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扑空了
孔苌是不折不扣的杀胚,可不会惯着这些奇葩,闻言说:“直接杀了得了!”
石勒有点儿犹豫:“他们可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个个都有着不小的能量,就这样杀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他还想从这些人身上榨出点油水来。
孔苌说:“王衍位列三公,名满天下,肯定不能为我们所用,更别提那帮宗室王了,直接杀掉一了百了。”
石勒被说服了:“那就全杀了得了!”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胡人士兵冲进来,不顾这些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的哭喊哀求,将他们拖出去一刀一他,尽数斩杀。
轮到王衍了,石勒说:“这可是当朝太尉,当今名士,不要用刀杀他,给他留个全尸吧。”
于是派人推倒一堵墙壁,将这位名士生生压死。
当然,也有说直接拿板砖拍死的。
到底是用板砖压死的还是拿板砖拍死的,估计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反正甭管怎么样,这位西晋嘴炮王者都跟板砖结下了不解之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了。
王衍被处死前长叹:“唉!我们即使不如古人,平时如果不崇尚浮华虚诞,勉力来匡扶天下,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一点也没错。也许,在板砖落下来之前,这位玄学大师终于大彻大悟了:玄学屁用没有,清谈更救不了国家,相反,这种空虚玄幻的东西只会误国、误家、误自身。要是他们这些名士能将琢磨玄学的心思用到治国上,国家又怎会沦落到这个田地,自己又怎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可惜,太晚了。
玄学自汉末兴起到现在,已有一百多年了,谁都知道这玩意儿空虚玄幻,屁用没有,然而,它的生命力却又旺盛得让人难以置信。他是在可怕的汉末大瘟疫中诞生的,那场瘟疫横扫整个神州大地,所到之处横尸遍野,十室九空,下至乡野村夫,上至皇室贵胄,都无法逃脱它的绞杀,比如说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名声何其大,地位何其崇高,然而除去孔融是因为激怒曹操被杀,阮瑀死因不明之外,其余五人全都是因为感染瘟疫而死。
当灾难横行的时候,迷信就会随之兴起,各种牛鬼蛇神像下过大雨后的荒草一样疯狂冒出来,群魔乱舞。鼠疫横扫罗马,在夺走无数罗马人的性命的同时也让基督教迅速取代了罗马传统的多神教,成为罗马的国教;玄学也一样,当瘟疫夺走无数人的性命,依旧在这片大地上空盘桓,不肯离去的时候,玄学也应运而生了。玄学也好,基督教也罢,说到底都是快被死亡逼疯了的人们在寻求心灵的慰藉,幻想着能够有神明从天而降,将他们从无边的苦难中解救出来。普通老百姓这样想情有可原,因为他们除了向神灵祈祷,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可身为国家栋梁的那一拨人也沉迷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难以自拔,那是要出大事的。从汉末到西晋,一百多年时间里,玄学之风越来越盛,到西晋的时候已然成为社会风尚,好像一个读书人不懂点玄学,跟朋友聚一块不谈谈玄学,就显得你是土老帽,到处都要受人鄙视!
当一个国家的栋梁都跑去琢磨玄学,沉迷于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中,对国事漠不关心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气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西晋的名士们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了最可怕的代价,但是玄学并不会随着他们的惨死而寿终正寝。这股歪风还会继续刮下去,还会有更多名士靠玄学而扬名天下,从而蹦上历史舞台上演一出出令人瞠目结舌的闹剧,汉民族要用两百多年的血与泪,无数次铁与火的洗礼,才能将这个精神毒瘤剜掉,从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挣扎出来,重新焕发出原有的剽悍、精干、务实、豪放。
收拾完那些杂碎后,石勒又撬开司马越的灵柩,直接一把火烧了这个老乌龟的尸体,骨灰都给扬了。他义正词严的宣称:“就是这个王八蛋祸乱天下,弄得民不聊生,今天我将他挫骨扬灰,为天下人报仇!”
仗打完了,气也出了,同时还从被歼灭的晋军手中缴获了大量财物、粮食,石勒这一战算是赢得干净利索,赢得彻彻底底了。他在宁平城休整了一天,留下一部分人马配合君子营那帮文人收拢战利品,自己则率领一万轻骑直扑上蔡而去……他可没有忘记,那里还有一万饿得浑身发软的西晋禁军等着他收拾。
他从来都没打算要放禁军哪怕一兵一卒逃到南阳去!
然而,当他率领大军杀到上蔡的时候,却发现此地空空如也,别说一万禁军了,连根人毛都找不着。看着寂静无声的上蔡城,他不禁有点傻眼了:西晋禁军呢?我那么大一坨的西晋禁军呢?哪去了!?
正自惊疑不定,忽然有人来报:“赵固将军求见!”
石勒说:“请他过来!”
当看到赵固的时候,石勒着实是吓了一跳:这哥们身上的盔甲布满了刀砍剑劈的痕迹,蓬头垢面,浑身都是血污,跟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看到石勒,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末将有负大将军所托,没能盯死晋军禁军,请大将军降罪!”
石勒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
赵固咬牙说:“是活跃在南阳的那支晋军!是他们突然杀出,救走了原本已断粮,寸步难行的一万禁军!”
石勒有点惊讶:“南阳地区的禁军主动过来救这支禁军?他们来了多少人?”
赵固说:“一千人!”
孔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才一千人就把你打成这个鬼样了?”
夔安说:“我们歼灭了十几万晋军,自己一根毛都没掉!”
赵固说:“一千比北境突骑还要强悍的铁甲重骑兵!”
孔苌:“……”
夔安:“……”
石勒:“……”
隐隐有点儿同情这哥们了。
他们可是跟王浚麾下的北境突骑交过好几次手,次次都让人家揍得头破血流,已经不大敢再去河北触那个私生子的霉头了。他们拥有三四倍的兵力优势都能被北境突骑打得屎尿横飞,这哥们倒好,总共就那一千五百人,撞上了一千比北境突骑还要厉害的铁甲重骑兵……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他能捡回条命来都算是有大能耐了!
凭良心说,赵固对这次任务是很上心的,毕竟是在南阳吃了一场大败仗,折损了数千人,再加上自己又不是石勒的嫡系,地位难免受到冲击,这次任务再不漂漂亮亮地完成,就算石勒容得下他,同僚都容不下他了。所以他带上自己所有的家当,在南阳之战中幸存下来的八百骑兵,自己的亲兵,以及石勒拨给他的五百骑兵,一共一千五百人,一头扑过去狠狠地咬上了那支正忍受着饥饿的折磨,朝着南阳艰难行进的西晋禁军。
我们前面说过了,这支西晋禁军是以步兵为主,没多少骑兵的。一千五百剽悍劲健的轻骑兵想击败一万多步兵并不容易,但要缠住他们,让他们寸步难行,那简直不要太轻松。他将这支骑兵分成十股,不断向禁军发动袭扰,也不跟禁军正面交锋,都是看到落在后面的小部队就扑上去狠狠咬一口,在对方休息的时候,或者吃饭的时候又扑上去狠狠咬一口,两天下来,这支禁军已经让他们折磨得筋疲力尽,不管是体力还是意志,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只要再给他两三天时间,他未尝不能复制北宫纯在穰城之战中的奇迹,以少打多歼灭这支兵力数倍于己的禁军。
然而,没有两三天时间给他,一天都没有。
那支禁军也足够的顽强,在羯胡骑兵没完没了的袭扰之下居然咬着牙边打边走,挣扎前行,两天时间硬生生走了近四十里,从上蔡跑到了灈阳(今天的遂平),这速度,可比在宁平城全军覆没的那十几万大军快太多了。而在灈阳,他们终于苦尽甘来,而赵固也不得不再一次直面自己此生的噩梦:
一千身披铁甲、手持长矛的晋军骑兵排着整齐的纵队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石勒的判断终究是出了差错,他低估了这一万禁军对活下去的渴望。这一万禁军是以步兵为主,但并不是说他们一点骑兵都没有,在遭到赵固的轻骑袭扰后他们便意识到大事不妙,立马便放弃了在南阳附近找个小城驻扎下来,等待襄阳王向自己伸出橄榄枝,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的计划,在深夜偷偷派出一支骑兵小队躲过羯胡游骑,跑到南阳去向司马范求救。他更没想到,司马范可能是被李睿刺激得狠了,居然玩起了刘备以人为本的那套,连个价钱都没讲,火速派北宫纯率领一千乌桓突骑前去救援!
赵固:妈的,我跟你有仇啊?派一千乌桓突骑来打我这么个小角色已经够看得起我了,还祭出这么颗核弹头?我上辈子没把也你孩子扔井里吧!?
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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