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青木蔺泉紫叶寒涛（4）
围圈的孩子们，在青衣女子走来时，四散消失在街道建筑的阴影里，只余下虎头虎脑的少年，立在原地。暮色越浓，少年怀里，揣着刚才汇总后，重新分配到手的三枚灵币。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城里客商与游人逐渐稀少，孩子们街头营生，困难起来。穷人家的孩子知冷暖，这话隐含的心酸，早沁透了街道暗影里的目光。
淡淡芝兰香气飘近身前，清亮爽脆的声音，把某人的心思拉了回来。“这位小哥，请问城中，奉天阁药铺怎么走？”朱唇开合间，一抹初春的气息在秋风中飘动。粉面如酯，那对眼神皎若秋月，看着少年发憨的脸颊。
“噢，”刚才远看，少年心中已在反复揣摩，这四位的身份。如今近到身前，女子的灵秀更加逼人。但迎来送往，本就是这些城北孩子们的活计。他浓眉一挑，精明的目光在女子身上转了个来回，顿时有些不解。
女子的罗裙样式古旧，而且怀中婴儿，裹布上满是烟尘。不过，罗裙的料子非丝非绸，裁剪得精致合体，就算南城宁瑞布庄店面，也绝对没见过这种精料。可是如此气质穿着的女子，为何会抱着幼婴，徒步行走在北城这个地段。
心思百转，少年居然没回上话。他定定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小哥！”紧了紧怀中婴儿，女子再次出声，嘴角含上了笑意。
“啊，是，真是怠慢了。俺叫元虎，姑娘要找的药铺在西城，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子。”元虎脸红了连声答着。
“小女子恒海绿萝，和弟妹们都是初次来到蔺泉城。不知小哥你，可否为我们指一下路，麻烦你了。”女子满脸希臆。
元虎心喜，想不到这个时辰，还能捞到生意。东街走巷赶车的徐伯，这两日生意淡薄。家里三个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年纪，最近有点难揭开锅了。他口中忙道：“绿萝姑娘，这里去西城可是有点路程，您抱着小公子也不方便，不如雇辆马车。俺帮你去找，放心！价格绝对公道，只要四个灵币，您看？”
此刻，绿萝脸色有些尴尬，回首看着身后同伴。那名穿着皮袍的童子不好意思，伸手抓着后脑，小声道：“湖中多的是，不过出来急了，要不我回去一趟，帮姐姐取些来？这城也是的，什么狗屁规矩，不准用法术飞行，呸。”
他身旁的紫衣女子，当时就没有反应过来。待听到孩童话语才醒悟，马上行前几步，“我们去找奉天阁苏嘉，到了，我叫他给你钱。”
元虎憋了老半天，才小心的开声，“您说的是奉天阁大掌柜，苏先生吧？”
“嗯嗯，如果他叫苏嘉又在奉天阁，那就是他了。你找车带我们去，我让他给你钱。”紫衣少女肯定的点点头。
苏嘉是什么角色，那是郡守大人当面，都要唤一声先生的人物。谁知这位女子口中提及，语气很是平淡，就像走巷的平嫂招呼邻家的牛叔。摸了摸怀中灵币，元虎赌了，“请各位少待，我这就去雇车。”他迈开步伐，一路朝走巷徐家跑去。
“老爹，有生意！是四位客人，要去西城奉天阁药铺。”元虎从怀内掏出三个灵币，递给披衣出来的老汉。他接着又道：“老爹，客人是姑娘家还抱着婴儿，看样子是来找人的。她们身上可能不是很方便，只给了三个灵币，您看？”
徐伯攥着灵钱，点点头：“中。”
一辆驴车晃晃悠悠，停在西城大街奉天阁药铺门口。屋檐下，两盏宫灯，照亮了车棚上的大补丁。徐伯拘谨的掀开布帘，车旁元虎一路小跑，粗大的汗珠子在脸上滑落。
没等绿萝走上台阶，店内伙计迎了出来。他先看了看这辆驴车，眼角跳了几下，还是朝绿萝恭谨道：“贵客安好，不知奉天阁，有何可为各位效劳的。”
绿萝看向紫衣少女，“我们来找苏嘉，你叫他出来，我们欠这位大叔和小哥的车费，让他出来帮我把钱付了。”紫衣少女一开口，把所有人轰得外焦里嫩。更有路人停下身，投来惊奇的目光。
“请问您是哪一府的贵人，大掌柜这些日外出了。要不您留个口信，在下一定禀报给府中韩管事。”伙计此刻陪着小心，内里不断回忆着，蔺泉城大户豪门的资料，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相似的，不会是来白撞或找茬的？不像啊！。
紫衣少女心中发急，脸上神色愈发娇憨，“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元虎有些看不下去，已有几许路人停下围观。他刚想迈步上前，徐伯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摇摇头。
“贵客您......”伙计是个厚道人，这事真是稀罕了，一时不知怎么回话。绿萝抱着孩子，拍拍紫衣少女肩膀，朝伙计福了福身，“这位大哥，小妹不通俗事，请见谅。不知道贵店，是否收购灵材。”
“哦，既然是生意，各位贵客请里面谈。”伙计立马顺着话就下来了，弯腰向内伸手待客。他看见来往停步的路人，心知再在这里疆着，不是事。
绿萝感激的笑了笑，回首对着元虎，“真对不住，小哥还有这位老伯，还要耽搁你们一会时间。”元虎有些担心，“姑娘，我和徐伯在那边茶馆墙角等你们。”他转身，和老汉牵着驴车走向街道左侧，不远处的枫亭居。
众人来到店内，伙计一路小跑，为绿萝四人奉上茶盏。然后才把一个白玉盘，放在绿萝面前，“贵客，不知您有什么品相的灵材想要出手。”
“这位大哥，小女子也是第一次出手灵材，不知道您这里的品相有什么要求？要不请您通传一下，让坐店的师傅掌掌眼。”怀中的婴儿可能是睡久了，呀呀的叫了两声。
伙计回身，从柜台内取出一方软塌，铺在了绿萝身旁椅子上，说了声：“贵客少待。”他快步行进内堂。一位中年男子的脚步声传来。三缕短须，身形轻健，奉天阁坐堂掌柜来到绿萝身前，抱拳拱手几下，“在下韩涛，不知贵客带来的是何种灵材，可否示下。”
绿萝松了松裹布，婴儿舒服的咧开小嘴。她起身回礼后，拿出一株碧翠鲜嫩的草药，放入玉盘中。韩涛低垂的双目，瞬间圆了，盯住草药行前一步伸手就想端盘，但却又顿住抬头惊异的看着绿萝，“姑娘.....”
“无妨，韩掌柜，您随意掌眼。”韩涛端盘仔细凝视，这株似兰非兰娇弱玲珑的植物，颤声道：“绿萝...绿萝仙芝，这是千年气候的绿萝仙芝。苍豫洲南紫玉，北绿萝，多少药商，一生人都无缘见到的仙物。姑娘，您真的要出手？”
紫玉寒涛茶，煅天宫中神皇独享，能与她齐名，可想而知绿萝仙芝的身价。不过，就算百年以上的绿萝仙芝，也是隐身北部万重大山，偶有一两株流传到世间，马上就被秘藏，绝对不会轻易示人。绿萝芝草的香气，不但惊了韩涛，还把阁中的某人引了过来。
奉天阁前三重内院中，紫檀木门呀的打开。一位肥头大耳身材滚圆、满脸短须的锦衣汉子，迷醉的嗅着淡淡芝香，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内。他偷偷来到店面屏风后，小眼睛精光四射对外面一扫，心中倒吸了口凉气。除了凡族婴儿，绿萝三人的跟脚，被他观得七七八八。
汉子大惊，“小阁主明日就要进城，此等灵物却出现这时。外间三位随便拎出一个，那还不得一片血光。难道是主子传讯，说到的那位...，可传讯中只说有一位，但此间明明是三位，这事.....”他边想边退，重新隐入夜色。
韩涛热切的目光已逐渐平稳，看到绿萝点点头，没丝毫割爱忍痛的情绪，“对，麻烦掌柜开个价吧。”
“贵客，此物太过贵重，实在是......在下实在不敢妄定。本阁苏大掌柜现时不在，不如客人明日再来，大掌柜明日定当回来。”韩涛将玉盘轻推回绿萝面前。
结伴而来的童子，神色早就不耐，几次想开口，都被身旁少女瞪了回去。绿萝脸上有些失望，又有些尴尬的情急，想了又想，勉强开口道：“韩掌柜，不瞒您说，我们姐弟妹四人，不是很通尘俗之事。一路行来，身上盘缠已是用尽。您看，是否可以替你家大掌柜做一次主。”
韩涛听完瞅瞅这几位的神色，伸手招来伙计，“去，在柜面支五块纯色元石。”接过伙计递来的元石，用双手推到绿萝面前，“贵客，出门在外，谁都有不趁手的时候。您看得起奉天阁，就是给我们长脸，这些您先收着，仙草也请您收好，如果明日您还想出手，请再来奉天阁一次。”
绿萝起身向着韩涛一福，伸手把玉盘推回他跟前，“韩掌柜高义，那这株绿萝就压在店里。小女子唐突，多问一句，不知贵府大掌柜明日什么时辰归来。”
韩涛也不矫情，点了点头，“好，奉天阁明日恭候大驾。大掌柜明日辰时，会在北门迎接贵人。贵客明日申时来，会比较妥当。”
北门，迎接贵客，绿萝顿时有了打算，伸手收好元石，向着韩涛施礼告别。她抱起婴儿，领着童子和紫衣少女，出门向枫亭居走去。
元虎看见四人，连忙跑过来，伸头向后面看了看，“绿萝姑娘，你们...可是没有寻到人？你别急，奉天阁这么大的牌子，明日再来定会寻到的。”
绿萝心间一暖，奔波千里烟尘，只有这个少年和茶乡女掌柜，真心宽慰过她。看到元虎袖口满是补丁，她从怀中拿出两方元石，单手一伸，就塞进了他掌中，温声说道：“一块给你，一块给徐伯，谢谢你们。”元虎看着手中巨资，呐呐的，最后深鞠了一躬。
“小哥，还有件事想麻烦您，不知我们姐弟妹，可否在贵府借住一晚。因为明日一早，我们有些事情，要在北城附近办理。”
“可以可以，俺家有两间空屋子。是以前俺姐姐住过的，干净得很，二娘平时都会打扫的。”他欢喜得回身飞步跑向徐伯。众人上车又朝着北城行去，车前的那头黑毛老驴，不停撒欢，徐伯呦呦的开路声，更是透出几分喜气。车后百步外，一名锦衣短须的汉子，眼中神光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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