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亏本了

　　晋军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大半个冬季，晋军虽然没有渡河作战，但是却在全力以赴往前线调运军资、军械，随时准备踏着坚冰杀过来。

　　山东那边倒还好，晋军在收复青兖二州之后立即组织老百姓开始搞生产，争分夺秒地种下了四个月内便能成熟的粟，并且获得了不错的收成，因此山东是可以为大军提供将近一半的粮草的，至于剩下那一半，直接从江淮地区调运就是了。中原地区也差不多，北宫静同样是在收复许昌之后便安排人手组织生产，不过她的运气并不好，今年下半年中原地区挺干旱的，粮食收成并不算好，无法为她提供多少军粮，不过也勉强够老百姓填饱肚子，用不着她从军粮里拿出一部分来救济饥民。

　　也算是帮她节省了不少粮食了。

　　至于她缺少的粮草，就只能从荆州调运了。好在路途不算远，地形也平坦，补给也算便利，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正麻烦的是北宫纯所率领的那支大军。

　　这支大军哪怕是在与祖逖分兵、凉州军返回关中之后，连正牌晋军带被收编的胡人炮灰，依旧有八万之众。这可是八万张吃饭的嘴，放开了吃的话一座山都能给你啃平。再加上数以万计的骡马、战马，一个个胃口也是好得吓人，如何喂饱这支大军并且让他们攒下足够进攻河北的粮草就成了大问题。

　　指望关中、并州那肯定是不现实的。汾渭平原虽是西北地区有名的大粮仓，但是被战争破坏得太狠，大多数田地早就荒芜了，除了荆棘杂草之外啥都不长。被破坏得没那么狠的地方又大多是些崎岖的山地或者窄小的谷地，供养一千几百人尚且困难，让他们拿出余粮来喂饱八万大军？别开玩笑了！

　　关中、并州许多坞堡都自愿拿出粮草来交给大军，但是众多坞主也无奈地发现，就算他们把明年的种子都拿出来，也不够这支大军塞牙缝。

　　压力还是给到了李睿这边。

　　整整一个冬天，李睿都在为西路大军的吃饭问题而奔忙。他首先派使者跟拓跋鲜卑部联系，要花钱从拓跋鲜卑那里购买牛羊。众所周知，游牧民族入冬之前都会宰杀掉很多牲畜，这些牲畜里有老的，弱的，还有公的。草原的冬季气候严酷得令人生畏，那些老弱的牲畜根本就挺不过去，不如在入冬前就宰了，多少还有点秋膘。至于宰杀公的就更简单了，一个牧群不需要那么多雄性牲畜就可以正常繁衍，把最强壮的留下来，数量控制在足以让牧群正常繁衍的水平就够了，其他的通通杀掉。

　　这也是游牧民族少有的能够大块吃肉的时候。

　　拓跋鲜卑雄据草原，控弦之士不下三十万，拥有的牲畜多到难以计数，让他们拿出一些来提供给大军，也确实没啥难度。

　　拓跋鲜卑很快便同意了，每日向并州提供八百头羊，或者两百头牛。这些牲畜宰吧宰吧，理论上也足够每名军士每天分到三到四两的肉食了。当然，实际分配下来肯定不会这么平均。晋军分到的在平均值之上，而胡人炮灰分到的则低于平均值，而且还多是牲畜下水。这些东西晋军嫌脏，不爱吃，都扔给胡人炮灰了。

　　有了一定数量的肉食，肚子里有了油水，对粮食的需求量也就没那么高了。李睿又组织了四千多辆四轮马车，分段向并州转运粮草、军械，从南阳到晋阳之间，运输车队骆驿不绝，蔚为壮观。

　　大晋在过去八年时间里积攒下来的国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拿了出来。不管是驻扎在关中的凉州军还是已经抵达军都山山下的羊允、兰夏大军，都是吃得饱，穿得暖。他们的伙食还丰当的丰富，主食有面食、粟饭、米饭，下饭的菜里有咸菜、咸鱼、牛羊肉，隔三差五甚至还可以吃到新鲜的青菜。

　　当然，是相对新鲜。毕竟从摘下来到运到前线，需要大半个月时间，哪怕是天寒地冻也不可能保持新鲜，没烂掉就算不错了。品种也不稳定，有时是一大车一大车的白萝卜，有时是一大车一大车的卷心大白菜。最珍贵的是冬笋，荆州、江州、湘州的老百姓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那就是上山挖冬笋，然后卖给前来收购的军需官，非常畅销，哪怕是那种个头很小的冬笋对方也不嫌弃，放开了收，有些挖笋高手一个月下来，赚的居然比一年务农所得还多。

　　果然啊，战争财什么的最好发了。

　　每次有冬笋送到，晋军都会兴高采烈，小心翼翼地剥去笋衣，将笋子切碎，与鲜美的肉类一起精心烹饪，弄得那叫一个香，光是闻着那个味都让人垂馋三尺。

　　莲藕同样受欢迎。这种蔬菜保鲜时间比较长，送到前线也不会变质，大伙会用牛骨、羊骨跟它一起炖汤喝。由于数量多，这个时候哪怕是胡人炮灰也能分到一小碗。这是他们能吃到的为数不多的蔬菜，平时他们能分到一小截白萝卜啃都能乐得蹦起来了。

　　哦，对了，炮灰们除了莲藕、白萝卜之外，还有一样蔬菜可以比较常吃，那就是炒豆芽，每周都能吃到一两次。马车往前线运送的补给品里有不少大豆，在实在没有蔬菜好吃或者吃得不过瘾的时候，晋军就会自己动手发豆芽吃，这一吃法得到全军上下一致认可，可比直接吃豆饭强太多了。胡人炮灰也跟着沾光，能分到一些。

　　玩命干饭的胡人炮灰表示晋人真的太富足了，随便一个小兵的日子过得都比他们部落的贵族还好————哪怕是最富裕的部落贵族，在这泼水成冰的季节也不可能时常吃得上蔬菜的！

　　果然，还是跟着晋人混好啊。跟着部落那些贵族混能得到什么？伤没少受，血没少流，却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在这百草枯黄的季节吃上蔬菜了！部落贵族表示这些东西我都吃不到，你一个卑贱的牧奴想都不要想了！还蔬菜？啃枯草去吧你！

　　羯胡军队并不甘心等死，他们还在玩命地进攻井陉口，有不少胡人游骑踏着冰面幽灵般出现在黄河南岸，攻击晋军的运粮车队，他们倏来忽去，叫人防不胜防，晋军接连吃了好几次亏，被抢走了不少粮草，运粮的军士、民夫死伤颇多。反复几次后李睿也火了，下令调动禁卫军押送粮草。禁卫军十人一队躲在马车里，平时绝不露面，等到胡骑来袭时他们马上将用马车组成车城，用燧发枪朝胡骑射击。用胡人的视角可以看到，每一辆马车都在朝他们喷吐火舌，但愣是看不到晋军的人影。他们射的出箭将马车钉得跟刺猬一样，可伤不到晋军分毫————人都躲在马车里，伤得到才有鬼了。

　　每一辆马车都是一座雕堡，里面开了若干个射孔，晋军可以自由射击，胡人射出的箭伤不到他们，他们射出的子弹却可以尽情收割生命。在他们的打击之下，胡人游骑死伤惨重。如果胡人游骑在这个时候选择撤退倒还不失为明智，要是他们还不甘心，继续围攻车营，那注定凶多吉少：

　　晋军骑兵马上就要到了。

　　双方摆开阵势光明正大的打，胡人游骑根本就不是已经将密集队形冲锋玩得出神入化的晋军骑兵的对手。

　　接连被阴了十几回，折损了数千游骑之后，胡人终于消停了。妈个鸡，截个粮道的成本未免太高了，晋军的粮草没毁掉多少，人马倒是成百上千的折进去，这谁受得了？晋军那纯粹就是把他们当成肉类供应商了，很多车队出发的时候是空的，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车上装满了马肉……估计人家都盼着他们前去攻打，好多送一些马肉上门了，这还怎么打？

　　劳资不干了！

　　羯胡针对井陉口的进攻也陷入了僵局。刘演的军事才能跟刘琨差不多，远不是孔苌、夔安这些石勒的得力大将的对手，当初石勒进攻河北的时候他占据邺城，就让石勒三下五落二给打得抱头鼠窜，一路狂奔逃回了山西。但是吧，反反复复的做着同样的事情，人总是会有进步的，现在的刘演依旧不是孔苌的对手，但是凭险死守却是足够了。更何况一直以来并州军都极度缺乏的东西————援军，正通过井陉源源不断地开来，不管孔苌怎么打，据守井陉口的晋军兵力始终保持在四五千人。

　　这还怎么打？

　　战火纷飞中，永嘉十二年过去了，时间来到了永嘉十三年。

　　是的，八年过去了，大晋依旧沿用着永嘉这一年号。李睿说过，在将胡人撵回塞外啃草皮、洗雪永嘉之耻之前，这个年号会一直用下去，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永嘉之乱，记住那段悲惨的、黑暗的、耻辱到极点的历史。

　　现在时间来到了永嘉十三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年号很快就用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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