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纠结
趁着晋军围攻被合围的部队,顾不上自己,石勒带着溃围而出的羯胡骑兵快速逃离了战场。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但是看到晋军骑兵在疯狂围攻被拦截住的羯胡骑兵,石勒血灌瞳仁,怒吼:“王阳,郭敖,夔安,跟我杀回去!”
王阳和郭敖对视一眼,默然不语,夔安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大将军,不成了,我军胆气已丧,硬要他们杀回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石勒咆哮:“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被包围的袍泽被晋狗吃掉不成?那可是好几千人!我们羯族总共才多少兵!?”
此时的石勒活脱脱就是一头暴怒的狮子,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喷薄着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胆敢忤逆他的人撕成碎片一样。换作别人,肯定已经被石勒给吓到两腿发软,大气也不敢喘了,但夔安却一派从容,说:“大将军,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晋军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场主动,我们现在回去也不过是让他们的战绩看起来更辉煌一些而已!”
桃豹鼓足勇气说:“是啊,大将军,现在晋军士气如虹,锐不可挡,而我军人困马乏,疲不能兴,回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还是赶紧撤吧!”
王阳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石勒暴怒:“你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怯懦了!?”
夔安说:“大将军,并非我等怯懦,实在是这仗没法打了!我的三百铁甲骑兵全死光了,郭敖、王阳、桃豹他们的私兵也死伤惨重,真打不下去了!”
提起自己那三百铁甲重骑兵,夔安便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三百铁甲重骑兵大多是他在与晋军的交战中俘获的精锐骑士,其中不少人还是西晋禁军长水营出身,个个武艺精熟,骁勇异常。我们都知道,东汉和曹魏禁军中,中垒营是中军指挥核心部队,屯骑是边军骑士组成的传统骑兵,越骑是轻骑兵,胡骑是归附的胡人骑兵,射声是由神射手组成的弓弩部队,而长水则是人马俱披重甲的重骑兵,可以说,他们就是具装重骑的雏形。这么一支部队,不管是士兵还是马匹,又或者是他们的装备,都来之不易,夔军通过在战斗中俘获,然后以恩惠拉拢让他们归心,好不容易才拼凑起这三百铁甲重骑兵作为自己的王牌,那更是加倍的不容易。现在好了,一仗就给打清光了!
夔安是石勒麾下的头号战将,勇猛异常,而且颇有智谋,一身是胆。现在连他都说没法打,那这仗怕是真的没法打了。
石勒深深的看了自己的爱将一眼,咬着牙取出一支箭用力一拗,将它折成两段,回望着杀声震天血流成河的战场,赌咒发誓:“今日的耻辱,我石勒必将十倍百倍地还回去!我的弟兄在这个战场上流的每一滴血,晋人都要用一条血河来偿还,如果做不到,就让我像这支箭一样,被人一折两段!”说完,将断箭往地上一扔,率领残兵败将撤离这个噩梦般的战场,朝着宜阳方向撤退。
夔安、郭敖、桃豹、王阳等人松了一口大气,赶紧跟上,很快,这批丧家之犬便从晋军的视野中消失了。
其实,夔安那三百铁甲重骑兵并没有全军覆没,毕竟一个个都用铁甲把自己包裹得跟个铁罐头似的,想要杀伤他们真不大容易。他们在跟随夔安突围的时候被羊峻和张雄联手堵住,前后夹击,最终数十人战死,剩下两百来人见势不妙,果断投降了。在他们看来,投降也没啥大不了的,羯胡占上风的时候他们就投降阉胡,晋军占上风的时候他们就反正,忠诚?多少钱一斤啊,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手中有刀弓,胯下有战马,投靠哪一方势力都可以得到优待,不怕没前途!
至于投降后被杀……
他们就没担心过这个。像他们这样的精锐骑兵,甭管在哪一方势力里都是极其难得的,杀他们?那可真的是蠢到家了!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北宫静并没有杀他们,而是让他们操刀,每人砍杀了一名羯胡俘虏当投名状。等他们砍完人之后,北宫静望向李睿:“把这支骑兵交给你来指挥怎么样?”
李睿一怔:“呃,我已经有部曲了啊,有三百多号人听从我指挥呢!”
其实也没有三百多号人了。连日血战下来,他那些部曲死伤也相当惨重,现在还能有两百号人他就该偷笑了。
北宫静说:“我觉得你更适合指挥骑兵……就这么说定了。”
李睿观察着那些被俘获的铁甲重骑兵,只见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披着四十多斤重的铠甲也能行走自如,所骑的战马同样高大神骏,乖乖,距离具装骑兵只差一副马铠了啊!他觉得如果能指挥一支具装重骑也是挺酷的,就是不知道北宫静是不是在逗他玩,他捏着下巴问:“真的交给我指挥?”
北宫静点头:“当然,只要你能收服他们。”
李睿嘿嘿一笑:“收服他们?这个我最拿手了!许浑,带上你的狼牙棒,我们去跟这帮俘虏讲讲道理!”
许浑咧嘴笑着:“好咧!”真的就扛起狼牙棒,跟着李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那帮神情淡定甚至带着几分倨傲的前长水营精锐,开始了他的收服人心之旅……
然后接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这家伙都在指着那些骄兵悍将的鼻子破口大骂,摆事实讲道理将他们贬得一文不值,将他们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轮。
“就你们这熊样,对上胡人一条虫,对上自己人猛如龙,都被俘了还拿鼻孔瞪人?你们拽什么拽?得亏你们不是我生的,要不然哪,有你们这帮数典忘祖、助纣为虐、为虎作怅、狐假虎威、不忠不孝的孙子,老子自己找块贝壳撒泡尿把自己憋死得了!还好意思拿鼻孔瞪人?是不是自我感觉很不错啊?什么玩意儿,没钱买镜子,尿总有吧?撒两泡照照自己是什么熊样!”
这帮重骑兵让他骂得脖子青筋一鼓一鼓的,拳头捏得啪啪响,很想嗷的一声冲上去跟他拼命。但是这家伙身边那个大个子手中那根足有两米长、锤头足有人的大腿那么粗,还遍布一根根又粗又长的狼牙状铁钉的大棒却让他们不得不冷静下来……这玩意儿可不好玩,别说被敲个正着了,哪怕被轻轻擦上一下也得掉一层皮啊!不好惹,还是冷静点为妙。
一名军官愤然说:“这位曲侯,都说成王败寇,今日我们战败被俘,也就认命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果看得上我们这一身本事,就把我们收编了;如果看不上我们,就给我们一个痛快,没必要这样羞辱我们!须知,羞辱手下败将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反倒会损害你的名声!”
李睿叉着腰冷笑:“损害我的名声?笑死,老子有名声这玩意儿吗?少在老子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弱者模样,怎么,还想道德绑架我?你看我像是有道德的样子吗?”
那名军官:“……”
真的是气到肺都要炸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奇葩,连没有道德这种一听就不光彩的事情都能洋洋得意的说出来!
那两百余名铁甲重骑兵都保持了沉默,一个个嘴巴跟被焊上了似的,就算拿狼牙棒砸,三棒子下去也砸不出个屁来。他们意识到,自己碰上了一个比他们还烂的烂人,激将法对他没用,装可怜对他更加没用,想靠着弱者身份讹他?靠,你看这个烂人像是有素质还是有钱啊?这两样人家都没有,你讹个屁!
羊绣咋舌:“我的天,这位李曲侯那张嘴也太毒了吧!被他指着鼻子骂简直比挨刀子还难受啊!”
北宫静说:“他向来是得理不饶人,不得理更不饶人。”
羊绣惊奇:“北宫静,你上哪找来这么个奇葩做部下?”
北宫静说:“捡来的。哦,对了,羊绣,你还欠他一条命。”
羊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欠他一条命了?”
北宫静说:“在你追杀那名胡人神射手的时候,要不是他抢先出手一箭射中那名胡人神射手的脖子,你现在怕是已经殒命沙场了。”
羊绣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什么?那一箭是他射来的?”
北宫静说:“对。”
羊绣说:“不可能,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我差不多有一里地了,这么远他怎么可能射得中?绝对不可能!”
北宫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他是神箭手中的神箭手,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羊绣回想起那仿佛是从天边飞来的一箭,简直不敢置信。拜托,当时她所在的位置距离他埋伏的高地足有百丈之遥了好不好!就算是神箭手,能射中五十丈外的目标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这么远的距离他居然都能一箭命中,抢在那名狡猾的胡人神射手朝她射出致命一箭之前射中了对方,救了他一命?
我的老天爷,李广重生都没有这么厉害吧!?
莫名其妙的就欠了人家一条命,这可怎么办哦……
真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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