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各安天命
【奥运会上的国歌听着就是特么爽!】
李绩续道:“无论长孙家亦或是宇文家,这些年来稳稳作为关陇第一第二的存在,相互之间即彼此帮扶连成一体,又互为忌惮暗里拆台。明摆着,此刻谁先对上右屯卫,谁就会遭受右屯卫的全力打击,长孙嘉庆与宇文陇谁能愿意自己顶着右屯卫的猛冲猛打,从而为另外一人创造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程咬金对李绩素来心服,听闻李绩的剖析,深以为然道:“岂不是说,这会给予房二那小子各个击破的机会?”
李绩拿起桌案上的茶水呷了一口,摇摇头,缓缓道:“战场之上,除非双方战力呈碾压之态,否则双方都会有各种各样取胜之机。只不过这种机会稍纵即逝,想要精准把握,着实困难,而这也正是将与帅的区别。房俊带兵之能的确不俗,但之所以能够屡战屡胜,皆赖其对于军队战术之革新,运筹帷幄、决胜沙场的能力略有不足。此战干系重大,对于关陇来说或许只是长孙无忌能否掌控和谈主导,而对于东宫来说,一旦战败,则玄武门不保,覆亡在即。这等许胜不许败的情况之下,房俊不敢草率行事,只能求稳,最好的办法便是向卫公请教……然而这又回到对于时机的把握上来,长孙无忌老谋深算,既然犯了错误,一定很快认识到并且予以纠正,而房俊在请教卫公的同时便耽搁了战机,最终是他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还是长孙无忌及时弥补,则全凭天意。”
程咬金与张亮连连颔首。
皆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亦是天下最顶尖的将才之一,或许对于战局之剖析没有李绩这般洞若观火、如观掌纹,但是军事素养却绝对高水平。
沙场之上,动辄数万、十数万人对垒搏杀,局势瞬息万变。因为制定战略的是人,执行战略的还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与主见,自然导致整个战略因为某一个人的偏离而出现变化。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一场规模的战争之中,足以影响最终之结局。
故而才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再是惊才绝艳、再是算无遗策,也没有谁当真能够掌控一切……
程咬金想了想,有不同意见:“房二此人,于战略之上的确略有逊色,但胆识过人,极有魄力,只看其当初奉命收复定襄,却敏锐察觉漠北之局势,故而毅然决然兵出白道便可见一斑。长孙嘉庆与宇文陇之间的龌蹉导致既定之战略出现偏差,露出极大的破绽,这一点房二还是有能力看出来的,自然也明白机会稍纵即逝的道理,未必便不会奋力一搏。”
这是鉴于对房俊性格之了解而做出的判断。
事实上,程咬金一直觉得房俊与他几乎是同一类人,在外人面前嚣张跋扈恣无忌惮,以鲁莽冲动的外表来掩护自己,实际上心中却是沉稳至极,往往看似率性而为,其实谋定后动。
没错,卢公国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李绩沉思一番,颔首表示赞同:“或许你说的没错,若当真那般,叛军这回必然吃个大亏。”
他的确不看好房俊在战略方面的能力,算得上优秀,但绝不是顶级,不会比长孙无忌这等老谋深算之人强。但有一点他无法忽视,那就是房俊的战绩实在是太过惊艳。
自出仕以来,接连面对强敌,突厥狼骑、薛延陀、吐谷浑、大食人……更别提新罗、倭国、安南那些个化外之民,结果是屡战屡胜、未尝败绩。
这份成绩即便是被誉为“军神”的李靖也要甘拜下风,毕竟作为前隋大将韩擒虎的外甥,李靖的起点是远远不如房俊的,出仕之初也曾面对天下群雄并起的局面束手无策。
然而房俊如此耀眼的战绩,却让李绩也不得不保持一份期待。
一旁的张亮见到连李绩也这般对房俊推崇,登时心情甚为复杂,不知是欢喜还是嫉妒亦或是遗憾……
他与房俊之间当真可谓由恨而起、由利而合,爱恨纠缠难分难舍,既愿意房俊迅速成长成为可以倚助的擎天大树,又暗戳戳的祈祷着让那厮吃个大亏栽个跟头摔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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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光化门。
长安城的外郭城亦称“罗城”,外郭城的范围即传统意义上的“长安城”,围绕着皇城与攻城的东南西三面,东西较长,南北略短,呈长方形。外郭城每一面有三门,北面中部因被宫城所占,所以北面三门开在宫城以西,分别为光化门、景耀门、芳林门。
三门之北为禁苑芳林园,由城南安化门入城穿城而过的永安渠自景耀门流出,流经芳林园后向北注入渭水。
禁苑之内,永安渠之畔,两万右屯卫已经在高侃的指挥下渡过永安渠,兵锋直指已经抵达光化门附近的叛军。另一边,赞婆率领一万吐蕃胡骑奉命离开中渭桥附近的军营,一路向南穿插,与高侃部形成交叉之势,将叛军夹在中间。
本就行进缓慢的叛军立即感受到威胁,停止前进,驻留于光化门外。
宇文陇策马立于中军,兜鍪下的白眉紧紧蹙起,听着斥候的汇报,抬眼望着前方林木森森、幽暗广袤的皇家禁苑,心中甚为紧张。
放缓行军速度是他的命令,为的是延后一步落在长孙嘉庆后边,让长孙嘉庆去承受右屯卫的主要火力,自己趁隙而入,看看能否逼近玄武门,攻破右屯卫营地。
但是眼下斥候回报的局势却大有不同,高侃部原本只是驻扎在永安渠以东,摆出防御的姿态,中渭桥的吐蕃胡骑也只是在正北方向游弋,威慑的意图更大于主动攻击的可能,一切都预示着东路的长孙嘉庆才是右屯卫的首要目标,一旦开战,必然拿长孙嘉庆开刀。
然而战局陡然间风云变幻。
先是高侃部忽然横渡永安渠,变成背水结阵,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紧接着北边的吐蕃胡骑开始向西挺进,继而向南迂回,此刻距离宇文家军队已经不足二十里。
如果继续前进,那么宇文陇就会进入高侃部、吐蕃胡骑两支军队一左一右的夹击之中,且因为南边乃是长安城的外郭城,吐蕃胡骑回直接截断退路,等于宇文陇一头扎进两支军队围成的“瓮”中,退路断绝,前后受敌……
现在已经不是宇文陇想不想缓慢进军的问题了,而是他不敢不停,否则一旦右屯卫放弃东路的长孙嘉庆转而全力猛攻他这一路,局势将大大不妙。
己方兵力虽然是敌人的两倍有余,但右屯卫战力剽悍,吐蕃胡骑更是骁勇善战,足以将兵力的劣势扭转。一旦陷入这两支军队的合围之中,自己麾下的军队怕是凶多吉少……
宇文陇谨慎小心,不敢往前一步。
然而正好此时,长孙无忌的命令抵达……
“继续前进?”
宇文陇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忿然将纸扎举起意欲摔在地上,但左右将校猛地一拦,这才醒悟过来,收手将记录军令的纸扎放入怀中。
他对传令校尉道:“赵国公不知前线之事,估不到此间之凶险,这道命令吾不能听从,烦请即刻会去告知赵国公。”
令出如山,即便是刀山火海亦要一往无前,这并没有错,可总不能当前前边是刀山火海也要硬着头皮去闯吧?
那传令校尉面色淡然,抱拳拱手,道:“宇文将军,末将不仅是传令校尉,更是督战队之一员,有责任亦有权力敦促全军所有将军奉行军令、令行禁止。将军所面临之凶险,赵国公一清二楚,之所以下达这道军令乃是避免东西两路大军心存忌惮、不肯对右屯卫施以压力,导致战前既定之目标无法达成。宇文将军放心,只要继续前压,与东路大军保持一致,右屯卫必然顾此失彼。”
宇文陇面色阴沉。
这番话是转述长孙无忌之言,明面上说的挺好,实则本意便是四个字——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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