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句号
周浩然本想着帮忙的，听到殷光赫这样说，以为是他们的秘密行动不适合叫自己一个外人知道，便没再多说什么。
等到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便躺在床上想家中的妻子跟儿女。
兴许是因为一夜没怎么入睡，周浩然躺着躺着，迷迷糊糊就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周浩然刚想睁开眼睛，却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他不假思索地紧闭双眼，调整呼吸。
走近的人似乎一直在观察周浩然的状态，过了约摸八九分钟，一个距离较远的声音响起：“你要是真不放心，干脆直接把他干掉吧。”
这个“他”，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指的是谁。
这个声音在周浩然听来很陌生，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听过。
“出口都有人把守，不要横生枝节，”近处的声音响起，问道：“你打探清楚了？他是怎么住进这间病房的？”
“......”之前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做了结扎手术，赶不及回去，医院就给安排进来了。”
这句话后，病房里再没其他人说话。
若是此时周浩然睁开双眼，就能看到病房里其余二人都在用看脏东西的诡异目光看着他。
“算了，先不说这个，我在市医院的情报是哪条线漏出去的?”
“你现在问我我也说不清楚，老聂那里行动失败后，整个百官县包括半个个云省的系统都崩溃了，”回话的人有些气急败坏，“明明是你那边的问题，现在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和我的下线都不得不暴露出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也知道王立军手上的情报有多重要，老聂探查多年，确定情报就在王立军那个妹妹手上，换做是你，你也会不计一切代价拿到情报！”
周浩然躺在床上，一边听一边分析二人话语中的信息。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两个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之前病房里除了他和殷光赫之外的第三个“病人”和那个伪装的护士。
应该是殷光赫的人没把人看住，人跑了，却又因为殷光赫反应及时，所以没能离开医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个人又回到了病房。
虽说二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没有对自己这个无辜的病人下手，但情况也十分危险且紧急。
他只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今天才做了手术的病人，对方是两个人...不对，是两个经验丰富，潜伏多年的资深特工。
假如殷光赫的情报没有问题，其中那个假聂文康的上线的负伤状态，那么他对上他们，就还有一些胜算。
但是现在周浩然并不能确定，殷光赫的情报究竟是不是真的。
毕竟方才进病房的时候，他跟那个上线也算是打过照面，看着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伪装的？
要不是自己对殷光赫比较熟悉，也没法短时间发现他的伪装。
这些个搞情报的特情人员，一个个都跟泥鳅似地，滑不溜丢的。
周浩然不敢冒险。
现在最紧要的是通知殷光赫和他的人。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能感觉到两道视线一直紧盯着自己，盯得他脊背发毛。
周浩然能想象到，哪怕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估计就玩完了。
他们手上应该有武器，是刀具还是别的...木仓什么的？
要是不管不顾给他来一梭子，他死了不要紧，家里的老老小小还有未出生的孩子怎么办？
以前独身一人，老爷子也有国家奉养，他根本就不怕死，但是现在他害怕了。
拥有的越多，就越不舍得离开。
还有春暖......
想到张春暖，周浩然突然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本事大着呢，就算自己真的死了，她也能带着孩子们过得好好的，说不定还会很快找到人改嫁......殷光赫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医院后门处，正对着下属下达命令的殷光赫突然感到鼻腔一阵发痒，“阿嚏——”
“县长！”
“局长！”
“队长！”
几个下属见状面露关切之色，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殷光赫抬手制止了。
“我没事，各个出口都没什么异状吗？”殷光赫抬头揉了揉鼻子，眼角余光扫到位于医院住院部的二楼往上时，脑中忽然划过一丝亮光。“住院部查过了吗？”
“局长你的意思是他们又潜逃躲回病房了？可是其他病房......坏了，他们可能真的回去了！”
殷洸赫也想到了还在病房里刚做完结扎手术的周浩然。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周浩然做了结扎手术的，问就是他让下属去调查的。
“召集剩下的人手，跟我回去！”
在殷光赫发现不对劲时，病房里，周浩然还在思索破局办法。
就在他绞尽脑汁时，近处那人突然发出痛哼声，远处那人听到声音，快步过来将人搀扶到相邻病床上。
随后是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坏了，伤口崩开了！”
周浩然眼皮动了一下，露出一条细细窄窄的缝。
虽然看不清楚全貌，但也叫他看了个大概。
就在对面病床上，一人身着病号服坐躺着，一人身着护士服，正俯身检查那病号服腹部。
他隐约看见那泛黄的病号服衣摆上有一抹殷红。
“不行，没有药品血止不住，我得出去找点药！”
“别去，现在我们不能分开行动，没事，我忍得住......”
“你忍得住，你的血会因为你的忍耐止住吗？失血过多你也活不了！”
周浩然见二人竟然在此时争执起来，心想真是邪不胜正，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他当机立断，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跳下，两手钳住护士服的脖颈的同时，飞起一脚，将惊呼出声，反应迅速拔出木仓的病号服踹下病房。
上过战场的周浩然对待敌人心不可谓不狠，他那一脚，刚刚好对着病号服的腹部踹去，再加上是用了大力气，竟然直接将人踹飞砸到了病房的墙上。
但也是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手术伤口也开始痛了起来。
若是其他部位的伤，说不定他还能凭借强悍的忍耐力将痛苦忍下，但那伤口却是在下体上......
病号服被周浩然这一踹，腹部的伤口彻底崩开了，血汩汩流出，失去行动力的他却仍不放弃，颤颤巍巍地举起木仓，朝着周浩然的方向瞄准，却因为担心误伤护士服而迟迟不敢开枪。
周浩然这次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才醒转过来。
醒来后看到殷光赫的第一反应，就是尴尬。
应该没有让情敌知道自己做了结扎手术更让男人无地自容的事情了吧？
事实证明，还真有。
因为殷光赫看到周浩然面色如同打翻调色盘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你，保住了男人最后的尊严。”
周浩然：“......”不会说话可以装哑巴，谢谢。
殷光赫看周浩然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忍着笑从病床头柜放着的网兜里拿了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说道：“说真的，我真得谢谢你，要不是，我们这次的行动可能不会那么成功。”
周浩然还是没说话，只在心里腹诽：“难不成你还要说我这个结扎手术算是做对了？！什么人啊！”
殷光赫也没想得到周浩然的回应，手中的苹果皮渐渐变长，自顾自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只是这次行动事关重大，我不清楚你知道多说，现在也只能在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跟你透露一些，你心里清楚就行。”
他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述说。
原来假聂文康潜伏在云省南市，是为了一个樱花小鬼子们投降撤离前埋藏起来的大型军火库，其中除了常规的木仓支弹药和一些大型且威力巨大的武器外，还有杀伤力不可预估的细菌弹。
白党截取并破译了樱花小鬼子的电报，得知了这一军火库的存在，却一直不知道准确地点，直到即将撤到湾湾前夕才确定大致在云省南市地区。
所以才会派遣资深特工取代聂文康，潜伏在云省南市百官县大良公社山脚村成为一名民兵连长。
假聂文康的任务就是查清军火库具体地址，并与下线们等待湾湾反攻大陆的命令。
潜伏开始的近十年，假聂文康与他的下线们可以说是一无所获，直到王立军的出现。
殷光赫从王立军处得到的情报里虽然没有那个军火库的信息，却得了樱花小鬼子潜伏下来的特工的消息。
而假聂文康手下潜伏在组织内部的特工得知这一消息，再加上其他渠道消息的汇总整理，让他们得出王立军手上有樱花国军火库情报的结论。
但当时王立军已认罪伏法，他们原本没有别的办法。
但王立军在认罪伏法前，见过张春暖和王心昱。
假聂文康怀疑王立军掌握的最后情报在张春暖和王心昱手上，经过他多番试探，发现张春暖对此并不知晓，便怀疑情报被王心昱掌握了，这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周浩然听完了殷光赫的话，才明白之前妇女主任赵大姐为何不把话明说的原因。
他垂头思索片刻，才抬头直视殷光赫，郑重说道：“小玉儿手上不可能有樱花国军火库的情报，她要是有，瞒不住我和春暖的。”
殷光赫将一整条苹果皮甩进垃圾桶，咬了一口果肉，口齿不清道：“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嗯？”周浩然疑惑地看着他和他手上的苹果。
殷光赫见状扬了扬手上缺了一口的苹果，扬眉问道：“你想吃？可是医生说了，你现在得禁食禁水，不然以后得断子绝孙了。”
周浩然拳头握紧，内心极想把眼前顶着这张可恶嘴脸的人打倒，可是......
“我是疑惑你怎么确信情报不在小玉儿手上，不是要吃苹果！”周浩然咬牙切齿说道。
“哦，”殷光赫三两下将果肉咬下，果核直直扔进垃圾桶，才说道：“因为压根就没有什么樱花小鬼子们留下的军火库，即使真的有，也不会是白党们以为的那一个。”
“嗯？”周浩然疑惑不已，这是什么意思？
殷光赫见状白了他一眼，“你是伤到下面，不是伤到脑袋，怎么就傻了呢！”
“你说话就好好说，别一直提老子的伤行不行！”周浩然恼羞成怒。
“行行行，”殷光赫随口答应，态度敷衍，让周浩然又恨得捏紧了拳头。
“事实上，白党截取的情报是假的。”
周浩然闻言愣了一下，所以这整件事打从头开始就是错的，情报是假的，樱花国遗留的军火库并不存在，假聂文康是在做无用功。
虽然整个事件充满荒诞和戏剧性，但周浩然却笑不出来。
因为这件事，他们失去了很多。
殷光赫看到周浩然肃容不语，没说什么，俯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浩然不是沉溺于过去伤痛的人，几分钟就调整好了心态，他反手拍在殷光赫的手背上，“我没事，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为了胜利，总要有所牺牲，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你......”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殷光赫便把手抽了出来，嫌弃地在床单上抹了两下，问道：“你怎么想的，来做结扎手术？”
周浩然：“......”不会说话真的可以不必说，真的谢谢你！
“咱们也算是并肩战斗的战友了，你给我这个能交付后背的战友说说，究竟是怎样的内心历程，让你想到来做结扎手术的？而且我没看见其他人，是你一个人偷偷来的？”
不知为何，殷光赫今天的话特别多，又特别看不懂人脸色，一副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周浩然被他搞得不厌其烦，心里才起的那些悲痛，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满心满脑只想着怎么把这人打发了。
最后，实在抵不住，只得把张春暖再次怀孕以及自己的心路历程说了出来。
殷光赫听完周浩然的话，再次伸手拍他肩膀，叹息许久，沉默许久，最后说道：“反正你也有四个亲儿子了，之后还会有至少一个孩子，人生圆满了，珍惜以后的日子吧。”
周浩然：“......”
殷光赫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这次他没再沉默，指着门口，冲殷光赫怒吼道：“你给老子滚出去！”
周浩然的大喊大叫惊到了值班医生和护士，一个白大褂加几个护士服跑了进来，看到病人面色赤红，怒不可遏的样子，担心他情绪过于激动影响伤势，连忙出言安抚道：
“这位病人请冷静，虽然你手术后因为动作过大且遭受撞击，导致伤口扩大，内部挫伤，但请你相信我们医生，我们可以向你保证，只要经过治疗，你一定能恢复到术前状态，所以请你不要太过激动！”
洞开的病房外，站满了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周浩然耳中充斥着医生的安抚，其他病人的八卦，还有......殷光赫的笑声！
该死的！
为了避免再被人误会，周浩然只得在医生的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
之后又耐着性子多住了一天，在医生干叮咛万嘱咐中出院，与殷光赫一同回到百官县，又在他的宿舍里住了一晚，最后在第四天早上回到山脚村沈家。
张春暖听着几人的讲述，手上的茶杯都要握不住了。
她没想到那几天原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而且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因为一则假情报。
如果当初......
张春暖心中刚动念，想到第一次看见小玉儿时她的模样，又不自觉摇摇头。
没有什么如果，也没有什么当初。
一切都是她的选择，她为此承担应有的后果是应该的。
只希望这件事能在今天画下句号，之后再也不起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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