成一团。
“冷爹娘我好冷”
时菊鼻子一酸。
默了会,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去,然后钻进被褥里,贴上他身躯。
裴沅祯陪沈栀栀在村里住了几日,两人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才起。
自从那夜亲密过后,也不分房睡了,皆挤在沈栀栀那张小床上。
沈栀栀原本怕冷,但夜里被裴沅祯火热的胸膛抱着时,不仅不冷,有时还会热出汗。
比如此刻,她侧卧着,身后像靠着个火炉。她眯眼看了看窗外,还早,便挪开些继续睡。
可没过片刻,她又被捞了回去。
她下意识地继续挪,后头的人也继续捞。
两人这么反反复复地,也睡不着了。但天气冷,起来没事干,他们默契地不想出被窝。
索性躺在榻上说话。
“你要在这住多久”沈栀栀问。
“嗯”裴沅祯掀开眼,鼻音懒懒的。
沈栀栀说“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吧京城还有许多事等你。”
裴沅祯把玩她的手指“不急,过些日我带你一起回京。”
沈栀栀没吭声。
须臾,腰肉被他掐了下。
“想什么”他问。
斟酌了会,沈栀栀说“我还能跟你回京吗”
“为何这么问”
“我是南汌的公主,还能跟你回京吗”沈栀栀下意识放轻呼吸,等他回答。
他是大曌的首辅,而她是南汌的亡国公主。时菊此前也说过,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大曌的百姓是不会欢迎一个亡国公主的。
裴沅祯缓缓将她的脸掰过去,望着她。
“你是谁跟我喜欢你有何关系”他说“我裴沅祯要娶你,谁也拦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
见他一脸不以为意,沈栀栀顿时觉得自己担忧多余。
她笑起来,主动捧起他的脸亲吻。
裴沅祯顺势压过去,温柔地迎合她。
两人在榻上闹了会,没多久,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夫人,隔壁常婶来了。”
为避免村里人误会,裴沅祯让所有人喊沈栀栀夫人。
屋里的两人听见了,停下来。
裴沅祯慢条斯理地从她兜衣里抽出手,问她“可要起身”
沈栀栀香腮绯红,气若游丝“常婶许是有事,我出去看看。”
“好。”裴沅祯在一旁躺下来“我等你。”
沈栀栀面颊一臊“等什么,天色大亮了,该起了。”
裴沅祯笑。
沈栀栀拾掇好后,出来堂屋。
“常婶,”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常婶见她面色红润,一副被滋润得熟透的模样,心下懂。说话也就直白了些“哎呀,这么早打搅你们了。”
“也没什么事,”常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你青莲姐姐还记得不小时候你们一起玩来着。她嫁在隔壁村,上个月得了个胖小子,想邀你去吃满月酒但又怕你不得闲,让我问问。”
常青莲是常婶的三闺女,小时候跟沈栀栀玩得熟稔。沈栀栀十二岁那年离村时,她还曾烙了几个面饼给她路上吃。
况且常婶一家对她颇有照顾,这点薄面自然要给。
她笑道“那先恭喜常婶了,又得了个大外孙。青莲姐姐办喜宴我当然要去的,对了,是哪日办席我去帮忙。”
村里人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都是互相帮忙,沈栀栀清楚。邀你去吃席不能只带着嘴去吃席,还得出力帮着筹备。
常婶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喜笑颜开“后日,得你这话青莲定高兴,我今儿就过去跟她说。”
“好嘞”
送走常婶,沈栀栀进屋。
裴沅祯居然还懒在床上,沈栀栀不可思议“你怎么还没起”
裴沅祯目光幽怨地望向她“我想起,但”
他瞥了眼腹下。
“”
沈栀栀了然,该是还没消下去。
默了默,她说“我帮你吧。”
她走过去,手伸进被褥里,背对着裴沅祯坐在床沿。
“后日我去隔壁村吃席,你想不想去”
“你去吧,”裴沅祯舒服地闭眼“我在家等你。”
在村子里,凡是裴沅祯出门,总免不了被围观,他后来懒得再出门了。
沈栀栀明白,点头道“行,我后日去帮忙,会尽早赶回来。”
“嗯”
第三日,沈栀栀一早就随常婶去了隔壁村。
她一走,裴沅祯也骑马出门。
“南汌的事已了,安俊良催促我们尽快回京。”客栈里,奚白璋说。
裴沅祯坐在桌边翻阅天南地北送来的信件,其中京城来的最多。
他此前离京留翌景作替身称病在府的事,后来随着他突然在南汌出现又被众人得知。
有人故意拿此做文章,连上了好几封奏折弹劾他藐视君威,都察院那帮人也跟着附和。
再有就是他率螭虎军攻打南汌的事,又被都察院弹劾他擅自用兵开战。
尤其都察院的尤大人格外忿忿。
尤大人此前被裴沅祯捉去山上软禁了一个月,新仇旧恨加起来,尤大人逮着机会便使劲弹劾。
他嘴皮子利索得很,几番折子下来,把京城舆论搅得沸沸扬扬。
这倒没什么,裴沅祯什么时候没被弹劾过口诛笔伐听得多了,他不痛不痒。
倒是皇帝的态度有些微妙。
安俊良在信中直言,皇帝命御林军将翌景抓了起来。
众所皆知翌景是裴沅祯的替身,而皇帝抓裴沅祯的替身,大有撕破脸皮之意。
“安俊良猜想,兴许后头有人在挑唆皇上。”奚白璋说“不然,他不会做出这种令你下不来台的事。”
“当然,”奚白璋补充“这事皇上肯定也下不来台。但他脑子发热已经把人抓了,也没审问施刑。现在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说“我看你还是快些回去主持大局吧。”
裴沅祯默了片刻,点头“我知道了。”
沈栀栀从隔壁村吃席回来已经是傍晚,天上飘起了雪,天地间一片灰蒙蒙。
她戴着帷帽,与村里的其他妇人们一起归家。走到村口时,见一人撑伞立在路边。
妇人们纷纷打趣“哎呀,才离开一天就想了小夫妻就是黏糊”
裴沅祯站在那,眸子含笑。
沈栀栀羞赧,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村里的妇人们说话不讲究,况且又吃了点酒,就更是大胆。
有人说“你看她男人高高大大的,瞧着不像不中用的啊。”
没人回答她,索性扭头直接问沈栀栀“你男人那方面行不行”
“”
行怎么不行她每回弄得手都酸了。
沈栀栀头皮发麻,支吾回应“还好吧。”
妇人们哈哈笑,告辞离去。
沈栀栀走近裴沅祯“你怎么出来了”
裴沅祯牵起她的手“我来接你回家。”
“今天过得高兴吗”他问。
“嗯。”沈栀栀红着脸“挺好,吃了喜酒,还跟以前的小姐妹们说了许多话。”
见他牵着自己往另一条道走,她奇怪问“不是回家吗”
“我适才来的时候见后山开了几枝梅花,”裴沅祯说“我带你去看看。”
“嗯。”
两人撑在一把伞下,手牵着手,沿着田间小路缓慢走。
半刻钟后,到了后山的几棵梅树下。
梅花盛开尚早,大多还是花骨朵,只有几朵粉红颤颤巍巍绽放在枝头。
沈栀栀上前摘了一朵,插在发髻上,歪头问“好看吗”
红梅艳艳,冰肌似雪,少女歪头一笑百媚千娇。
裴沅祯眸色暗了暗,倏地将人抵在树上,摇落一树花瓣。
他噙住她的唇,低喃“我的栀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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